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很傷心,是知道錯了嗎?”黃娜用力捏著手機,望向陸汀。陸汀看著袁莉子那張臉,拇指隔著屏幕蹭過她的手臂位置,“或許吧。”四周有很多議論聲,有人在迷茫到底是直播還是電影,為什麽會有特效,也有人篤定,這就是未知力量的一種報複,苗芯沒死,她活在另一個世界,還有人在誦讀苗芯的日記。她這樣寫道:【他們把我堵在廁所隔間裏,一扇一扇門的敲過來,他們在享受我的狼狽和恐慌。他們很壞,怎麽能壞到這個地步,這其中的大部分人,我甚至不認識。他們騙我已經離開,卻又在我打算出去的時候突然出現,然後從門縫中發現了我的腳,把我拖出去,將我的臉一次次壓入水中。爸爸以前生活在小漁村,所以我從小就會遊泳,我明明可以閉氣很久,這次不知道怎麽的,我無法呼吸。好痛苦,好想把他們都扔進水裏。還有袁莉子,她總是罵我醜八怪,好希望有一天,她也能變成跟我一樣的醜八怪……】日記的誦讀聲帶著哽咽,那個女人顫抖的握著手機,眼眶微紅,“不管這些直播是技術處理的,還是周舟和袁莉子被綁架後被迫拍攝出來的,我隻想說,罪有應得。”直播接近了尾聲,餘下袁莉子孤獨的哭泣聲,那些欺負她的人已經離開了衛生間。就在這時候,火鍋店裏,另一個聲音繼續緩慢地念誦著。【我叫苗芯,當初媽媽給我取名字用星星的星,可爸爸嫌棄沒有文化,就給我改成了草字頭的芯。我很喜歡這名字,所以當譚麗思說我名字好聽的時候,我非常高興。】黃娜找了一圈,也沒發現聲音究竟是誰發出來的。對上三個室友詢問的眼神,陸汀指著收銀台:“是老板娘的手機。”老板娘手忙腳亂的按著手機,試圖把音量關閉。偏偏這時候,本來就經常出毛病的音量調節功能又失靈了。她又嚐試著關掉軟件,卻怎麽也退不出去。那聲音繼續:【我以為我們能當朋友,但是那天之後,她沒有再跟我說過一句話。後來期中測試,我得了第一名,我很高興,但是譚麗思不高興,聽同桌說,從初中開始她就是班裏的第一名,是我搶走了她的位置。】“我想起來了!”有人呼喊道,“是第一個直播,念旁白的那個女聲!”看過那場直播的人都記得,這個聲音在最後留下一個懸念,問下一個人會是誰。所以今天這一出是怎麽回事,是在告訴大家,那個叫譚麗思的人是下一個目標?“不對,我反複看了三遍苗芯的日記截圖,沒有哪一篇是現在念的這些內容!”“真的沒有,怎麽回事?”“是不是因為下一場直播,不會按照之前的模式來?”“刺激。”“樓上怕不是有大病,這種事情哪裏刺激,是可怕好嗎!”【譚麗思長得漂亮,家裏很有錢,人緣很好,周圍圍滿了人。有一次我無意間聽到,他們叫她長老,一個很奇怪的稱呼。雖然不是有意的,但也算是偷聽,離開時我踢倒了垃圾箱,被他們發現了。】【譚麗思帶著那群人抓到我,故意用圓珠筆戳著我額角的疤,說我像隻老鼠,隻知道幹偷雞摸狗的事。我沒有,可是她不相信,他們把我按在地上,用腳踩著我的臉。讓我像隻死魚一樣無法動彈,隻能接受譚麗思的發泄。】【她很討厭我,說我沒有資格在驕陽念書,說我醜陋無比,早就看我不順眼,還說之前幾次書本和作業失竊,都是他們幹的。以為他們嫌我的疤很惡心,忍不住想刺激我,傷害我,最好是我能自己申請退學。】【爺爺前兩年生了重病,家裏欠了很多錢。我是因為獎學金才來的驕陽,離開的話,意味著父母將除了生活開支和還債,還將負擔我的學費。我不想讓他們更累了,所以我沒有答應退學。他們見我沒有妥協,就開始變本加厲。譚麗思,你比不過我,就用更激進殘忍的手段對付我。我沒有背景,抵不過你的,我認了。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接下來,該輪到你了。】那部無法關掉的手機,已經被老板娘扔到了地上,直到最後一個字音落下,也沒人敢上去碰一下。“我猜對了,下一個是譚麗思。”“聽剛剛那段話,也是驕陽的學生,還是苗芯的同班同學。”“驕陽不是號稱擁有最強大的師資嗎,怎麽教出一堆這種學生。”“他們那夥人校園暴力的動靜那麽大,學校真的不知道嗎?”“有錢人家裏的孩子惹不起,萬一找學校麻煩,得不償失,不如睜一隻閉一隻眼,反正人不是被打死的。”在鬧哄哄的議論聲中,黃娜皺了皺眉。趙崗一眼看出女朋友有話要說,“你知道什麽?”“譚麗思這個名字好耳熟。”黃娜絞盡腦汁,總算是想出來了,“是譚婷的女兒!”“那個歌唱家?”趙崗一拍腦門,“我也想起來,前段時間,有狗仔拍到譚婷的女兒在馬路邊抽煙,好像確實是叫譚麗思。譚婷對女兒保護得很好,抽煙是她第一次被曝光,不過畫麵不太清晰,說不定是同名同姓。”黃娜給做娛記的朋友發了消息,沒得到什麽重要線索。倒是汪彭澤那邊,很快就給陸汀回話了。“陸哥,譚麗思的確是譚婷的女兒。譚婷因為工作原因常年演出,母女不住在一起,譚麗思一個人住在光星花園,身邊配了生活助理和司機。”汪彭澤略一思索就知道陸汀為什麽要打聽這個人。停頓一秒,他繼續道:“還有,我查到周家,袁家,還有譚婷本人,都是驕陽學校的校董。”校董不以身作則,反而縱容孩子行惡,汪澎澤露出冷笑,打算搶在警方趕到前,先去看一看。陸汀從他語氣中聽出點什麽,揉著額角警告:“注意安全。”好端端的火鍋,吃得大家索然無味。一行人又隨便吃了點便匆匆離開了,半路上,黃娜瞧著青年坐立不安,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想去看看?”陸汀默認了。黃娜看向李懷恩:“要不你送他過去吧,反正離得也不遠,我跟趙崗走回去。”趙崗心頭發癢,想跟去看看,被黃娜一把揪住耳朵,給拎了回去。光星花園在城市的西麵,李懷恩的汽車隨著車流慢慢蠕動,不久後,徹底堵在半道上。陸汀掏出震動的手機看了一眼,居然是陳隊的電話。接通後,那頭開門見山道:“直播你看見了嗎?”陸汀:“看見了,現在趕過去。”陳隊沉默了幾秒,說:“不用來了,人已經失蹤了,就在直播結束的十分鍾後。譚麗思的生活助理在直播旁白提到譚麗思的第一時間就去找過人,房間門從內部反鎖。等開鎖匠到的時候,房間裏已經空無一人。”“苗芯的期限是七天。”陸汀還是將這件事告訴了陳隊,“我會盡量在這之前,找到那麵鏡子。”陳隊一直攥緊的心得到了一點喘|息,他相信之前陸汀說自己能力不夠不是撒謊,但隻要青年願意出麵管,救人的勝算總能高上幾分。李懷恩從手機話筒漏出的聲音中聽了幾句,沒有多問,隻道:“那我們還去光星花園嗎?”“去看看。”譚麗思家樓下,停了幾輛警車,陸汀一眼就看見了陳隊那輛suv。短信發出去後不久,王家和下來接人。“陸先生。”王家和抓了抓後腦勺的頭發,“陳隊正在跟二隊的趙隊扯皮呢,他們倆行事作風迥異,經常因為意見不同鬧起來,你還是等下再上去吧。”陸汀聽出了他的弦外音,他恐怕才是這起扯皮的根源。在樓下等了大概十分鍾,一個精瘦的男人從樓裏出來,經過時刮了陸汀一眼,嘴角帶著嘲諷和不屑。他走到車前,忽然折回來,站到陸汀麵前。王家和下意識用身體擋住陸汀,李懷恩跟著照做,戒備的盯著陌生男人。男人嗤笑一聲:“小王,怕我吃了他啊。”王家和訕訕一笑,“不敢,趙隊你在袁家那邊還有事要忙吧,快去吧,別耽誤了。”袁家那對夫妻財大氣粗,妄圖托關係讓上麵給他們施壓。呸!警方這邊無論是誰都公私分明,根本不可能為了私事出麵幹預辦案。所以一計不通後,夫妻倆又找了記者去報道哭訴,完了之後傍晚跑去了苗家鬧了一通,搞得他們的人也跟著東奔西跑。趙隊一想到這些就頭痛欲裂,隔空指了指陸汀:“小子,我不知道你跟陳隊說過什麽,但我想提醒你一句,忽悠的話誰都會說,但造成的後果,可不是誰都承擔得起。”王家和想要辯解又不敢,怕引得二隊更加厭惡陸汀,隻得推著那隻手往車子的方向走。陸汀像是沒聽見剛剛的話,轉頭對李懷恩說:“我上去一趟,很快就下來。”從踏入大樓到走入電梯,空氣平和清新,沒有任何不對。王家和在一旁說道:“我們隻有五個人跟過來了,留下的人還在周家。”“周太太他們什麽反應?”“還能什麽反應,鬧唄,沒日沒夜的鬧。”王家和歎氣,“不過孩子丟了,我們也能理解。”陸汀憐憫的看了眼他漆黑的眼袋,“譚麗思這邊現在什麽情況?”“她的母親譚婷正在飛機上,說是十一點抵達b市,現在那個家裏隻有譚麗思的生活助理,對了,她房間裏的鏡子裂了。”“鏡子?”先後三個失蹤案,隻有這一次鏡子出了狀況。“裂得像蜘蛛網,我估計譚麗思可能在鏡子裏看到了什麽,激動之下想要打碎它……”“她能力不夠,掙脫不了,還是被拉了進去。”陸汀看著電梯倒映出的自己,模糊的身形被光線包裹著,想象著譚麗思看到苗芯出現在鏡子裏的情緒和表情。提示音傳來,電梯到了。整棟樓是一梯兩戶,戶型很大,密碼門正上方是一個360度的攝像頭。剛舉手想要敲門,一名警員從裏麵將門打開,“陸先生。”陸汀向他點頭微笑,目光上挑,看見站在餐桌上的陳隊。陳隊高舉著手,戴著手套觸摸頂部的裝飾鏡麵。知道陸汀進來,他沒有刻意去目迎,仰著頭繼續手裏的動作。陸汀走過去,發現裝飾鏡碎得很厲害,餐桌上有一個倒著的銅器小把件。陳隊:“這間屋子裏所有鏡子都被砸過。”陸汀也跟著站了上去,仔細觀察嗅聞。苗芯的能力很強,她把自己的一切都收進了鏡子中。“她沒有留下任何氣息。”陸汀說,“我等下就出發去畫水鎮。”陳隊終於給出了反應,道:“可現在已經是晚上了。”陸汀:“我得找到她,然後看著她。”他心裏很沒有底,如果感知不到氣息,他去找鏡子,和普通人去照鏡子基本沒有差別,必須消耗大量的時間和人力,機械式的尋找。陳隊從餐桌上跳下去,“我派王家和和邱實跟著你,他們跟你熟悉,方便溝通。”他沒把真正的原因說出來,他們一隊對陸汀已經到了腦|殘粉的地步,有這種機會肯定會爭著上。隻有王家和和邱實淡定一點,看上去讓人心裏踏實些。不多時,匆匆趕來的邱實抵達樓下。一見陸汀就遞上一杯奶茶:“陸先生,嚐嚐這家,網紅店,據說特好喝。”王家和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巧克力,“陸先生,吃點巧克力,坐車消耗體力。”陸汀兩隻手被塞滿了東西,被兩人的熱情搞得有些無措,對窗外的李懷恩搖了搖頭,示意他先回去。李懷恩好笑的衝他揮手,誰能想到當初搬進來的沉默青年,有一天會成為團寵。反正他是沒有想到。b市距離畫水鎮有兩百多公裏,加上國道不太好開夜車的緣故,抵達鎮上已經淩晨一點。小鎮外環繞著一條清溪河流,據說是已經流經小鎮上千年了。陸汀和王家和他們臨時找到的落腳地點,就在河邊。沒有光亮照射,河水漆黑,宛如一條夜間爬行的黑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