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咱們去大禮堂。”楊嶼也揉著即將頂出大包來的頭頂, 但他知道這隻是s級哨兵力量的十分之一, “我要去大禮堂, 看看真正的覺醒者是什麽樣……走,咱們走。” 說完, 楊嶼的雙手撐住白色床單,雙腿朝著床邊挪動。這樣一挪才發覺自己的傷有多重,腰上圍了整整一圈的白色紗布。 “舉, 你不能動。”戚洲抓緊他的手臂, “你流了……血, 你不能動。” “不能動也得動。”楊嶼咬著牙, 必須要動,他必須要去看看。看看那些人和自己有什麽不一樣,看看有沒有精神體。 下床的過程非常緩慢, 足足用了20分鍾,等到楊嶼在戚洲的幫助下套上靴子、披上了襯衫,醫務室裏已經沒有什麽人了, 隻剩下幾個醫務兵。 “走,我們去大禮堂。”楊嶼的胳膊搭在戚洲的肩膀上, 捂著肚子,一步一停。 “走,我們……走, 我們走, 我們走。”戚洲每邁一步都說一遍,胸口酸疼難忍, 像是給自己打氣,也像給楊嶼打氣。兩個人相互攙扶著,離開醫務室,踏上了長長的、看似沒有盡頭的走廊,朝著一個方向出力。 每年這個時候都是軍校裏最熱鬧隆重的幾天,新的一批學生覺醒,其中不乏有成績優秀的佼佼者。而今年,大禮堂破天荒地出現了鮮花裝飾和紅毯,別說是狄英這樣的小哨兵,就連校長都沒怎麽見過。 而準備獻給優秀畢業生的花束就放在座位上,全部都是極為罕見的紅玫瑰。 在基地裏,紅玫瑰的花語是“極其的忠誠”,鈴蘭是“純白的貞潔”。 不止是鮮花,今天還來了不下10位向導,其中還有一位是s級,基地第一向導洛白洛。這種超乎尋常的重視程度讓人歎為觀止,而原因更是令人振奮。 向導太過稀有,絕大多數都是b級,能有一個a級已是罕見,而今年,覺醒者當中又出現了一名s級向導,雖然還沒有經過精神力測試,可是他所展現出的能力幾乎趕上了洛白洛。 極有可能,他就是下一個第一向導。 而這個人就是遲澍。 此刻,遲澍微昂著下巴站在大禮堂的中央,黑色的頭發剛剛掃肩膀,右邊是幾名s級哨兵,包括狄英。左邊站著的是自己最信任的青梅竹馬,尹勝。就在半年前,他覺醒為一名哨兵了。 s級哨兵。 “尹勝,你的精神體呢?”遲澍說話時自帶驕傲,這股驕傲來自於他優異的成績、優秀的出身,還有覺醒為向導的事實。能夠覺醒是他從小的夢想,而成為s級向導又是他的意外之喜。 尹勝隻是笑了笑,比遲澍高些,戴著一頂軍帽,英俊的臉龐下方是金色的領尖,象征著他們優秀畢業生的身份。“獅子收起來了啊,它又長大了。你的呢?” “我的精神體還小……”遲澍看向尹勝時不自覺地臉紅,“真好,以後我們能一起上戰場了。” “是啊,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你的。”尹勝再次看向遲澍時,眼裏也多了些超越友誼的神色,“放心吧,哨兵天生就會保護向導。” 是啊,哨兵天生就會保護向導,哨兵天生對向導有占有欲,而向導……天生就想要安撫哨兵。遲澍垂下了眼眸,精神絲蠢蠢欲動。 精神絲是向導覺醒的產物,從他的脊椎延伸出來無數根,由於自己是s級,長度可以無限延長,柔軟又透明,隻能感知卻看不到。精神絲能夠讓向導知曉任何人的情緒,特別是哨兵的情緒。 特別是自己喜歡的哨兵的情緒。 末梢仿佛帶有彈性,不由自主地想要貼近尹勝,可是剛剛靠近時又被遲澍迅速收回……胡鬧,荒唐,他在台上不由地紅了臉,自己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呢? 可是這樣的事……哪個向導不想呢?用精神絲牢牢裹滿喜歡的人。 向導和哨兵天生吸引,這是亙古不變的定律。不單單是身體結合,哨兵和向導的匹配要求高度的信任感和默契,隻有欲.望是不行的。要心意相通。 一想到這個,遲澍的臉就更紅了,一旦結合,哪怕結合行為隻發生一次,哨兵和向導就會成為生命共同體,同生共死,絕不苟活。而且從此以後這名向導就被這名哨兵獨占了,不能再去安撫其他哨兵。 所以……哨兵和向導的結合是基地明令禁止的。 “喂,不要走神,洛白洛過來了。”尹勝不是向導,察覺不到遲澍的情緒,但是看出了他的臉紅。 “哦……好的。”遲澍立刻開始調整情緒,今天是重要的日子,可不能讓洛白洛察覺出自己剛剛的心思。就在這時,幾名低年級的學生捧著花束上前,穿著淺藍色的製服,朝氣蓬勃。 玫瑰好紅,花朵的顏色晃了遲澍的眼睛,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形容詞,隻能用最樸實的“好紅”來形容。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鮮花,以至於沒有聽清楚給自己獻花的低年級學生說了什麽。 這個低年級學生還沒開始長高,需要墊著腳尖給自己送花。“給!” “謝謝。”遲澍稍稍彎腰,接過了這捧象征榮譽的鮮花,低頭便聞到了濃鬱的花香,“一切都是為了偉大的勝利。” “是啊,為了偉大的勝利。”隨著低年級學生的離場,湛彤推著一台輪椅緩緩靠近,坐著的人正是今天的主角,洛白洛。 基地的傳奇人物,至今還未監測到精神力強度上限的s級向導,死守陣地無數次。 這樣強悍的向導不禁讓人幻想,她一定足夠彪悍、凶蠻、甚至狠毒,或許隨隨便便就能要人性命,可是誰也沒想到她會是一個羸弱的女人。從那雙纖細的小腿判斷,遲澍猜她並不高,可能隻有1米65。 她很瘦,久不見太陽的皮膚蒼白異常,脖頸露出絲絲淡藍色,像是皮膚太過脆薄無法保護血管。她已經無法自己走路了,全靠湛彤照顧,齊劉海,大眼睛,發梢剛好掃到肩膀。 但是一套製服從頭到腳都是雪白色。 白色的軍帽,金色的徽章和肩章,胸口無數勳章。白色的皮手套、褲子,還有那一雙白色的高跟軍靴。 “敬禮!”遲澍想都沒想就下達了口令,這可是向導當中的傳奇。隨著他一聲令下,左右兩側的s級哨兵齊刷刷地敬起了軍禮。 “不用這麽隆重,我隻是來看看你們。”洛白洛連聲音都很弱了,仿佛體力不支,但笑容卻意外溫暖,“聽說你也是s級的向導?怎麽樣?覺醒後有沒有不舒服?” “不舒服倒是沒有,隻是……覺醒前非常愛睡覺,一天睡15個小時左右。謝謝您的關心。”遲澍的手還未放下,“請您放心,我一定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哨兵安全,為基地奉獻一切,直到獲得偉大的勝利!” “偉大的勝利……”洛白洛看向了地麵,抬起頭時眼神變得很微妙,笑起來時,像個剛剛覺醒的少女那樣清透,“可不要在我麵前隱瞞啊,我可是第一向導,但是一定要控製住啊,不然是會吃苦頭的。” “是、是的,我……我會努力的。”遲澍猛地結巴了一下,糟糕,自己的心思是不是沒藏住?還是被發現了? 隨著王校長的上台發言,台上的熱鬧才剛剛開始。可是就在台下,一個不為人知的小角落裏,楊嶼搭著戚洲的肩膀,注視著眼前這一切。雖然沒有看到精神體的出現,但是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比自己強得多。 原來隻要覺醒就能擁有這些,隻要成為哨兵,就可以像湛彤那樣,從五六層的高度一躍而下,踩破玻璃窗,殺掉可怕的怪物。 隻要成為了哨兵,就可以保護想要保護的人了。因為哨兵是基地裏最強大的,。 “舉,你在……想什麽?我手酸酸。”戚洲快要站不住了,胸口好疼。現在這個姿勢非常可笑,兩個人用最後的力氣扶持著對方,其實也是扶著他們自己。 “想……在想……”楊嶼第一次如此渴望力量,渴望成為禮堂中間接受花束的人,“想成為哨兵,我一定會成為最強的哨兵的。” 戚洲看懂了楊嶼的口型,同時也看向了台上,害羞地笑了笑。 “我也……我也當哨兵。”戚洲幻想著和楊嶼一起站在那裏,“我們……都是哨兵,都是。” 這一場畢業典禮要持續到下午才結束,可楊嶼的體能沒有堅持多久,隻站了一會兒就被醫務兵發現私自外出,連同戚洲,一起送回了醫務室。 確實是很累,躺回床上的那一刻楊嶼痛恨自己的弱小,但眼皮還是發沉,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著了。 再醒來,周圍的環境不再是醫務室,但是也是楊嶼熟悉的環境。 是戚洲的臥室。 難道在昏睡之間,戚斯年派人接走了自己和戚洲?直接接回了家裏? 又緩了幾分鍾,楊嶼徹底看清了一切,沒錯,這裏就是戚斯年的家,戚洲的睡房。昏昏沉沉地睡著卻不知道過了多久,天應該已經黑了,小小的單人床似乎變得很擁擠,熱熱的,一張小臉紮在自己懷抱裏呼呼大睡。 衣兜裏,藏著戚洲兩隻攥得緊緊的拳頭。 耳朵好像沒有那麽疼了,楊嶼試著說了幾個字,檢查聽力是否複原。一個一個字利落幹脆地識別出來才放心,看來短暫的聽力受損已經結束。 隻是……原來聽不清楚是那麽難受啊,楊嶼低了低頭,看向戚洲的小耳朵。 沒用的小耳朵,就是因為你沒用,戚洲才聽不見。楊嶼對著那隻耳朵吹了吹氣,戚洲忽然縮起脖子,用肩膀去摩擦吹癢了的耳朵,就這樣擦了幾下,那雙眼睛就睜開了。 糟糕,醒了!楊嶼立刻閉上眼睛,裝睡。 戚洲醒來後覺得好暖和,果然,一個人睡覺和兩個人睡不一樣。 幾個小時前,楊嶼還在醫務室裏睡著,魏蒼哥哥就來了,要接他們回家。起初戚洲還擔心轉移地點會吵醒楊嶼,可是沒有,楊嶼一直昏睡,被魏蒼哥哥抱上車又抱下來,最後放在自己床上,他根本不知道。 現在他還沒醒啊……戚洲從被子底下鑽出來,摸了摸楊嶼的臉。“舉?你醒了?” 楊嶼才不吭聲呢,戚洲好煩,一睡醒就找自己。 “舉?”戚洲靠近了些,能聞到楊嶼身上的藥水味。 楊嶼還是不肯睜眼,他的困勁兒還沒過去,完全可以再睡過去。 “舉……”這下,戚洲的聲音裏多了些失望。 我沒醒,你快走。楊嶼心裏默念,期待著戚洲快快離開,誰料忽然間一個溫溫熱熱的柔軟東西貼在自己眼皮上,還貼了好幾秒。 “舉睡,我去找……找爸爸。”楊嶼沒醒,戚洲趁機偷偷親他一下,反正沒人發現,自己就不承認。做完了壞事的戚洲從床上麻利地滑下來,連靴子都來不及穿,臉紅著奔向爸爸的房間。 “爸爸,我來了。”門沒有鎖,戚洲一把就擰開了。可是爸爸卻不再書桌前,反而躺在床上,滿身都是汗。 另一間房間裏,側躺著的楊嶼睜著大大的眼睛,心情一時間無法平靜。 自己怎麽又被親了? -------------------- 作者有話要說: 楊嶼:瞳孔地震!他親我耶,反正我們狗狗是沒法拒絕這個的。第28章 但是很甜 “爸爸……爸爸?”戚洲著急地將門推開, 小步小步地跑進來,他已經脫了鞋,但是還穿著襪子, 腳步聲並不明顯, 噗噗噗的。等到他跑到床邊才發現父親滿頭是汗, 臉色也好紅,像是剛剛睡醒。 “爸爸?”戚洲已經能很清晰地說出這兩個字了, 將手放在父親額頭上,啊,好燙。 戚斯年完全沒想到兒子會闖進來, 第一時間用被子蓋住身體, 等到收拾完畢後連眼皮上都是汗了, 再慢慢將被子拉開。戚洲一看, 二話不說地爬上床,鑽進父親的被窩。 他們相互依偎在一起,這些年一直都是這樣過的。 媽媽是什麽樣子, 戚洲沒有印象,也從來沒看到過媽媽的照片。爸爸是爸爸,但爸爸也是媽媽。 “對不起, 爸爸今天沒有去軍校接你。”戚斯年的呼吸還未調整回來,溫柔地摸著兒子的頭發, 整個人褪了一層伶俐和凶狠。父與子的上半臉非常像,特別是眼睛,他親吻著戚洲的額頭, 聲音中充滿虛弱。 在一刹那, 那個在戰場上殺伐果斷的巡航向導已經消失了。 現在隻是一個充滿歉疚的父親。 “舉傷,舉傷著了。”戚洲也趕快親了親爸爸, “爸爸也……傷著了?爸爸燙,爸爸燙。” “爸爸隻是出了汗,沒有受傷。隻是爸爸是向導,有時候……就會這樣。”戚斯年對此非常無奈,這可能就是向導的宿命,“聽說今天你在學校裏出事了?是爸爸沒有保護好你,明天就去找校長問責。” 小孩子的心情非常奇怪,大人不在身邊就不會哭,大人問幾句,委屈的淚花頓時浮現在眼眶裏,戚洲還故意睜大眼睛往回憋了幾下,可是沒忍住,又眨了幾下眼睛,一頭撲到爸爸胸口。 淚水就這樣沾濕了大向導的白色襯衫。 戚斯年心如刀割,兒子的眼淚是世間能將他擊垮的最後稻草。“不哭了,不哭了,以後再也不會有那麽可怕的東西出現在你生命裏。爸爸用生命向你發誓。” 戚洲吸著鼻子點了點頭,雖然聽不到父親的安慰,但是父子之間仿佛有一條無形的血緣鏈接,心領神會,源源不斷地提供安全感。隻是自己太弱小了,還愛哭,爸爸可從來不哭……想到這裏,戚洲飛快地抹掉淚珠,憋著氣,將鼻酸的感覺忍下來。 “戚戚,你可要好好長大啊。”等到兒子不怎麽哭了,戚斯年笑著揉了揉戚洲的臉,“好好長大,長大之後要自由自在地生活。” “自由自在……不要,要爸爸,要爸爸。”戚洲才不要呢,他不要自由,隻想和爸爸、楊嶼、魏蒼哥哥在一起。要是可以的話,他還想讓秦清叔叔回來。 那個高大的哨兵,他是戚洲見過的最高最高的人,他在爸爸身後的時候,像一座靠山。 “傻孩子……快點長大吧,長到18歲就是大人了。”戚斯年知道兒子受傷了,可是這時候已然自顧不暇,他的精神力使用過度,連呼吸都成了一種負擔,“等你長大之後,要學會保護自己,知道嗎?” “保護自……自己,保護自己,18歲。”戚洲點點頭,但是又不擔心。周圍都是保護自己的人,爸爸不會讓自己出事。 戚斯年也跟著點了點頭,額頭貼在兒子的臉上蹭了蹭,但馬上又說:“不過戚戚不用擔心,隻要爸爸的部下還在,他們就會誓死保護你的周全,爸爸有很多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