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肅凜點點頭,一臉淡定,又道:“我去,不用你。”


    看著他急匆匆去了,張采萱有點疑惑,秦肅凜好像不太對啊。


    等到他開始收拾,張采萱才算是明白,他其實是真的不會,這個東西不是看了就會的。磕磕絆絆的收拾到夜裏,才算是將一頭豬砍得差不多,他們沒有屠戶的趁手的刀,隻是胡亂砍得差不多大小,用的還是砍柴的刀。


    就算是如此,張采萱也很滿意了。


    秦肅凜在天黑將顧家的肉送過去了。他也不知道多少,反正拿了一大塊,估計個大概。


    兩人都有點累,主要是心累。


    豬殺了,就算是外頭下雨,兩人也有活幹了,將肉醃上,還有骨頭要燉出來,還有……豬內髒。


    照秦肅凜的意思,全部用來喂貓,張采萱不願意,一點點收拾了,尤其他最嫌棄的腸子,仔細洗了半天,又燉了,雖然沒有辣椒,但張采萱本就是廚子,做出來味道還不錯。


    午後時,顧書過來敲門,送來了一兩銀,湊近秦肅凜低聲問:“秦兄,你們這麽多肉,又隻有兩個人,還囑咐我們不說出去,你們怎麽放?”


    囑咐不要說就是不打算賣的意思。


    秦肅凜沉吟半晌,“用鹽醃了可以放一段時間。”


    顧書驚訝,“真的?”


    秦肅凜認真點頭,“試試看行不行,反正這種天氣一時半會兒不會壞。”


    倒也是,外頭這麽冷,隨便放個七八天不成問題。


    顧書送了銀子就回去了,秦肅凜繼續去廚房幫忙,那豬血不知張采萱怎麽弄的,成了一塊塊,燒了熱水過一遍就成型了,輕碰是不會碎了。


    眼看著就煮完了,外頭又響起敲門聲,秦肅凜又去開,這種天氣出門都要披蓑衣,外頭霧蒙蒙一片,一般人是不會願意出門的。


    來的人還是顧書,他進門後看向秦肅凜,“秦哥,公子說還想買些肉,你們願意麽?”


    秦肅凜驚訝,顧家的人滿打滿算也隻六人,二十斤肉最少夠他們吃七八天了,再往後可就不好吃了,“要多少?”


    顧書撓頭,“公子說,你們願意賣多少就要多少,公子的性子你們也知道,不會虧待了你們的。”


    秦肅凜想了想,進門去裝了一籃子拎出來遞過去,顧書高興的接了,又仔細問了怎麽醃,才歡喜的走了。


    兩人收拾了四五天,才算是差不多,最近小白小黑日子過得好,骨頭管夠。


    這個時候,嚴帶娣又上門來了,想要買藥。


    脫下蓑衣的她衣衫單薄,最外頭那件帶了補丁的張采萱看到吳氏穿過。吳氏身形豐腴,嚴帶娣身上的顯然是改過的,很合身。


    張采萱從屋子裏拿出一包藥遞給她,“我家中已經沒了,隻有這些,還是你上次留下的。”


    嚴帶娣點點頭,遞上銅板,張采萱照舊收了,她磨磨蹭蹭不肯走,半晌才起身告辭。


    張采萱照舊沒問緣由。


    他們殺豬,知道的隻有顧家,但是村裏可能會聽到一些聲音,虎妞娘還上門過一回問過她。


    張采萱實話說了,虎妞娘好奇,“你們的肉不打算賣?能放得住?”


    張采萱隻道:“其實賣了一半給顧家,家中又有貓狗,根本剩不了多少。可以用鹽醃起來,一時半會兒不會壞,再說,這種天氣,本來就可以放好久。”


    虎妞娘眼睛一亮,仔細問過,確定是就用鹽抹上就可以之後,沉思半晌,認真道過謝,起身告辭。


    雨勢不見小,麥生又去鎮上了,這一回不隻是他一個人,而是帶著村裏好幾個婦人一起,主要是最近天冷,得風寒的人挺多,有孫氏的前車之鑒在,村裏人可一點都不敢拖,幾個人去了麥生家中,一起求他帶眾人去買藥。


    如果買別的,張麥生可能不答應,但是生病這種事情誰都不想,他感觸尤其深,錦娘也沒反對,牛車不顧雨勢去了鎮上。


    張采萱會知道,主要是虎妞娘上門道謝,她也去買了十斤肉回來醃上,再次上門是來問她可不可以將這法子告訴別人。


    她當然願意,其實根本算不上什麽,沒必要藏著掖著,總不可能以後她有肉吃別人都沒有,那她也吃不安心的。


    於是,去過一次鎮上還算順利的麥生沒幾日又去了一趟,村裏人都付銅板給他。這一回就是買肉的人多了。


    張采萱不管這些,現在天氣越發冷了,夜裏還好,白日不點火盆根本坐不住,拿針的手都凍木了。


    天越冷,一般都是秦肅凜先起,這日照舊是他先起,不過很快就回來喚她,“采萱,外頭下雪了。”


    下雪了。


    張采萱忙起身推開窗戶看,一推開窗,一股徹骨的冷意鋪麵,外頭鋪天蓋地都是一片白色。天上還有大片大片的雪花飛落,村子那邊隻隱隱看得到房子,至於去村子的路,全部被蓋住,就算是仔細分辨,也分不出哪裏是路。要是雪不化,可能路都不敢走了,一個不小心踩到路旁的坑和水溝踩空也不是不可能的。


    張采萱看了一眼,看個大概趕緊拉上窗戶,縮縮脖子,緊緊身上的衣衫, “肅凜,我們還是燒上炕。”


    秦肅凜輕聲應了,轉身就出門去了,應該是去抱柴火燒炕了。


    事實上早在幾日前他就提議燒炕,因為他們備下的炭已經沒了,每日隻是做飯的時候刻意留出來些點火盆的。


    試過燒柴,發現煙太大,太嗆人,眼睛也睜不開。


    秦肅凜的房子是有炕的,當初他先幫著張采萱做了好幾次,等他房子造好的時候,已經很熟練了。因為屋子多,兩人成親的時在正屋,炕在隔壁的屋子。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張采萱哆哆嗦嗦穿衣, 真心覺得這日子不好過,她和秦肅凜還好,有了炕,就算是白天不坐在炕上,隻那間屋子總會比別的地方暖和一些的。


    她出門後看到房子後麵已經在冒煙, 顯然秦肅凜已經在燒了, 她直接去了廚房熬粥, 又蒸了饅頭,昨天秦肅凜摘回來的青菜還有一把, 合著肉片炒了, 又用豬血煮了碗湯, 順便還炒了兩雞蛋, 每樣都做得不多。菜炒好一盤,就擺在灶台一角, 暫時不會冷。要是炒好就端走,可能已經涼得凍起來了。


    因為當下的人吃的都是葷油, 也就是豬油, 可沒有什麽植物油之類。


    等菜炒好,饅頭已經熟了,她端著托盤去了堂屋,無意間摸到桌子都是冷冰冰的,想了想,幹脆端去了正在燒炕的屋子。


    雖然還是冷冰冰的,但是心裏感覺這邊暖和一點。摸摸炕麵, 已經有點溫溫的了。而小白小黑和貓已經靠在了炕下。


    看到秦肅凜從門口路過,她忙喚,“肅凜,在這。”


    秦肅凜進門,看到托盤裏的飯菜有些驚訝,“你這麽快?別是用了涼水了?”


    張采萱一本正經,“當然沒有,我又不傻。”


    她確實沒有,這種天氣,手要是直接伸進頭天就挑回來的水中,長凍瘡也不是不可能的。


    “吃飯。”張采萱遞過筷子。


    這間屋子實在空曠,以前是空的,隻備了必須的桌椅,炕麵上還有沒來得及打掃的灰塵。


    飯菜這麽一會兒的時間已經微涼,不過最後做的湯還是熱的,秦肅凜喝了,讚道:“采萱,你手藝真好。”


    張采萱一笑,毫不謙虛,“我好歹是在周府廚房幹了好幾年的,可不就得厲害點。”


    提起周府,兩人一點都沒避諱。和秦肅凜相處時間長了,張采萱也看出來他對待丫鬟隨從也沒有高高在上,對曾經張采萱的身份是真的沒有一點芥蒂。


    秦肅凜就喜歡看她驕傲的模樣,兩人吃完了飯,他執意收了碗筷去洗,可能是怕張采萱碰到冷水。


    張采萱也不強求,轉身去打掃炕麵,又去廚房打了小灶裏麵的熱水仔細將屋子邊角擦了。秦肅凜洗碗回來也幫著打掃。


    屋子打掃完,兩人又去正屋拿被子過來,平時用的東西和衣衫也搬到了這邊,打算在這裏長住。


    現在還是冬月,按照往年,臘月隻會更冷。而且今年這天氣不同尋常,不知道開春後會不會如以往一般暖和起來。


    想到這裏,秦肅凜也有點愁。


    慶叔還在的時候,他從未想過做什麽,一門心思隻想著照顧好他。而且他爹當年分別時對他的囑咐是讓他們兄妹好好活下去,並沒有對他們有多高的期待。


    慶叔走了,他還未想以後的時候,秦舒弦幫他定親了。


    對於這個妹妹,兩人與其說是兄妹,其實比陌生人還不如,當初在府上的時候就相處不多,甚至因為廖氏是繼母的緣故兩人之間隱隱還有些敵意。後來秦府一朝遭難,兩人就分開了,要不是慶叔非要他和秦舒弦兄妹情深,可能兩人早已不來往了。所以,對於秦舒弦定下的婚事,他是不打算履行的,好在人姑娘也不糾纏。


    張采萱幹脆利落的說算了的時候,那時的他心裏是有點失望的,看到她在村西買下荒地打算造房子,就覺得這個姑娘堅韌。


    他在青山村住了好幾年,真的沉下心來想以後的時候,莫名覺得就留在這裏也不錯,尤其村西還有荒地,反正他不缺銀子花,隨便種種地,也挺好過的。


    後來秦舒弦再提婚事,那時的他已經有點放不開采萱了,隻要一想到她以後會嫁人,他就止不住的煩躁。於是,在知道張采萱也不反感這門婚事的時候,他就這麽順水推舟了。


    成親之後的日子,讓他覺得格外安心,但是如今的日子卻越來越難過,眼看著就不能出門了。


    屋子收拾好了,已經暖和了些,張采萱鋪好床回頭,就看到發呆的秦肅凜,不由得問道:“你怎麽了?”


    秦肅凜回身,“采萱,會不會覺得我沒用?現在連門都出不了了。要是明年還這樣,我們……”


    張采萱失笑,“天災麵前,人力不可違。現在這樣的情形下,你覺得住在哪裏比較好過?”


    秦肅凜啞然。


    張采萱推開窗戶,指著外麵白茫茫的一片,道:“如果我們現在住在都城,你覺得會怎樣?”


    會怎樣?


    這種天氣,怕是菜都買不到了。


    買不到菜還是小事,大不了不吃。想起前些日子一直不停歇的雨,秦肅凜的心更沉幾分。


    “都城裏的糧食,怕是漲價了?”


    張采萱點頭,“必然的。”


    就連淳樸的青山村中,張麥生為首的兩三戶有牛車的人家都已經開始朝這些沾親帶故的人收謝禮,外頭運糧和布料的商隊漲價隻會更狠。


    這麽一說,他們住在村裏其實是最好的。


    最起碼菜有得吃,當然,過了今日,可能吃菜也比較難了。


    秦肅凜立時起身,“我看看菜地去。”


    張采萱一把拉住,“戴上鬥笠蓑衣,免得著涼。”


    秦肅凜點頭,出門去了廚房拎著籃子走了。


    屋子裏一片溫暖,張采萱重新拿起針線,想著抽個時間將剩下的那頭豬也殺了。


    秦肅凜回來,帶著滿身的寒氣和一籃子凍熟了的青菜。


    他有點無奈,“菜全部凍熟了,以後我們可能會沒青菜吃了。”


    張采萱倒是接受良好,點頭道:“沒事,我們還有木耳和肉可以吃,等天氣好了,還可以重新種。”


    見她一點不愁,秦肅凜鬆口氣。


    張采萱隨口道:“不知道周府現在如何?”


    這樣的天氣,菜農家中的菜都凍熟了,而且還不一定能送到府上,前些日子天天下大雨還能克服一下,如現在這樣大雪覆路,看不到路麵的情形,除非菜農就住在都城中和城郊外的大路邊上,要不然根本不敢出門。


    秦肅凜不以為然,“周府那樣的人家,總能找到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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