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也無法解釋緣由,隻說這個針數是他們幾次縫合下試驗出來的。床上的女人悄無聲息,在醫生眼裏卻成了洪水猛獸,說完就腳底抹油飛快走了。私立醫院病人不多,清晨並不嘈雜。隻是常華盛怎麽也靜不下來,見時間差不多了,便給陸汀打了個電話。陸汀在家補了三小時覺,坐起來後整個人都是懵的。他打著哈欠拿起手機,沒什麽精神的接通:“喂……”常華盛一頓,內疚道:“沒睡好嗎,要不然我先掛了,等晚點我再打過來。”陸汀揉了揉眼皮,努力打起精神:“沒事,你說吧。”常華盛將從司機那裏聽來的事情說了一遍:“以前一直沒見過血,為什麽會突然發生這種事,不敢想昨天要不是李叔在,我母親究竟會發生什麽。”煞氣本身就能影響人的心智,給人帶來災禍,隻是讓陸汀意外的是,見血之後它會變得如此凶猛。下意識看向屋子內,又擼起睡衣袖子看了眼小臂,確定林歸不在房間裏後,他掀開被子下床,進了衛生間。“我現在過來。”陸汀說,“不過得李騫批準我請假才行。”常華盛搞不懂他的腦回路,都這麽有能力了,幹點什麽不好,非要去朝九晚五,不,可能是996,“我現在讓司機過去接你。”陸汀:“我自己去吧,讓司機守在病房裏。”陸汀說完隔空將手機拋回床上,推開衛生間的門後,整個人都驚呆了。白色陶瓷的洗臉池內,一株小小的嫩芽飄在水裏,水波蕩漾著,推著它在裏麵來回晃悠。興許是覺得自己脆弱的一麵被暴露了,嫩芽瞬間抽長,無數藤蔓從窄小的洗臉池中擁擠出來,沿著櫃子落到地板上,將陸汀的腳給纏了起來。“我什麽都沒看見!”陸汀很識相的兩手捂著眼睛說,“我去用外麵的公衛。”天呐,小叔叔一直不吃不喝,頂多每天吸吸香,連他裝在盤裏的供果都不搭理。原來他也是有需求的嗎。陸汀覺得,今後出門有必要隨身攜帶小水壺,在小叔叔有需要的時候隨時奉上掏出來。猙獰的藤蔓中走出一名身材頎長,肌理分明的男人,他套上散落在地上的衣褲,麵色漆黑。他是怎麽也沒想到,剛剛泡得太愜意,警惕放鬆之下會讓陸汀撞見那一麵。林歸頭疼的揉了揉眉心,佯裝無事的離開了衛生間。房間裏,青年的身影早就不見了,留下一點淡淡的,獨屬於青年特有的氣息。陸汀洗漱動作向來很快,他站在房門口,清了清嗓子,又扒拉兩下頭發,心裏猶豫著該不該進去。林歸是個很愛麵子的鬼,被人撞見那麽可愛柔弱的一麵,心裏肯定惱怒。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別進去了。陸汀隔著門敲了三下,見周圍沒有其他人,便小聲地對著門裏的人說:“小叔叔,我要出門了。”小心翼翼的語氣令人林歸眉梢微挑,他冷冷地哼笑一聲,真不知道是該誇他把自己脾氣摸透了,還是該鄙夷他膽子小。“等著。”林歸說完化作藤蔓鑽進了陸汀的袖子裏。報複似的,還輕輕紮了下陸汀的手腕。陸汀能怎麽辦,撞見那樣一幕隻能自認倒黴,老實承受男人不痛不癢的火氣。按照約定來到黃鳳嬌所在的私立醫院,陸汀很快就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一夜時間,打扮靚麗的富太太憔悴了許多,臉上和手腕上不是繃帶,就是紗布,有點淒慘。司機見常華盛對青年十分熟稔卻不乏客氣,自覺退到了一旁。“我事後去問過醫生我母親手上的傷,醫生跟我說手術過程中縫合一直很不順利,經提醒後嚐試性的縫了十八針才終於把血止住。我心裏一直不踏實,陸先生,我母親的傷口會不會再次裂開?”黃鳳嬌的額頭比之前更黑了,身上飄著若有似無的血腥味,煞氣入體變得嗜血。林歸在陸汀耳邊說:“九,至陽,極數。能暫且壓製從傷口外泄的煞氣。”陸汀有樣學樣的轉述給常華盛,安慰道幾句後,他低聲道:“方便的話,能出去一下嗎?”常華盛對他信任頗深,當即拉著司機離開了病房。司機不放心道:“少爺,放那小青年和夫人在一起真的沒問題嗎?他看上去……”“李叔。”常華盛及時打斷,“人不可貌相。”司機自知失言,點了點頭,抿緊了嘴唇。兩人離開後,林歸現身在陸汀身邊,他審視片刻病床上的女人,略微一聞,那藏在黃鳳嬌身體中的煞氣便鑽進了他的身體中。陸汀隻覺得身體內竄進一股氣流,霸道凶狠,他警惕的盯著林歸:“你幹了什麽!”林歸淡漠地看著他:“對你有好處。”陸汀:“……請正麵回答。”林歸:“我把煞氣納入到了自己的身體裏,你我相連,自然有所感應,而且其中一部分也會過渡到你身上。”陸汀要哭了,那煞氣險些殺人,這等於是把一個窮凶極惡的歹徒裝進了他的身體中!“我不要,你趕緊給我弄出去!”“記得我上次教你的麽。”林歸兩手壓在青年的肩上,臉龐幾乎貼著青年的側臉,“你是陰氣的集合,這點煞氣對你不算什麽,你能將他們轉化成自己需要的東西。”隨著男人引導和鼓勵,陸汀感覺那股凶惡的氣流變得溫順,腦海中的驚濤駭浪頃刻間打散了渾濁的溪水,逐漸吞沒,淨化。慢慢地,陸汀感覺身上多了幾分清爽,因失眠不足而產生的疲憊感也消失了。林歸拍拍青年的肩:“走吧。”病房門被從裏麵打開,常華盛立刻起身迎過去。陸汀回頭看了眼睡臉恬靜的黃鳳嬌,笑著道:“好了。”常華盛僵直的後背放鬆下來,隨即想起什麽,追問:“那我家裏……”“現在過去。”陸汀說完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因為出門的時候還早,他沒跟李騫請假。眼下來看,去公司是肯定剛要遲到的。【李哥,有點事早上可能要晚到,能不能不扣工資qwq,我保證在下午下班前把工作做完!】李騫收到這條短信的時候,剛到公司,他笑著搖搖頭,回複過去:【準了。】他算是來得早的,公司裏目前隻有一個員工,是徐曉雯。徐曉雯對著小鏡子化好妝,回頭就瞅見老板滿麵春風的走來,一下子明白過來:“軟件測試沒問題了?”不提還好,一提李騫就火大,好心情不翼而飛。他們項目組是有分工的,陸汀的任務完成得非常不錯,周偉的不行,一旦插|入整個係統立刻崩盤。記憶中,周偉的水平雖然算不上優秀,至少也不會是現在這樣,寫個東西狗屁不通,連最常用最基礎的元件都能寫錯。為了補他捅出的窟窿,李騫大半夜沒睡,今早四點鍾才將一切搞定。不得不說,看著自己一手寫出來的程序健康運轉是件很令人興奮的事,如同老母雞孵出了小雞仔。想到接下來隻剩下宣傳和推進工作,李騫的心情又好了。進辦公室前,他敲了敲徐曉雯的桌子說:“等周偉來了,讓他到辦公室找我。”徐曉雯哦了一聲,知道周偉要遭殃了。她看了眼公司大門的方向,發現向來會提前十來分鍾到的陸汀居然還沒來,忍不住嘀咕:“小帥哥今天怎麽還沒來。”走到一半的李騫回頭說:“陸汀早上請假了。”剛進門的汪彭澤雷達豎了起來,憑借著他幹狗仔的敏銳,他敢斷定,陸汀一定是去幹大事了。他舉起手說:“老大,我也要請假。”汪彭澤於公司來說是自由份子,不來都沒人管,李騫懶得搭理他:“去找陸汀是吧,趕緊滾。”汪彭澤嘿嘿一笑,拿著相機跑了。徐曉雯一臉懵逼,這公司什麽情況,她怎麽忽然有些看不懂了,雖然每個人都很普通,可是她就是覺得,這一張張普通的麵孔下,藏著不為人知的大秘密。汪彭澤混跡狗仔圈多年,有自己的手段,很快就查到了陸汀的去處,同時也查到陸汀昨天因為上流圈子裏那位聞名的明大師,和常家的少東家一起進派出所的事。不得不說,他和陸汀緣分不淺。盯宏德光的時候,陸汀在對付宏德光。他懷疑明大師是個騙子盯上他的時候,陸汀也跟著扯上了關係。汪彭澤直覺,自己之前猜得沒錯,那姓明的就是個大騙子!汪彭澤盯上明大師,還得從他母親說起。他母親有段時間特別倒黴,走路平地摔,喝個水把自己嗆成了支氣管炎,用餐時手裏一滑,西餐刀切到了自己的手指上……為此她找到明大師,請了一道包成三角形的符紙回去。那日之後,母親的黴運漸漸少了。為了表達謝意,之後又托人送了一張支票過去。汪彭澤那時候並沒有多信服鬼神之說,一心覺得母親受騙,便偷偷拆了符紙,發現裏麵是用毛筆畫得亂七八糟的圖案。曾經陪母親去道觀上香時,他留意過,符紙上的圖案看似淩亂但很有章法,且自帶氣勢,絕不是這種垃圾!細想起來,母親的黴運減少跟這破玩意兒根本沒關係,鐵定是因為去海邊度假,被太陽給驅沒了!從那之後,他就一直在暗地調查和跟拍明大師。可惜對方安保工作做得很好,整整兩年下來,他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摸到。汪彭澤摸了摸下巴,仰頭看向高層,舉起相機拍了一張。拍完後他習慣性的看向照片,照片中,烏雲似的雲絮物從常家的窗戶中冒出來,逃命似的快速流竄。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麽,但一定很危險。想起陸汀還在裏麵,汪彭澤怕他出事,連忙蓋上鏡頭蓋,跑進了樓裏。第44章 汪彭澤站在電梯前, 怎麽戳電梯按鈕都沒用,電梯壞了。看了看緊閉的電梯門,又扭頭看向步梯方向。沒有再繼續猶豫, 咬牙將相機掛斜在背上,推開了安全通道的大門。樓梯間內有風聲呼嘯, 嗚嗚的如同女人痛苦的低泣,溫度更是低得像十八度的空調。他一口氣衝上九樓, 歇了口氣,隨後三步並作兩步, 鉚足了勁兒衝到了常家所在的樓層。停在安全通道,他就被一陣風給刮倒了,安全通道的門呼扇過來, 險些砸中他的臉。汪彭澤拍了拍胸脯給自己壓壓驚, 翻身爬起,再次推門衝出去。因為是一層一戶,抬眼便從那扇被風刮開的大門中看見屋子裏亂飛的玻璃渣滓, 細細密密的圍繞著中心的青年旋轉, 仿佛隨時準備撲上去將人撕碎的猛獸。汪彭澤呆住了, 眼前畫麵簡直違背一切科學。玻璃渣滓沒有重力嗎,那些風又是哪裏來的?還有陸汀,他站在中間幹什麽, 是被迫的,還是主動的?一連串的問題並沒有將他砸懵, 汪彭澤用手擋住臉跑進去,站在一個還算安全的角落喊:“陸汀!”陸汀完全感覺不到外界, 一切注意力都放在與煞氣的對抗上。圍繞在四周的煞氣非常凶戾, 每一次刮過皮膚, 都有一種難以描述的鈍痛感。但因為有林歸護著,他雖然疼,卻沒有真正的受傷。林歸失了耐性:“剩下的這些看似霸道,實則就是紙老虎,陸汀,去找他脆弱的地方,如果用眼睛看不見,那就用你的意念。”汪彭澤循聲望去,驚訝地發現這危險的空間內竟然還有第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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