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經常想采寫一些東西。”福地藤子禁不住有些難為情地說,“現在,我要改變自己的生活。”


    口吻忽然像女人一樣文雅起來,編輯部主任為之一驚,呆然盯著她的臉。


    “要結婚了?”


    不知不覺中,聲音說得很大,周圍的編輯一齊抬起臉來。


    “不,哪是結婚,同結婚不是一回事,在常識上人們可能會那麽認為……”


    或許10年中從沒有過吧,福地藤子臉紅了。


    “他是誰?”主任代表全體編輯的心情,饒有興趣地問。


    “哦,現在還不能說。”


    “噢…他是本社的?”


    主任的腦子裏浮現出一位新近喪妻的高齡編輯。


    “哪兒呀,不是本社的。”


    福地藤子又用女人用語。


    她說不是本社的時,口吻中帶有一種輕蔑的意味。主任不由得一愣,心想她準是抓到了一個意外的傢夥,於是試探道:


    “那人我們也認識?”


    “嗯,可能不直接認識吧,不過,如果說出他的名字,也許……”


    “也許就知道?喲,不簡單,是個有名的人物?”


    “算不算名人我不知道,不過婦女雜誌上經常介紹他。”


    主任和其他編輯都猜不到是誰。婦女雜誌上報導的人,誰?是談論命運的專欄評論家?所謂在常識上是結婚這種形式也不知指的是什麽?她剛離開編輯室,屋裏的編輯們便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


    據福地藤子後來對關係最好的同事解釋,對方是當今美容界的新秀、奇才往山道夫,雖是同他結合,但並不是一般的那種結婚,也不是同居。他們彼此對各自的處境和人格互相尊重,在互相訪問時結合,並在一定時期過同居生活。經過這種夫妻生活之後,如果雙方滿意,再行一般的結婚。……有句話叫做合同結婚,你們這叫合同同居吧?


    女人們聽說對方是佐山道夫,無不驚詫得瞪大眼睛,她們接著追問兩人以後怎樣生活。


    “嗯,怎麽說呢,我也不知該叫什麽好,反正與一般人不一樣,不過總是要結婚的。


    “…那麽,舉行儀式嗎?


    “嗯,不要那種庸俗的形式,不過,還是要把親朋好友召集在一起開個茶話會。


    福地藤子到編輯部作辭職告別時,短髮也變長了,臉上化著妝,身上穿著流行的新西裝,腳上穿的是高跟鞋。


    辭職是岡野正—一審判決不久。


    —一年前。5月對日傍晚6時半左右——


    福地藤子到美容室訪問佐道夫。二樓地的房間裏。


    房間裏的裝飾有一種現代的舒適感。店裏的設計豪華高雅,老闆房間至的氣氛同店裏的裝飾和借一致。


    “你特意趕來,可是真不巧,因為有件事,我要出去一下。”住山對坐在椅子上叭喀叭略地吸菸的福地說。


    “什麽?你說晚上要請客我才來的。”


    “我要招待你的, 到外麵招待你。剛才又有件事,7點半左右要出去一下,不要一個小時就回來了,你等著我。”


    “有事不能在電話裏說嗎?”


    “鬼話裏說不清,不去不行,不見麵說,容易引起誤解。……我同你坐到7點半,7點半以後我出去,不用一個小時,你就等等我。你可以看看書,看看電視,我回來後一起出去,到a飯店吃飯。”


    “真是沒辦法。”


    福地藤子勉強答應了。好像同佐山一起到a飯店吃飯對她很有勉力。


    7點多,柳田來打招呼後,樓下響起雇員們離去的聲響。佐山看了看表。


    “過了7點店裏的雇員就下班了,再過30分鍾,晚下班的女雇員要來房間道別,我在她們來之前就出去了,所以你就裝作同我在這兒談話一樣大聲地說話,行嗎?”


    “為什麽?”


    “雇員看到我把你一個人留在屋裏,會瞎猜的。”


    “我不怕。”


    “可我不行。把一個女人獨自留在屋裏,別人會以為是什麽關係?”


    “一當上老闆,對雇員就小心起來了。”福地藤子麵頰泛紅地說。佐山望著她的神態,從椅子上站起身,極其自然地將一隻手臂搭在她的肩上。


    “哎,福地,幫幫忙,女雇員到門前來的時候,要擰開樓梯入口的門,聽到門響就知道了。她一來,你就裝作同我談話一樣自己隨便地說。女雇員隻是來說,要下班了,晚安。這已成了慣例。她一聽到有女客,就不會進屋了。”


    “如果她敲門,你就伸出腦袋,說我在衛生間裏。”


    “這麽神秘!”福地藤子自言自語。


    她說神秘,不是懷疑佐山的行動,而是顧慮置身那種處境的自已被雇員識破。


    往山的手放在她的肩上。她感到肩膀發癢,發沉。


    “哦,沒關係,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好嗎?讓雇員看到我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自己外出,那多不好。”


    佐山溫柔地微笑著注視著福地藤子的臉,那隻手在她肩上輕輕拍了兩三下。


    佐山離開房間後不多會兒,樓梯處的門響了。女雇員向佐山道夫道別來了。


    福地藤子連忙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現在的年輕人吶,真是不學無術,什麽也不懂,今年到我們編輯部工作的那些新編輯,整天誇誇其談地說什麽政治思想、談什麽薩爾托1的權力抵抗態度;可是,一讓他寫文章就丟人現眼了,簡直不成日語,而且錯別字滿篇,字也歪歪扭扭的如同天書。……哦,你這兒的工作不用寫字倒是不錯。不過來美容室的那些女客,外表似乎頗有學識,可說不定肚子裏都是稻糙吶,別看她表麵上道貌岸然,裝模作樣的……”


    走廊上的腳步聲去遠了,又一次傳來門的響聲,女雇員走了。


    佐山道夫回到房間是8點10分。 在他回來之前福地藤子再沒聽到門響,也沒有腳步聲。


    道夫喘著粗氣,好像是跑著回來的,臉色也略顯蒼白。但是,並不顯得激動。


    “這麽快?”


    “嗯,很快就辦好了。”


    “今天幸子不到這兒來?”


    “不來,聽說她同岡野君有約會。”道夫站著連吸了幾口煙,接著說,“岡野君也許要往這裏打電話,……如果他打電話來,你去接,盡量裝成年輕女人的聲音。”


    說著,臉上現出要開個玩笑的樣子。


    “還在聲音上做戲?剛才女雇員到這兒來了,聽到我的講話聲,什麽也沒說就走了。”


    “啊,是嗎?你辛苦了。”道天吃吃地笑道,“你還這樣做,等會兒電話裏如果說,我是岡野,你就大聲叫我,對,盡量顯得親昵些。”


    也許後麵的話使福地藤子開心,她輕輕地笑了。


    “岡野真會打電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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