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豐的自私到了極致,他的心裏隻有自己,根本沒有家人。既然這樣,她為什麽還要幫他隱瞞陸家那些破事?餘蓮往後靠著,兩隻手隨意落在腿側的椅子上,聲音緩慢:“你想問什麽就問吧,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我父母到底是怎麽死的,和陸鴻疇有沒有關係?”陸汀直接問道。林歸輕輕握住青年的胳膊,目光停留在他 的眼睛上。陸汀眼睛濕潤的樣子很好看,溫軟好欺,但他並不希望他是因為悲傷而哭泣。好在青年足夠堅強,隱忍住了所有情緒。林歸微微蹙眉,突然又矛盾的希望陸汀能發泄出來。“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那天上午李管家突然出去了一趟,當時手裏拎著一個箱子,我覺得……裏麵裝的可能是錢。之後不久,就傳來你父母車禍的消息。對了,當初照顧你的保姆和司機也都不見了。我說的是實話,不管你信不信。”“那我爸爸呢?”陸汀道,“發生意外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和爺爺關係變得非常糟糕,甚至有次遠洋電話中他們吵了起來。這件事當時在別墅裏的不少傭人都知道。”“的確有這麽一回事,我那天剛好在家,你爺爺在書房裏對著聽筒大吼大叫,說是你爸爸和媽媽不回來沒關係,你必須回國。”餘蓮仔細回憶道,“那天老東西的脾氣很暴躁,掛斷電話後在書房中亂砸一通,後來還是我進去幫他收拾的。我當時在地上發現了很多紅色的東西,老爺子說是印泥灑到地上蹭出來的。另外我還發現很多寫著符文的黃紙……”陸鴻疇在家一向威嚴,沒有人敢觸碰他的權威,而且行事正派。所以即便是知道陸嘯跟著他偷學了一些邪術,餘蓮也從未覺得公公有多麽可怕。直到她親眼看見兒子瘋魔。那一刻餘蓮終於意識到,邪術之所以稱之為邪術,是因為它暗黑的表現形式,以及蘊藏其中的可怕惡意。如同一條隱匿的在黑暗中的劇毒蠍子,當它爆發出強大攻擊性的時候,受傷的人會很快中毒感染,最終死亡。過程中不會給任何人逃跑和反悔的機會。餘蓮打了個哆嗦,如果老不死的真的那麽正派,又為什麽會使用邪術?正派人士難道不該引以為恥嗎?他一直在偽裝嗎?“餘女士。”陸汀看她一直在出神,忍不住出聲提醒。餘蓮護過神來,“收拾好我就出去了,對了,離開前老頭子下令三天內不準有人靠近書房。”“陸嘯為什麽會獻祭的法術?”陸汀突然換了話題。餘蓮一怔,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是嘯嘯經常偷看老頭子修煉術法,應該是偷學到的。”陸嘯從小就喜歡陰暗血腥的東西,幾次她半夜起來發現孩子不在屋子裏。每到這種時候,去老爺子的書房外準能逮到人。陸嘯手裏有偷偷配好的老爺子書房的鑰匙,餘蓮知道,但沒有拿走,她心底裏希望兒子的偷窺能給自己和丈夫帶來一點公司方麵的幫助。可是每次問陸嘯,他都搖頭說什麽也不沒看到。餘蓮知道他撒謊,卻沒有拆穿。那把鑰匙一直留在陸嘯手裏,直到高中的某次郊遊才意外丟失。那時候老爺子的身體已經開始走下坡路,很少再像從前一樣把自己不分白晝的關在書房中。餘蓮就真的以為兒子厭倦了半夜起床,將這些事情拋之腦後。“用鑰匙打開一條縫隙再偷窺,難道就不會被發現嗎?”陸汀覺得很奇怪,懷疑會不會是陸鴻疇有意讓陸嘯偷學。“不會。”餘蓮道,“我有一次恰好碰見他剛出臥室,就悄悄跟了上去。嘯嘯很聰敏,而且行事小心,他把鑰匙慢慢地插|入鎖孔,再以極慢的速度轉動,這樣一來就不會發生任何聲音。偷窺完後,他會重新擰動鑰匙,悄無聲息地把門鎖上。而且老頭子修煉非常投入,好像感知不到外界的聲音一般。”餘蓮發現,自己和丈夫不隻險惡的利用兒子,對他的關心也不夠。陸嘯走到今天這一步,除了陸豐辱罵,她這個當媽的就一點責任也沒有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陸嘯很可能曾偷聽到陸鴻疇要加害爸爸和媽媽,所以他才會死前那樣說。“那老宅呢?”陸汀追問,“陸鴻疇還在世的時候,有沒有跟你們交代過老宅的事。”餘蓮心虛了下,道:“交代過,老頭子說祖宅過到你手裏後,任何人都不準打它的主意。”“為什麽?”陸汀奇怪道。“不清楚。”餘蓮想起什麽,“對了,以前每次管家去看你之前,老爺子都會給他一道符紙。我不知道那是用來做什麽的。”陸汀和林歸卻知道。  ;是用來測試的。測試陸汀身邊是否纏有陰邪,如果符紙發生反應,就說明封印破了。不得不說,陸鴻疇雖然年紀大了,但腦子不糊塗。將餘蓮和資料上保姆的說辭,與陸爸爸的日記內容聯係在一起,陸汀懷疑,印泥蹭出的紅色很可能是半幹的血跡。正統的法術修煉不會觸及到血腥和殺生,唯一的解釋是,陸鴻疇早在他還小的時候,就已經在偷偷修煉某種厲害的邪術。而這個邪術,很可能和祖宅也有關係。見陸汀似乎沒有問題再問,餘蓮從椅子上站起來,她又問了陸汀一次:“嘯嘯和玲晚,真的救不了嗎?”“抱歉。”陸汀低聲道。餘蓮搖搖頭走了,寬大的病號服掛在身上,顯得她身材清瘦。陸汀很難將她與以前趾高氣昂,總是端著姿態的貴婦人聯係在一起。被陽光照耀著的病房中,陸豐正在努力勸說寧偉成,讓他去把陸汀手裏的祖宅產權要過來。“寧先生,我保證,事情一旦落實我立刻將新公司的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讓渡給陸汀,作為他貢獻出這塊地皮的回報。”話說的漂亮,陸豐背地裏卻不幹人事。床頭抽屜中其實有一份清早剛送來的合約初稿,上麵某項隱秘條款動被了手腳,陸汀簽約三十天後,陸豐可直接把股份拿回來。等到那時候,就算寧偉成不高興也沒辦法,畢竟錢已經投了,撤資就是兩敗俱傷,並且會連康家一起得罪。可是眼下……陸豐說完後臉上掛著的笑漸漸繃不住了,寧偉成不知為何,今天一直表現冷淡。在自己放出那麽大的誘餌後,一直不肯表態。陸豐懷疑對方可能沒有聽見,又將之前的話原封不動說了一遍。寧偉成放下交疊的雙腿,站了起來。他兩隻手抄在西褲兜裏,居高臨下地看著陸豐:“有件事情你可能還不知道,因為環保政策,那一帶的項目計劃被撤銷了。”“什麽?!”陸豐不敢相信地坐直身體。陸家仰仗著那個項目翻身,怎麽能說沒就沒!他快速取過枕頭下的手機,翻了一圈也沒有找到相關消息。陸豐直接站起來,立在床上,一下子比寧偉成還高,“你在騙我。”寧偉成這個人,誰見了都會說他是溫和派。實則不然,對興趣相投的人他能笑顏以對,但在生意競爭上卻能殺伐決斷,對自己的親人更是十分護短。那就是逆鱗,誰碰都不行。像陸家這樣的強弩之末,他原本打算給予一點小小的希望,再強力碾碎。可是在經曆陸家別墅的事後,他的心境發生了變化,不想再激進決絕,怕再給家人招來傷害。“我沒有騙你,所以我們的合作取消。至於祖宅,是我兒子的誰也別想搶走。”煮熟的鴨子說飛就飛,陸豐暴跳如雷:“我不同意!”“我的錢,管你同不同意。”寧偉成撂下話轉身就走,恰好撞見回來的陸汀和林歸,他昂了昂下巴,“走,回家。”陸豐的聲音不斷傳出來,“我不信,不可能!”餘蓮走了進去,看到神情恍惚瘋癲的丈夫愣了一下,隨即漠然的轉開視線,掀開被子躺進去。陸豐在地上暴躁的轉了兩圈,連忙給康先生打電話,想要確保另一方資金穩定。誰知道那邊一直占線。幾分鍾後,康先生主動回了電話,說法和寧偉成一模一樣。陸豐抱著腦袋蹲到地上,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情緒冷靜了,第一時間給助理打電話,讓他去聯係相關部門,試圖證明寧偉成在撒謊。助理:“老板,上頭的確沒有發布相關的文件。”“我就知道!”陸豐咬牙切齒,萬分肯定寧偉成和姓康的一定是早就商量好,要故意耍他。這個項目他必須做,他要證明沒有陸瑞和那個老東西,他陸豐一樣能扛起整個陸家!第175章 隨著康家和寧偉成的共同撤資, 之前為了巴結兩個家族的公司,立刻取消了和陸家的合作。看到一份又一份的解約合同,陸豐氣得將辦公桌給掀了。他吭哧的喘著粗|氣, 兩隻手捏成拳頭站在地上。助理嚇得縮在牆角,懷中還抱著一份新收到的賠償合約。下麵的一些供應商以為陸豐得罪了兩大家族,揣摩商討過後寧願賠錢也要跟他劃清界限。助理張了張嘴,鼓起勇氣對陸豐道:“陸總, 這份合約還等著您簽字呢, 您看現在方便嗎?”陸豐冷眼掃過來, 一腳踹開擋路的辦公桌, 沒理會助理直接離開了辦公室。他去了露台, 陽光高照, 空氣清新,他卻絲毫不覺得輕鬆。關於遺產分配不均的問題,他已經委托擅長這方麵的律師去處理。之前考慮到寧家,他本想留些顏麵, 如今反正臉皮已經撕破,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把施工方派進去駐紮, 把除祖宅之外的地方先鏟平再說。一周後, 進駐的施工方負責人打來電話,說是有個老頭子放狠話,要壞陸家祖業,得先從他身上碾過去。陸豐遠在高樓辦公室中,對現場情況並不了解。陸汀卻“看得”一清二楚。負責監視李管家的蠱蟲恰好在祖宅外的大樹上, 從它的角度, 陸汀正好能看清李管家臉上的堅定, 那是一種可以豁出性命的執拗。陸鴻疇死前到底給他下了什麽命令?陸汀喝了口茶,抬眸便看見女羅刹將一雙眼睛露在厚厚的《刑法》外,正在偷看林歸。林歸捏著書脊的關節泛著一點白,頭也不抬道:“專心點。”“沒有不專心。”女羅刹小聲嘀咕,悄悄朝陸汀“嘶”了一聲,意思是你們到底什麽時候出門。陸汀笑了笑,“嘶”回去,表示不確定。管家已經給他打過電話求助,陸汀沒接,懷疑陸鴻疇當初將林歸從林家接到陸家祖宅鎮壓,會不會也有某種隱秘的目的。一粒糖果隔空扔來,陸汀抬眸,發現男人正抿著嘴唇看自己。那雙眼睛極具穿透力,陸汀覺得自己被看穿了。林歸:“兵來將擋,不必太過憂心。”“怎麽能不多想。”陸汀苦著臉坐到男人身邊,蹙眉道,“你不覺得陸鴻疇很可怕嗎?普通人誰會在幾十年前就開始安排身後事?就算能想到,人已經死了,安排這些又有什麽用?”林歸徹底合上書,麵色凝重:“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陸鴻疇並沒有死。”陸汀一怔,當即反駁道:“不可能,他下葬的時候我就在遠處,什麽也沒感覺到。”“你當時還很菜。”林歸毫不留情的指出,“察覺不出什麽很正常。”陸汀臉上一紅,看了小叔叔一眼,當時他做個噩夢都能壓抑三天,確實挺菜,“那後來呢?陸鴻疇的身體已經被火化了,如果真的還活著,那也是以另一種方式存在。可之前去陸家和祖宅時,我並沒有嗅到陰邪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