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叔呢?”林兆琛瞄了瞄陸汀身後,沒有林歸的身影,不敢問。陸汀:“他跟我一起來。”其實按林兆琛的意思,小叔作為林家人,陸汀作為小嬸,當然應該住在林家。但他清楚,自己和陸汀其實並沒有那麽親近,硬把人留下,反而會讓青年不自在。於是他吩咐大兒子,路過商場的時候,多買點吃的用的,還有那套房子也要快點裝修,讓小兩口早點住進去,免得做事不方便。陸汀要是聽到這話,得氣死。他和小叔叔明明清清白白,什麽都沒做過,為什麽到了林兆琛嘴裏,就成了老司機!林之炎知道陸汀的脾性,沒有半路停車購物,而是趁紅綠燈時拿了一張購物清單給秘書。等他們將車開到的時候,秘書已經將買好的東西,大包小包放進了合租房。一進門,陸汀就被地上的陣勢驚住了。秘書還沒走,正在指揮工人替換舊的洗衣機。李懷恩抱著電腦從裏麵探出頭來,“喲,回來了。”陸汀嗯了一聲,指著正在忙活的工人問,“怎麽回事?”“你不都看見了,在搬洗衣機。”李懷恩把電腦放到桌上,衝玄關處努了努嘴,“剛送來,補品、茶葉、衣服、鞋子,全是給你的。”秘書從裏麵走出來,笑容和煦:“陸先生,這些都是林總讓我準備的,有什麽需要你盡管跟我說,這是我的名片。”陸汀接過名片,禮貌的揣好,對地上那一攤子有點頭大:“這些太多了。”“不多。”秘書眼睛彎成小月牙,“林總還說,林一就在隔壁負責盯著裝修,有急事你盡管吩咐他去做。”說完生怕陸汀拒絕似的,丟下一句還有事情要忙,踩著高跟鞋飛快走人。陸汀忍不住笑了下,蹲下將盒子一個個拎起來,你一個他一個,給小情侶和李懷恩都分了一些。李懷恩停下敲鍵盤的手,雙手抱住,嘴裏不停地說謝謝。他因為工傷在家休息,每天睡眠充足,工作壓力小,性格從死氣沉沉恢複到了正常狀態,見了人會說笑,室友回來晚了也會關心。自然也就多了幾分八卦的心思。“林總到底跟你什麽關係,派人送這麽多東西,還把隔壁給買下來了。”“親戚關係。”陸汀拎起那堆裝衣服的紙袋,太沉,居然拎不動。李懷恩幫他將剩下的送進屋,喘了口氣,直接做到了陸汀的小沙發上,“明天該去上班了。”“公司讓銷假了?”“是我自己待不住了。”李懷恩抻了個懶腰,“工作的時候想休息,休息的時候又想工作,你說我是不是賤骨頭。”陸汀:“……”李懷恩換了姿勢坐直,“這幾天你上網了嗎,看見驕陽貴族學校的新聞沒。”“看了。”陸汀想起那幾張日記照片,提醒道,“別看日記內容。”“日記是不是有問題?”李懷恩經曆過驚心動魄後,對某些事物變得敏感,他坐到陸汀麵前,“我發現看了那幾篇日記之後,心情會很暴躁,黃娜和趙崗也是這樣,他們倆因為多看了兩眼日記,心情受到影響,今天早上都吵起來了。”陸汀思索幾秒,給汪彭澤發了消息,問是不是他把日記發出去的。汪彭澤連連叫屈,回了電話過來:“陸哥,真的不是我,我沒有小號。我已經查過了,發日記的小號,和投稿給我的賬號,是同一個ip地址,我懷疑是苗先生幹的。”陸汀沒想到他動作這麽迅速,追問:“你確定投稿和日記都是苗先生放出去的?”“難道是苗太太?”汪彭澤不確定道,“可除了他們夫妻倆,也沒別人了。”陸汀想起米伽族詭異的儀式,“或許是苗芯本人呢,苗芯的屍體至今還放在她生前的臥室裏。”汪彭澤在那頭打了個哆嗦,想起自己昨天剛去過苗家,雞皮疙瘩一勁兒的往外冒。他用快哭的聲音說:“陸哥,你別嚇我。”站在第三視角偷拍是一回事,親身經曆又是另一回事,汪彭澤忽然感覺身上癢嗖嗖的,伸手撓了兩下大腿,一下子竄去了陽台。“我沒嚇唬你。”陸汀聲音冷靜。掛了電話,他獨自一人去了苗家,沒有進門,就站在門口。苗家屋子裏十分安靜,而且尋不到一絲鬼怪的氣息。陸汀疑惑了,低聲道:“小叔叔,如果苗芯真的變成了厲鬼,你說她會藏在哪裏?”“書本上關於米伽族的記載不多。”林歸說話時微涼的氣息拂過頭頂,陸汀知道,男人就站在自己麵前。言下之意,要找到苗芯,必須破解那場儀式。至少,也要先對這個民族有所了解。陸汀坐到台階上,靜心放開神識。他腦海中浮現出周遭的一切,空氣中有白色靈動的氣流,那是萬物的靈氣。有淡灰色的煙霧,那是周遭活人呼出的濁氣。也有人正在倒黴,身上散發出黑色青煙。唯獨沒有團團凝重的陰氣。這時候,樓上有人下來。是住在樓上的一位老奶奶,老奶奶杵著拐杖,看見俊秀的年輕小夥笑了笑,慢聲問:“怎麽坐在地上?你是來找苗家夫妻倆的吧,等累了可以去我家坐坐。”聽見外麵的說話聲,苗家對麵的人開門來。男人眼珠子咕嚕一圈,盯著陸汀問:“是你找苗家?”“對,大哥你知道他們家的人去哪了嗎?”從老奶奶和鄰居的語氣中,陸汀判斷苗家的人很可能不在屋內。男人說:“一大早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裏,他們走的時候身上還背了個東西。”陸汀下意識問:“什麽東西?”男人翻白眼:“這我哪知道,你想知道打電話問唄。”說完就關上了防盜門。按照小叔叔所說,米伽族人死後,屍體要在家裏停放七天。這才第三天,夫妻倆不守著女兒的屍體,反而出門了?而且還帶著東西,難道是出遠門?陳隊說的不錯,這對夫妻真的很奇怪,可他能力有限,不可能24小時蹲守在這裏。而且苗先生認得他,萬一對方說他鬼鬼祟祟,直接扭送派出所怎麽辦。思來想去,陸汀選擇將事情告訴了陳隊。陳隊的日子很不好過,苗芯的案子雖然有疑點,但程序上沒有瑕疵,已經結案。直播app作為一個新案子還在繼續調查,並且因為涉及到高額金錢打賞,局裏懷疑背後涉及到某種特殊產業鏈,命令下麵要在半個月內有突破。上頭的命令剛下來,網上就曝出了日記的事情。網友們對直播觀眾的咒罵,對受害者的同情,都可以理解。但令人想不通的是,火居然燒到了警方身上。【到底是不是自殺的,警方怎麽沒有通報,拿了錢不幹事兒嗎】【在那個學校的念書的都是有錢子弟,官方不會被那啥了吧。】【樓上長了張嘴隻會噴糞是不是,有證據嗎你】【喔唷,小粉紅來了,怕了怕了】【整件案子從頭到尾官方都沒有發聲,而且還有人在不停的刪微博,老子號都炸了一個了,公信力就是這樣被作沒的】田芳和負責網絡的同事沒看幾條,就快被氣死了。這活脫脫的就是潑髒水嘛!本該是普通的自殺案,因為陳隊的懷疑直到一小時前才正式走完結案程序。在這之前,大家走訪學校,問話過很多學生,他們為案子做了這麽多,外麵網友輕飄飄一句就把他們的努力全部否認了。“有人在引戰。”網絡部門的同事調出一張話題熱度走勢,田芳發現,自從警方被拎出吸引火力之後,有關驕陽學校的話題明顯減少許多。田芳險些把手裏的圓珠筆掰斷,“欺人太甚!自己學校有問題不急著處理,反而把輿論引導我們身上。”水軍都是活的,不是僵屍,就算單個揪出來也不會承認。說不定到時候還被反潑一身幹涉言論自由的髒水。田芳氣呼呼地將筆拍到桌上,剛要讓同事跟微博那邊溝通一下,王家和走了進來,“陳隊那接到消息,說苗家夫妻倆出門了。”田芳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王家和誒了一聲,解釋道:“消息是陸先生說的。”田芳立刻反應過來,覺得苗家人有問題的除了陳隊,還有陸汀,“可我們現在根本騰不出人手,你又不是不知道,上頭根本不信靈異鬼怪那一套。”陳隊想把陸汀招進來的心可是明晃晃的,不止一次和上麵溝通,每一次都被罵出來。如今要是被上麵知道,他們不但“迷信”,還將這種事情懷疑到死者家屬身上,被批評算小的了,搞不好會被停職。王家和也很為難,歎了口氣說:“加班吧。”田芳哀歎一聲,仰頭靠在椅子上。王家和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別耽擱時間。沒一會兒,兩人就一起去了網絡監管部門。那邊已經破解了至暗時刻app的下載渠道密碼,工作人員向他們演示了進入畫麵,以及進入後的操作流程。“這個app下載需要核實身份,不但要身份證號和學生證號,還必須有內部人士的邀請碼。所以我們隻能暫時關閉網址,沒辦法從內部突破app。”田芳:“所以隻要他們想,可以繼續用app強迫弱勢學生直播?”“對。”技術員道,“除非能攻進app,找到所有下載數據,然後再找到那些學生挨個刪除。”“這辦法治標不治本。”田芳道,“這種app就是在唆使和縱容施|暴,往大了說,就是故意傷害,我們不但要讓他們刪掉app,還要打消他們卷土重來的念頭。”技術員推了下滑至鼻梁的眼鏡:“app的防火牆很厲害,徹底攻進去需要時間。”王家和道:“盡快吧,我總覺得那些孩子不會消停。”田芳:“孩子什麽孩子,你見過誰家孩子這麽壞的。”王家和被吼得縮起肩膀,大氣不敢喘一聲。離開監管部門,兩人又馬不停蹄地趕往交通係統,查找苗家夫妻的蹤跡。結果發現,兩人上午一早就買了汽車票離開b市,卻又在下午的時候,乘坐大巴車回來了。田芳:“他們這一天到底去哪裏了?”王家和想起陳隊的話,快速說道:“陸先生說,苗家夫妻離開的時候,帶了東西。”他看向交管部門的工作人員,“能調下車站監控嗎?”按照夫妻倆離開和返回的時間,田芳那雙敏捷的眼睛,很快就從各種畫麵中揪出了兩人的身影。早上七點半的時候,他們走入車站,一直到上車,他們的身上都背著一塊長方形的大包袱,包袱有棱有角,讓田芳想起了自己家的穿衣鏡。“會不會是鏡子?”她嘀咕道。王家和:“不能吧,大白天他們背個鏡子出門幹什麽?”田芳搖了搖頭,嘴唇微抿,將目光跳到他們回來的監控上,多倍放大後,兩人十分確定,在他們回來的時候,那個包袱沒了。苗家夫妻行為,讓他兩人莫名奇妙的覺得有點冷。顯然,夫妻倆丟下女兒的遺體獨自出門,是為了送走某樣東西。田芳清了下嗓子,“先把事情告訴陳隊和陸先生吧,我總覺得不太對勁。”王家和急忙取出手機,剛點開電話簿,局裏的電話來了。張平安在電話那頭飛快說道:“你們馬上來萬嘉別院,快來!”剛經曆過鬼哭的萬嘉別院,再次籠罩上一層厚厚的陰雲。兩輛警車停在周家的別墅外,隔著老遠就能聽見周太太的哭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