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長一點的男人穿著成熟穩重的西裝,大概是一路趕來著急了,西裝外套敞開,襯衣領子上沒有係領帶。認出這人是常華盛,他的目光移向另一個,尚未定睛仔細看,周身陡然生出一股冷氣。明大師警鈴大作,立刻命司機快點開車。司機渾身一震,隻覺得有一縷空氣從口鼻進入,沿著咽喉往下流竄,冷得他打了個噴嚏。“還愣著做什麽,開車!”明大師著急地拍打椅背,仿佛看見了洪水猛獸,那陌生青年身上的氣場很不對勁,如同萬年深淵,仿佛藏著可怕的黑洞。那成團的氤氳多得他恐慌,隻想離得遠遠的。“明大師,車子,車子好像壞了……”司機焦急的又是按自動擋啟動鍵,又是手動掛擋,汽車就像被固定住,怎麽開不走。別墅門口守著的人見汽車卡在門口,遲遲不動,跑了過來。瞧見外麵的車胎癟了,急忙敲打車窗,對司機說:“車胎漏氣了。”明大師罵了一句:“怎麽就這麽倒黴!不是今早剛檢……”後話被吞咽進了肚子裏,他驚悚的看著朝汽車走來的兩人,忽然想到,既然常華盛身邊有懂行的人,自然也會知道他在他們身上放了晦氣。汽車不是無故漏氣,是晦氣被還了回來!他有東西護著,晦氣近不了身,遭殃的人就成了司機!明大師推開車門跑下去,離了司機八丈遠。司機從他的眼神中意識到了什麽,雙手不停的抓撓身上,想要把髒東西找出來丟掉。他剛開始跟著明大師的時候,還是個小混混,隨著對方身份地位的提高,他也得到了不少好處。別看隻是個小司機,隻要有單子,他也能跟著沾點光。可是眼下,他卻忽然想起母親在世時說過的話。她說,做人不能昧著良心,壞事做多了,會被鬼找上門的。“快閃開!”別墅二樓,傭人高喊一句。司機和明大師一起抬頭,一扇玻璃脫框而出,從上麵砸了下來。“嘶啦”一聲,玻璃將明大師的衣服砍成了兩半,他踉蹌後退,看見一截衣服破布似的被司機抓在手裏。與死神擦肩而過的驚悚將司機給定在了原地,大腦了一片空白,身子一軟,當場暈了過去。明大師兩眼發直,捂著餘驚未定的心髒,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明大師,別來無恙。”常華盛走了過去,看了眼暈倒的人,抬眸衝明大師笑了下,“借您的光,我的母親剛經受過差不多遭遇。”不用再猜了,自己幹的那些事他們都知道了!明大師匆忙略過常華盛,看向陸汀。兩人視線對上的那一刻,身體裏那肮髒的東西開始焦躁,腦海是尖銳的鳴響,明大師僵硬的提了提嘴角,“我還有事,我們改日再聊令尊的事。”“別走。”陸汀的聲音一出,明大師走得更快了。此刻他心裏無比恐慌,常華盛既然認識這種厲害的人物,何必找上他!這不是故意把他往溝裏帶嗎!“我讓你別走。”陸汀的聲音明顯冷冽下來。明大師的雙腳努力往前,一步比一步更艱難,仿佛有看不見的線將他的各個關節綁住,讓他被迫成為了無法掌控自己行動的提線木偶。在對方不協調的動作中,陸汀看見明大師的身體裏還藏著別的魂魄,就在他左邊那隻眼睛裏。仔細看就能發現,那隻眼睛的瞳孔極小,如同針尖,有源源不斷的陰氣從那隻其中冒出來。隨著情緒變化,陸汀身上的陰氣變得尖銳,藏在明大師身體中的東西服了軟,帶著那具身體往後倒退,噗通一下跪在兩人麵前。陸汀看著明大師慌張的臉,矮下身子和他對視:“左邊那隻眼睛,不是你的?”明大師內心屈辱,不可能老實作答,盤算著能不能把敵人變成朋友。這世界上沒有什麽是錢解決不了得,如果談不攏,那就加價。“小兄弟,大家都是同行,沒必要把臉撕破。如果你是為常家討公道,那我可以道歉,甚至可以賠償,你讓他們開個價,我……”話還沒說完,常華盛一腳踹了上去。嗓子裏泛起一絲血氣,大概是受了傷的緣故,陰邪更容易入體,明大師渾身發抖,嘴唇因為寒冷變成了青紫色。他顧不得找東西取暖,求饒地望著陸汀:“本是同源,何必要自相殘殺。你跟著我幹,從今往後我的一切人脈都是你的!”“你眼睛裏到底是什麽?”陸汀看了眼明大師的左眼,那隻眼睛開始泛紅,流出血淚。血色遮住了視野,明大師慌亂的抬手捂住眼睛,血淚就從指縫中流出來。隨著陸汀身上的陰氣靠近,他身上的寒意開始加重,已經凍得他上下牙齒咯咯作響。長期被他壓製在身體裏的東西,趁著他身體虛弱和外界的陰氣,正在激烈地反抗。陸汀看著在中年男人身體中掙紮的虛影,明白過來,明大師的那雙所謂的陰陽眼,一隻是原裝的,一隻來自於死人。而眼睛的主人,大約是不甘心眼珠子被拿走,就附身在了明大師的身體中。因為陰氣不足,沒辦法奪舍,反倒成了明大師的鬼役。常華盛母子倆身上的晦氣,應該就是這麽來的。看著已經躺到地上,身體瑟瑟發抖的人,常華盛護著陸汀往後退了一步。別墅裏的人紛紛趕了出來,在兩個小徒弟的帶頭下,他們圍成一個圈,將明大師護在裏麵。其中一個小徒弟惡狠狠道:“你們到底對我師父做了什麽!”陸汀好笑:“你應該問問你師父,他對他自己做了什麽。”能想到把死人的眼睛裝在自己的眼眶裏,也是個人才。明大師的思緒模糊,手腳不停地抽出,有一股帶著仇恨的氣流在他身體裏橫衝直撞。疼,太疼了,就像被放進極地中凍成了冰,又被一榔頭狠狠敲碎。手腳明明已經冷到麻木,卻能無比清晰的感覺到血液在快速的奔流。寒意和血液在身體裏走了一圈後,朝著他腦袋湧去。所有人都看見,明大師的臉漲成了豬肝色,眼角,鼻孔,耳朵,血像蚯蚓一般從七竅流出來。第42章 “師父, 師父你怎麽了!”兩個小弟子嘴上喊著關心的話,站起來害怕的往後退了兩步。明大師疼得說不出話,他的左眼睛疼得他恨不得把眼珠子摳出來, 可是他下不了手,也不敢。摳下來那隻眼睛就廢了, 他拿什麽賺錢!他竭力冷靜下來,隻有堅定地心性才能壓製住對方。可惜事與願違, 他的一切定力早在看見陸汀身上那股陰氣的時候就沒了,如今更是因為疼痛無法定神。豪宅區的保安聞訊趕來, 看到便是十幾個人圍觀那位清風道骨的明大師,在地上痛苦蠕動的身軀。“怎麽回事!”保安心裏崇拜明大師,著急湊上去想把人扶起來。被陸汀給拉住了:“你最好別動他。”長久壓抑的怨氣正在膨脹, 正是見誰咬誰的時候, 保安湊上去隻會沾上晦氣。保安根本不聽,反而指責兩位小徒弟:“自己師父已經這樣了,居然見死不救看熱鬧, 真他媽不是東西!”“我們……”一名小徒弟動搖了, 他拽了拽旁邊的師兄, 小聲說,“我們不能放著不管,萬一等他恢複了責怪我們, 把我們掃地出門怎麽辦。”他們自有記憶起就生活在孤兒院裏,是師父把他們接出來, 給了遮風擋雨的地方,還會給他們高額的提成。作為回報, 幫師父做事不是理所當然嗎。更何況, 他們並不認為師父騙了人, 不過是動用手段賣了幾個高價法器罷了,指出的問題都是真實存在的。整個過程中除了有人受點輕傷和驚嚇之外,也沒有出過人命。就算他們有錯,也不是大錯。這麽一想,兩人的底氣足了,一起衝上去要扶起明大師。手指剛觸碰到明大師的後背,兩人一起打了個寒噤。師父的身體怎麽會這麽涼,就像,就像死人一樣。“快救我!”明大師拚命從嗓子裏擠出一聲呼喊。奈何兩個小徒弟被他身上的體溫嚇到了,兩人你推我我推你,誰也不願意衝在前麵。等周圍人回過神深想其他的時候,明大師已經奄奄一息的平躺在地上,指尖不住地抽搐。不遠處,不知是誰叫的救護車到了。醫護人員推著擔架床過來,剛要動手把人抬起來,就見地上的人突然大聲痛呼。在陸汀的眼裏,紮根在明大師身體裏的魂魄脆弱不堪,他不停地用自身去衝撞破壞明大師身上的陽氣。這是一種玉石俱焚的恨意,寧願自己毀滅,也要把對方一起拖入地獄。那剩下的殘魂盡數紮入明大師的眼睛,從他的後腦勺穿過,化作一團黑氣將眼珠子包裹得嚴嚴實實。這下子,不隻是陸汀,就連其他人也聽到了吧唧一聲。那隻被明大師的手捂住的眼珠子,竟然無緣無故的爆裂了!瞳孔,眼球中的晶體,於大腦相連的神經從那隻眼眶中飛濺出來,落得到處都是。在場的人嚇了一跳,就連見多了血的醫生護士也紛紛尖叫著躲開。明大師身體最後彈動了下,徹底躺著不動了。短暫的死寂之後,醫生蹲下去查看,發現人還活著,那隻沒了眼球的眼眶如同一個黑洞,滿是鮮血。別墅區裏出了這麽大的動靜,早就有人報警了。醫務人員把人放上救護車的時候,警察也到了。明大師的兩個小弟子搶在警察開口前,率先跳出來指著陸汀和常華盛說:“就是他們把我們師父害成這樣的!”常華盛絲毫沒有被指證的慌亂,四平八穩地對警察說:“我承認,在發現自己受騙後,氣得踹了他一腳。不管什麽情況,先動手就是我不對。但與我無關的事情,我不會認。想知道事情究竟如何,幾位可以去調監控。”半小時後,去看監控的警察回來了,拿出手機遞給另外兩名警察看。手機拍攝的視頻不太清楚,但也足夠令兩人看清事情的始末,那明大師先是主動下跪,被踹了一腳肚子後,他就捂著眼睛倒在了地上。年輕警察默了一瞬,嘀咕道:“碰瓷?”“不可能,再往下看吧。”他們是負責區域治安的片警,對這片豪宅區的住戶向來敬而遠之,這些人有權有勢,一個都不能得罪,包括這位風水大師。到場的時候,三人都覺得被指證的兩人今天要倒黴了。因為明大師是出了名的小肚雞腸,前段時間也有人找過他麻煩。那天也是他們趕來,到場後發現“鬧事”的人被五花大綁丟在地上,明大師親自出麵說這人偷了東西,說完,又當著大家的麵從對方口袋裏掏出贓物。他們把人帶回了派出所,一路上那人都在喊冤。可是沒辦法,人贓並獲,而明宅裏內的監控又恰好壞了,誰也無法替他辯駁說這是一場栽贓。“怎麽回事,他的眼睛開始流血了!”年長的警察聲音顫抖,他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眼花,有人會因為被踢一腳肚子就眼睛流血嗎?真的是裝的?“你們往後看,明先生的狀態很不對。”去錄視頻的警察朝擔架床走去,醫生護士已經打算離開了。隻看了一眼那隻裝滿了鮮血的眼眶,就感到頭皮一陣發麻,明大師的另一隻眼睛望著車頂,眼神空洞無神,像死了一樣。“他沒事吧?”警察問。“說不清。”醫生不敢給任何肯定的答複,這是他們第一次遇到這樣棘手且可怕的病情。警察覺得躺在擔架床上的像一個死人,鬼使神差的伸手碰了下,冷冰冰的身體刺激得他快速收回手,隨即驚恐地看向明大師的胸口。那人胸口急促的起伏著,手指輕微的顫動。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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