那趕情好,過來正好給我看看病,我覺得我哪地方不正常呢。老胡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因為已經是淩晨五點鍾,電梯還鎖著,兩個人隻好順著樓梯往下走。他們對關氏兄弟的觀注和猜測,顯然超出了預想的範圍。這個姓關的真奇怪?房子這麽大,怎麽沒見到個女人。李科說。你就他媽知道女人,沒女人你那玩意就軟縮了是不?人家沒準是哪個公司的大老闆呢,弄個雞也往家領,那是你。老胡說。你可得了吧,大老闆能住這破公寓?人家都住在花園洋房裏。最次也是個小二樓呀,有衝浪浴的那種。李科說。那不一定,前些時候住咱這樓裏的香港商人,叫什麽曹子約的,那可不是一般的有錢吧。老胡說這話時,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了十六樓。他隨隨便便地往走廊裏一看,最裏麵的門突然打開了,何一味從裏麵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


    何一味穿著簡單的睡衣褲,目光平視,嘴巴緊閉,目中無人的走路姿態非常詭異,既像是跑,又像是飛。李科原想上去打聲招呼,老胡警覺地抓住他的胳膊,示意他別出聲,看看何一味想幹什麽。兩人返身退到十七層的緩步台上,扒住樓梯向下麵觀望。


    何一味雙腳踩在樓梯上,既沒有聲音,也沒有感覺,他的整個人顯得輕飄飄的,動作機械而又滑稽。老胡和李科尾隨著他,從十六樓下到十三樓。他們看見何一味走到自己的家門前,從兜裏掏出把鑰匙,熟練地打開門,然後輕輕地將門帶上。走廊裏恢復了原有的寂靜,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他看見你了嗎?老胡問李科。李科倒吸了口涼氣:好像看見了,又好像沒看見。大半夜的,他去那個房間幹什麽?老胡一邊無聊地擺弄手電筒的按鈕,一邊胡亂猜想。這事還真不好說。要是裏麵藏個女人什麽的,或者發生什麽謀殺案碎屍案,可就不好辦了。李科一激淩。你可別嚇唬我,我膽小哇。趕快告訴110吧。老胡一齜牙:就你這德性還搞女人呢,什麽破膽呀。你看見什麽了,就報告110,回頭再打你個汙陷罪。李科還在咕囔著:這海溫斯公寓真奇了怪了,淨出花花事。要不--他忽然看見老胡手裏拿著的一串鑰匙,突發奇想:你不是說我膽小嗎?有能耐你打開房子看一看。老胡想了想,也就同意了。他告訴李科,分頭把老於和鄭文找來。他們四個常在一起玩牌,關鍵時刻也該互相有個照應才是。


    淩晨六點鍾,老胡用鑰匙打開了十六層最裏間的那扇門。房間內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落滿灰塵的地麵上,連一個腳印也沒有。李科和老胡都很詫異,怎麽可能呢?分明看見何一味從這間房子裏走出來,難道剛才是我們在做夢嗎?被他們早早吵醒,心懷不滿的老於這時有點幸災樂禍:我看你倆病得不輕,有時間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了。老胡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過幾天心理醫生就搬過來,咱們都去看一看,都他媽的不正常。帶上房門時,李科說:裏麵這扇門可不錯,還帶玫瑰花的呢。可不嘛,屋子裏這麽多灰掉兒,這個玫瑰花倒是挺幹淨的。老胡不無諷刺地說。


    男人們在一樓大廳裏喝茶、抽菸、聊大天;女人們在廚房裏說笑、忙活、設計著晚宴上的菜餚;孩子們則在樓上的房間裏玩耍、遊戲。何一味由衷的感慨:趙莉的老公不愧是響鐺鐺的人物,這二、三百平裝修的豪華住房真是氣派。男班長來晚了,趙莉家裏那條雪白的獅子狗一陣汪汪亂叫,趙莉親自去開了門。狗一見到滿臉油脂,身材臃腫的小芳就不叫了,狗認識這個常來常往的女人。男班長一麵和廳裏麵先來的幾個同學打招呼,一麵把兩瓶精裝的外國名酒塞給趙莉,嘴裏還打著哈哈:抱歉喲,抱歉嗬,來晚了。這是女士愛喝的紅葡萄酒,法國正宗的。趙莉讓女僕接過去,抓住小芳的手,有些嗔怪地說:到是當大官的,架子這麽大。這兩瓶酒不是別人給你們送的賄賂吧?可別沒整好再吃瓜撈了。哎,像咱這窮老百姓,連個送禮的也沒有。她看小芳很難堪的樣子,就撲哧一聲笑出來。孩子怎麽沒帶來?男班長腆著腐敗的肚子站到眾人麵前:我嫌他鬧得哄!咱們玩咱們的。他撲哧一聲坐在何一味身旁的沙發上,隨手從包裏摸出一盒紅塔山,挨個讓了一圈,然後自己叼起一根。今天不是要搞個通宵嘛,告訴你呀,誰也不能夾夾咕咕的。我說趙莉,既然你老公不在家,大家都聽我的。小芳一旁故作惱怒,搖晃了一下豐滿的胸脯。好像你是她老公似的,瞧你那熊色吧!我這熊色咋的?當初,你們都是我手下的兵,哪個女生不跟我眉來眼去的?男班長挺了挺腰板。要是不那會兒你老放學堵我,沒準兒,我還真跟趙莉了呢。大家一聽就鬧笑起來,數趙莉笑得最開心。


    因為有幾個人是初次見麵,趙莉作為主人,理所當然地充當起了司儀。十幾個男男女女圍坐在兩張併攏的長條餐桌上,趙莉挨個給大家坐著介紹。她的介紹既突出了各自的特點,又不自覺地加以調侃和戲謔,所以不時地被人打斷。男人們愛湊熱鬧,劈裏啪啦地弄出一些掌聲,女人們則嘁嘁喳喳地說著話,還沒忘了一邊小圓桌上圍坐的幾個孩子。


    男班長一副當官的架式,不停和男女同學的家屬點頭致意,順嘴也跟著扯兩句什麽。等介紹到何一味的妻子夢寒時,他的眼前一亮。夢寒正好坐在他對麵,她落落大方地伸過手來,語氣平靜地說:局長大人,早聽一味說過你的名字,初次見麵,請多關照哇。班長捏住她的幾個手指,上下晃了晃,夢寒的臉上隱現著一抹紅雲,可是手卻很涼。噢--噢,我說的嘛,怪不得何一味總是躲躲閃閃呢,這是金屋藏嬌哇。可能是怕被你嫂子看見了,她再活不起……他的笑話還沒有說完,小芳肥胖的大手已在他的臀部狠狠地擰了一把。他忙跟大夥解釋:就這女人,要她有什麽用!對我一點也不溫柔。小芳反唇相譏:那些泡歌廳、洗桑拿的小姐溫柔,你找她們去吧。何一味怕兩人真的動氣,連忙鼓動趙莉和矢村去打圓場,他不小心碰了夢寒的手,冰涼的感覺讓他心裏一凜。一場豐盛的晚宴就這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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