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遠命人分別送一壇櫻桃酒給張氏、張母和張九娘,送酒之前還有個條件,酒怎麽處置都沒幹係,但就是不能給那兩個玩遊戲耍賴的人喝。


    “秦少卿放心,咱們雖是女子,但也講究說話算數的,這就答應秦少卿,保證不給他們喝。若給他們喝了,我們就是小狗。”張母笑著給秦遠保證道。


    “我相信三位巾幗。”秦遠應和道。


    秦瓊和張父見有一壇酒的獎勵,本就後悔,隨即慶幸最後這酒還是自家人得了,他們可以私下裏偷偷喝。可轉頭聽到秦遠的‘條件’,倆人立刻哀怨地叫起來。


    眾人哄笑一團。


    待酒宴散了,張父和秦瓊都喝得爛醉。


    “別攔著,要趁著這機會多喝點,回頭沒得喝嘍。”張父唏噓感慨,仰頭憂愁望著天,翹著他些許白了的山羊胡。


    張母連忙帶人把爛醉的張父攙扶走了,嫌他丟人。


    秦瓊聽到張父的感慨後,鬧著要繼續喝,被妻子張氏攔下後,他就可憐兮兮地喊,“好兄弟無情啊!”


    “是你騙人在先的,豈能怪人家不給你酒,可瞧瞧你這樣,不給也是應該的。”張氏拉住了秦瓊,招呼張九娘幫自己送一下秦遠。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張九娘頷首對秦遠行了下禮,欲送他離開。


    “在下有一疑問,”秦遠心中存疑,早想詢問張九娘,而今時機正合適,“九娘到底有什麽能耐,可以在沒有目擊闖入者的情況下,得知有人闖入你的院子?我不愛用飯,不愛飲酒,喜歡投壺,我養的黑白花貓喜愛吃雞肝,你都是如何知曉?”


    張九娘垂眸,密長的睫毛微微抖著,人靜如蘭。


    張九娘還在猶豫著,沒有作答。


    “但說無妨,保密這點我還能做到。怪事我見多了,九娘想必也從你姐夫那裏聽說過,我破的案子多數都很詭譎,遇到有異能的人也不在少數。”


    秦遠見張九娘還是沒有說話的意思,就把那晚闖入者是方鼎的事,實話告知,並告訴張九娘方鼎就是天生有異能的人。


    “那他有什麽能耐?”張九娘問。


    “如你那晚所見。”秦遠明知道張九娘沒見,偏故意這樣說。


    張九娘揚起她清澈的眸子,沉靜從容地看著秦遠,“秦少卿猜對了,那晚我確實沒有目擊到闖入者。他怎麽進來怎麽走的,我都是猜的。想必我猜的不好,所以才被秦少卿發現了端倪。我名聲險些被毀,幸虧秦少卿快速破案,澄清一切,我便當秦少卿是我的恩人。不然剛才酒宴上,我便不會再三出言。”


    秦遠點點頭,多謝張九娘在酒宴上的善解人意。


    “那你到底是如何知道我不喜吃酒菜?又是如何知道黑白花喜歡吃雞肝?”


    張九娘對秦遠笑道:其實“秦少卿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我自小就可感知萬物的悲喜。花花草草,飛禽走獸,都可以。”


    “難怪了。”秦遠歎道。


    這能耐有點意思,但有時候對人的傷害卻也不小。


    “難怪什麽?”張九娘疑惑地反問。


    “難怪你年紀輕輕的,我便聽你姐夫說你看透了人情世故。這世上虛偽假裝的人不在少數,你因感受到他們真實的心境,便容易看破醜陋。麵善心黑的,嘴熱心冷的,強裝氣派的……看多了,你若不覺得心累還有些奇怪了呢。”秦遠解釋道。


    “正是如此。”張九娘覺得秦遠說出了自己的心聲,話便多了兩句,“聽說秦少卿也不願成親,莫非秦少卿是不是也與我一樣?我前頭有八個姐姐,六位兄長,都已經成親了。張家族裏的堂兄弟姊妹那就更多了,但十之八九都過得不好,不過都是麵子上強裝開心罷了。我大姐看似嫁得最好,是王妃,每次回家的時候笑容滿麵,很是氣派,大姐夫看起來對她也極其疼愛的。實則心中十分不喜,假裝做戲罷了。我猜不出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但肯定不是好事,大姐過得並不開心,甚至很痛苦。她還要強撐麵子,讓全家人都覺得她好,要做這一家子姊妹們表率。”


    張九娘說完之後,請秦遠一定要保密。有些話,說不得,萬萬不能拆穿。她一直沒有拆穿她大姐,因為她太辛苦了,如果把她維持的最後的臉麵拆穿了,那她大姐的日子隻會更難過。


    “你小小年紀,能思慮全麵,體諒他人,倒是懂事。”秦遠歎道。


    “可不是小年紀了。”張九娘糾正道,“不過瞧秦少卿的性子,看著也不像是二十七八。”


    “怎麽呢?”秦遠笑問。


    “秦少卿心中少有悲喜,表麵的不過是表麵的。如投壺,雖然於秦少卿來說是個樂子,但僅僅是個表麵樂子罷了,心中真正的喜很淡,幾乎沒有。”張九娘頓了下,補充一句,“當然除了吃酒菜外,你是真的不太喜歡吃我家宴席上的東西,所以我才開了口。”


    “哈哈哈。”秦遠笑了幾聲,跟張九娘道,“八成跟我在深山裏修行十年有關。不因俗事悲喜,是我正要追求的境界。”


    “佩服。”張九娘感慨,“但我覺得真正能做到這點的人太難了,畢竟大家都是人,活於世俗之中。”


    “因人而異。”


    秦遠見天色不早了,便與張九娘告辭。


    張九娘目送秦遠。


    秦遠歸家後,就命人給黑白花貓煮雞肝,他還不信他留不住一隻貓了。


    黑白花正窩在床上睡覺,看見雞肝後,立刻醒了跳下床,大口大口吃起來。


    秦遠美滋滋地看著黑白花把食吃完,琢磨著黑白花今晚肯定不會跑了。但下一刻,秦遠就眼睜睜看著吃飽了的黑白花跳出窗外,一溜煙朝狗洞的方向去了。


    養的怕不是貓,是白眼狼,秦遠在心裏歎道。


    次日秦遠休沐,農場收獲了水靈又香的花生。秦遠禁不住感慨最近李世民的生活狀態不錯,不是真甜就是真香,心情可以說非常棒了。


    秦遠瞧著早上陽光不錯,搬了凳子在廊下,邊曬著太陽,邊剝花生吃。秦遠院裏平常沒什麽人,除非有重要事情傳達,否則他在家的時候,這院裏基本上不能留人。目的就是為了方便他自己吃飯的時候,省得被這些家仆察異樣覺。


    秦遠吃了個半飽,忽然聽見院外有人敲門,方喜喊話說大理寺來人,請秦遠去一趟。


    秦遠趕緊收拾了花生皮,去把門打開,“可知我今日休沐?”


    “說出大事了,長孫公請秦少卿過去一趟。”


    秦遠換了官袍後,行至大理寺,見長孫無忌和戴胄、孫伏伽也剛到不久。


    早有宮內的太監在此等候,瞧見人齊了,就宣旨命大理寺調查賑災糧丟失一案,連同魏征是否有瀆職之嫌,也一並調查。


    等長孫無忌接了聖旨之後,戴胄驚訝歎:“魏仆射瀆職?這不太可能吧?”


    “沒什麽不可能,關內賑災一事由他主管,他曾在聖人跟前保證過不會出事,如今卻出了這等監守自盜之事,自然要查他瀆職。”長孫無忌隨即告訴秦遠,他剛從宮裏出來,昨天半夜的時候,聖人突然把他叫進宮裏去,就是因為這樁案子。


    “怎麽回事?”秦遠問。


    “本來已經運到關內的第二批賑災糧,入庫後的第二夜,庫房著了一場大火,火撲滅了之後,在庫房裏頭發現了十具屍體,有六名看守衙役失蹤,庫房內空空,沒有任何糧食被焚燒過的痕跡。他們這才發現糧食早在著火之前早被人搬空了。”長孫無忌解釋了案子的大概情況。


    戴胄:“這麽說來,果然是那六名看守衙役監守自盜了。”


    “糧有多少斤?”孫伏伽追問,他記得朝廷的賑災糧都是以萬斤記,區區六人,怕是搬不動那麽多糧。


    “差不多六十萬斤。”長孫無忌歎道,“這正是此案詭譎之處。據魏征上報,在火情撲滅之後,他率人封鎖了所有交通要道,火速排查方圓十裏範圍內是否有運糧的車馬出現,但是四周沒有任何車馬運糧的痕跡。”


    “這怎麽可能,六十萬斤糧,又多又重,居然能被不聲不響地被運走,沒人察覺?”大家覺得而不可思議。


    “想來這也是聖人為何要我們查魏公瀆職罪的緣故了。”秦遠歎道。


    “不錯,”長孫無忌道,“魏仆射人現在就在關內道隴州,掌管所有賑災事宜。這批糧是他吩咐入庫的,他也曾派人查驗過。現在突然一場大火過後,六十萬斤糧並著六名看守衙役,突然間就失蹤了,一點痕跡都不留,誰會信?若非魏公在朝廷有些聲望,這會兒恐怕早被定了監守自盜之罪。”


    戴胄點了點頭,詢問長孫無忌那接下來大家該如何調查此案。


    “你與孫伏伽坐鎮大理寺,監視魏府,查其家人近來是否有什麽可疑人等有來往。我與秦遠前往隴州詳查此案,若有需要你在長安配合調查,回來信知會,一定要盡快執行。”長孫無忌吩咐道。


    戴胄和孫伏伽雙雙應承。


    秦遠立刻命人去備馬,被長孫無忌攔下,“你做什麽去?”


    “查案啊,事不宜遲,咱們早去更容易發現線索。”秦遠道


    “再等等,還有一人沒來。”秦遠忙問是誰。


    話音剛落,那廂就有人來傳話說溫彥博來了。


    溫彥博瞧見秦遠後異常開心,勾著他的肩膀,樂嗬嗬問秦遠到底有沒有喜事。


    “這兩日有關你的傳聞,我都聽出花來了,剛要為你高興,就被告知這是謠言,被澄清了。那你與張家女兒的事,倒是真是假?武林盟主的女兒呢?”


    “都沒有。”秦遠讓溫彥博別瞎想,“我若有好事,豈能忘了通知你。”


    溫彥博:“好吧,就知道你這廝是不會給我驚喜的,我還琢磨了半天,給你孩子的名都起好幾個了。”


    “起名的事哪用得著你操心,該是做父親的來。”長孫無忌忍不插嘴歎道。


    “我也不是真定下哪個字,是怕他不正經,給孩子起名太隨便了,我就先選了一些合適的,讓他挑。等他挑成了,這名字也就算他取的了。”不及秦遠開口,溫彥博就感慨自己真貼心,善解人意。


    長孫無忌無奈白了一眼溫彥博,罵他現在越來越不成樣子了。“以前明明挺溫雅斯文的,而今也不知道被誰給帶壞了也一樣的不正經。”


    “說誰不正經?”秦遠和溫彥博同時反問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趕忙轉移話題,讓他們都別瞎聊了,這就立刻出發去隴州。


    於是三人帶著侍衛,騎馬輕裝前行。


    兩個時辰後,大家停馬歇息。


    溫彥博氣喘籲籲地下了馬,靠在樹邊拍拍胸脯,然後從屬下的手裏接了水囊,喝了兩口。


    “還真是到年紀了,身子骨沒以前經得起折騰。”秦遠拿下一包花生,分給大家吃,又將青梅酒遞給溫彥博,讓他喝一口提點勁兒。


    溫彥博喝完兩口酒之後,知足地發出一聲歎息,感慨這出門帶著秦遠就是好,總有好吃的好喝的。


    長孫無忌也要酒,溫彥博遞過去的時候,趁機湊到長孫無忌身邊坐下。


    “長孫公,你說魏公出了這麽大的事,聖人是不是很失望生氣?”溫彥博問。


    長孫無忌猶豫了下,跟溫彥博道,“聖心難測,猜不出來。”


    “沒吧。”秦遠順嘴回道。


    魏征消息傳來的時候在昨晚,而秦遠今早上收獲的花生很香,說明李世民心裏很有幸福感,並沒有特別不開心。


    “為什麽?”溫彥博問秦遠。


    長孫無忌也看向秦遠,雖然他也覺得李世民並沒有特別痛心難受,但這話他說不出口。一旦魏征是冤枉的,他這樣表達,豈不將聖人陷於不義。


    “聖人英明神武,必定早料到魏公是冤枉的,加上派了我們三個這麽厲害的人物前往調查,自然是放一百個心。”秦遠不僅把李世民給誇了,還連帶著把自己和長孫無忌、溫彥博一起誇了。


    溫彥博哈哈笑著應是。


    長孫無忌佩對秦遠酸道:“你還真了解聖心。”


    “那當然。”秦遠不客氣地驕傲道。


    長孫無忌無奈地睨一眼秦遠,他那話根本不是讚美的意思。


    休息片刻之後,三人繼續快馬加鞭趕路。


    終於趕在日落黃昏之時,一行人抵達了隴州。


    魏征聽說三人到來的消息,急忙來歡迎。看見秦遠的時候,他激動地抓住秦遠的胳膊,險些落淚。


    與魏征一道來迎接的還有數名隴州官員,如隴州長史張毓,隴州治中閔樂賢,隴州法曹參軍賈繼彤……


    待這些官員自報身份,行禮之後,長孫無忌就打發眾人立刻去案發現場,先弄清楚事發時經過。晚飯延後再用,甚至可以不用。


    隴州眾官員們都從長孫無忌的態度中,揣測得知朝廷對這次賑災糧丟失的案子很重視。而今就算最前頭有魏仆射頂著,他們這些隴州的小官員隻怕也不會有好下場。


    大家本就因糧食丟失的案子,心急如焚,而今瞧從長安城而來的國舅爺的態度,心裏頭就不光是火燒火燎了,還覺得涼。可謂是冰火兩重天,每一重都要人命。


    魏征在帶路前往庫房的路上,就禁不住跟秦遠感慨,這次的案子真的非常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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