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起林瑛當時說過,去年“維生素團”到柏家坪村時,死的就是工程師寧權的兒子寧海。今天聽關鄉長的語氣,看來此事確實有些蹊蹺,便趕緊插嘴問:“他兒子是怎麽死的?”


    “從山崖上掉下來的,吃午飯的時候還在,可夏天中午大家都在睡午覺,誰也不知道他怎麽出去了。到了第二天找到他的,他已經摔死在山崖下麵,頭破血流的,據說樣子十分恐怖。”


    一直沉默地lina忽然開口說道:“冒著大太陽跑到山頂上去,怎麽會有這種人?”


    “郭小姐,你可不知道,人都有特殊的癖好嘛!比如我,就喜歡一個人爬爬野山之類。因為人隻有在孤獨的時候,才能更深地體味自然的妙趣。”王國寶嬉皮笑臉、裝模作樣地插嘴說。


    “可惜從你身上找不到絲毫妙趣。”lina一句話把王國寶噎地說不出半個字來,氣得一個勁兒打嗝。看到他的窘樣,我使勁壓抑住自己心裏湧上來的得意。就連一向板著臉的先嫵都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妻子裝出一副愛打聽小道消息女人的樣子,驚訝地說:“唉呀,關鄉長,想不到還有這種慘劇!那山路是不是很陡啊?”


    關鄉長笑著搖搖頭說:“沈小姐,山路不陡,但你要站在懸崖邊上就陡了。”


    “不會是有人推下去的吧?”餘以清也做出一副八卦樣子,伸直了脖子問。


    關鄉長囁嚅說:“這個嘛,至今也沒有確定……”


    “不是出土那塊石板的那幾天也死了一個人麽?那肯定是他殺吧?”lina又開始揭短。


    “對呀,關鄉長,我好像聽說你們這裏前年還死過一個小夥子呢!這個村子不會真的有連環殺手吧?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不會不會!你們放心,石板丟失估計是有文物販子盜運,葛騾子也是為了保護國家財產與竊賊鬥爭時犧牲的,我們鄉最近還打算給他追認烈士。至於前年死的那個小夥子,他是遭遇了車禍。”


    “不會也是工程師的兒子吧?”


    “要留下那麽多工程師就好咯。是柏家坪村會計吳大器的兒子,叫建生。你們也看到了,這彎彎曲曲的山路上又沒有燈光。建生剛考上研究生,趁暑假去支家灣和同學聚會喝酒,晚上喝醉了回家時倒在了路彎上。那是個急彎,晚上汽車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把他軋死了……唉,可憐的孩子,風華正茂啊……”


    關鄉長假惺惺地哽咽了一下:“老吳是個好同誌啊,在這個小村子裏幹了一輩子小會計了,從來沒出過什麽差錯。”


    “當會計可是個容易出事和得罪人的行當,怎麽會不出差錯呢。”我發現lina就像安徒生筆下專門揭露皇帝新衣的那個小孩,但凡她一接過話題進行評論,故事也就隻能就此打住了。


    關鄉長也氣呼呼地不再言語,lina倒怡然自得自顧自擺弄著手上貼著帥氣男明星照片的手鍊。郭教授似乎對寶貝女兒溺愛過分,對她經常能引人忿怨的話毫不在意。他指著前麵在村口等候的幾個人說:“哈哈,藍田文物局的老趙果然早來了,這傢夥對輞川真是情有獨鍾吶!網上有個年輕人的王維愛好者協會,叫什麽‘維生素’,就是他組織的,真是人老心不老啊。”


    我們透過被灰塵蒙蔽的車窗極力看去,隻見一群村民中間站著位戴著厚厚眼睛,頭髮半禿如同地中海般的中年人。他看到我們的車過來,趕緊揮著手,和另一個村官模樣的人急匆匆跑過來。


    關鄉長讓司機把車停住,從副駕駛位置開門下車問:“趙局長,您好!您又來指導工作了——柳村長,什麽事這麽慌慌張張的?”


    柳村長氣喘籲籲地說:“鄉長!我剛才給派出所馬所長也打電話了,又出事了!趙局長兒子帶來的那個‘維生素團’有個人失蹤了!”


    四、


    初春的天氣有些乍寒乍暖,庾養他們三個人出了長安城門策馬南行。這是一個天高雲淡的日子,上午未被天狗吞噬,劫後餘生的太陽終於了卻自身的危機,也開始慷慨地把光和暖灑向人間,拂麵的氣流也逐漸有了些“楊柳風”的意味。氣溫的回暖也給人或者動物增添了活力和信心,馬兒出城之後也撒了歡似的狂奔。兩個時辰後,庾養就遙遙望見藍田郡的城門了。


    王鼎在馬上喊道:“二位,我肚子開始咕嚕亂叫了。要不要進城喂喂馬,吃點酒肉,說不定一到鄉下,將來想要吃肉也不能了。”


    宇文愷勒住轡頭,依舊溫吞地說:“定九兄說得不錯,我回家急急忙忙收拾,也沒顧得上吃東西。”


    “你們呀,一點兒出息都沒有。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這個都不懂?”庾養因為睡了一上午覺,沒有他們倆那樣飢餓,所以還有資格嘲笑一下。


    “沒飽啊,這還餓著呢,像這樣人餓馬乏也不是辦法啊。哈哈,反正我們進城去了。”王鼎調轉馬頭,大聲呼哨,朝著藍田城的方向奔去。宇文愷看看庾養,也磨磨唧唧地笑著說:“長生兄,我也沒啥出息,先跟王兄去了。你要是著急就先走著,我們吃飽了再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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