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沒說實話。你叫我無論如何都要來,我知道在電話裏對你解釋你也不會答應,所以我想,與其是你一句我一句地說來說去,不如事後請你原諒,便馬上打發岡野來當麵解釋。”


    “岡野來得很晚,是11點左右。”


    “哦,11點?這麽晚,為什麽?”道夫感到不解。


    “他道歉說因為工作耽誤了。跟你不一樣,人家不像個吃喝玩樂的人。”


    “他是個圖案設計家,以前在四穀的公寓裏,他同我在一起,夫婦倆就住在隔壁。他們生活貧窮,很可憐。我請他擔任設計,他非常感激,所以鑽進工作裏就把什麽都忘了…不過我不知道他這麽晚才來。是啊,他搬哪來遲,你就氣上加氣了,是嗎?”


    “不是因為傳話人來遲才生氣,在我的紀念日,你卻沒有影兒。”


    “是嗎?真是單幹了?祝賀你啊!昨天正式辭職了?”


    “你別裝糊塗,現在已經晚了。”


    “晚了?”


    “我問你,昨天晚上你在哪兒住的?”


    “沒住外麵,雖然談到很晚,可我還是回家了呀!”


    “幾點?”


    “12點左右吧?”


    “12點之前在哪兒?”


    “同設計師和包工頭一起在青山看過現場,就到設計事務所去了,在那兒商談,爾後宴請了設計師。飯後設計師說想著電影,便一起去電影院,我心裏老惦記著你,無心看電影,就在日比穀電影院門口同他們分手了,分手後才打算到你這兒來,不料在等出租汽車的當兒,遇見了大崎夫婦。”


    “大崎夫婦?是幹什麽的?”


    “大崎太太是我的顧主,丈夫已年過50歲,是某個公司的要員,他常開自己的車送太太到店裏來,我也認識他。他說別等出租汽車了,就坐我的車吧。於是上了他的車。”


    “那為什麽不到我這兒來?”


    “他知道我在自由之丘,我怎麽好叫他往別處開呢!”


    “別處?”


    “他當時會那樣想的,反正我不好說是情人在那裏。他會胡猜亂想,所以我就打算在自由之丘店門前下車,待他的車走後再在那裏叫一輛出租汽車到你這兒來。”


    “你老是打算、打算,我不想聽你的打算。”


    “你真厲害。…我確實是那樣打算的,可是在車裏,大崎夫婦勸我到他家打麻將,就沒能來成。”


    “噢!”


    “真對不起。大崎是位重要的顧主,我不好推辭。他家在奧澤,家裏隻有弟弟來玩,正好三缺一,叫我一定要去。於是我覺得反正非去不可了,就打算今天來向你道歉,陪他們玩了3個小時,他們很高興。後來她丈夫又開車把我送到家。”


    “你讓別人高興,我呢?”


    “…你,這就讓你高興。”


    道夫摟著幸子的肩膀。這次幸子沒推開他。


    “哎,你洗澡嗎?”幸子在浴室裏朝著正在脫衣服的道夫問。


    “不,我好像有點兒醉了,以後再洗吧。”


    “真是個大傻瓜,不會喝還喝那麽多。”


    語氣已完全軟了下來。


    幸子出了浴室,道天已睡到床上。她穿著睡衣,對著三麵鏡,從頭上將髮夾一個個取了,又往臉上塗抹雪花膏。


    道夫身上還有許多謎,疑團沒解開,隻是現在不想爭論,隻想度過一個愉快的時刻。他今晚來這裏過夜很讓她開心。


    剛才自己一直在想著未來的工作,心情很不平靜,見麵之後,頓覺神清氣慡。


    幸子做好睡覺的準備便上了床。淡紅色的床頭燈亮著。


    “我從今天就起自由了,不受時間約束了。”


    幸子來到道夫身旁,坐在被子上並不循下。她是想使他著急。


    “是嗎?自由了?”


    “是啊,不過得拚命幹。現在可以盡選自己喜歡的寫了,得幹出個樣兒來。”


    “自由了就是什麽時候都能約會了,是嗎?”


    “傻瓜,相反倒是更沒空了。”


    兩人說著話,道夫一直沒把手伸過來。幸子等得不耐煩,脫下睡衣,撲到道夫身上。


    “關掉燈。”道夫說。


    “不要緊,我要好好看你的臉。”


    幸子兩手捧著道夫的臉,嘴唇貼到他的嘴上。她隻覺得渾身熱烘烘的。


    幸子在被窩裏握住他的手,隨即有種異樣的觸感。她把他的手拉到床頭燈下,隻見他手背上貼著肉色膠布。


    “啊,這是怎麽搞的廣


    “嗯,前天在青山的施工現場,碰到粗刨的木料擦破了皮。”


    道夫不當一回事地想縮回手。


    “讓我好好看看。”


    幸子要揭開膠布。


    “幹什麽?”


    “我要看看!”


    她緊緊地握住他的手腕,猛地一下搞開手背上的膠布。手背上有兩條滲著血的血道子。


    “你昨晚到哪兒嫖女人去了?”


    幸子兩眼瞪著道夫。


    “嫖女人?”


    “別裝蒜了!這不是女人抓的痕跡嗎?”


    “不是,這是擦傷,你好好看看!”


    “我看過了,這是手抓的痕跡,而且是昨天晚上留下的。”


    “哪裏,你別胡說,就是擦傷!”


    “你還想騙我?怪不得你不願意洗澡,你怕傷口沾水。”


    “你不信叫我沒辦法,你看不出這是擦傷?”


    “你手上有傷,就把手藏在被子底下不讓我看見,還叫我快點關燈。”


    “不是。


    幸子的話說對了一半。道夫不願洗澡,把手藏在被窩裏,叫她關燈,原因確如幸子所說;不過說是擦傷卻是事實,隻是那並非工地木料擦傷,而是山裏的荊棘、竹葉劃的。——這一事實絕對不可外露。


    “來,我再檢查你的身上!”


    幸子不容分說便掀開被子。赤身裸體的道夫驚慌失措。


    “啊,身上也有!這不明明是抓痕嗎?這麽深!”


    那是在另一隻胳膊上。抓痕非常清楚,上麵帶有暗紅色。


    這是女人痛苦之極抓的。


    —然而,女人留下抓痕時的痛苦有兩種。幸子並不認為道夫身上的抓痕是殺人時留下的,而以為是情慾達到高潮時抓的。


    第十八節犯罪之夜


    覺醒來,幸子在旁邊睡得正香,床頭上的紅燈依舊亮著。


    燈光昏暗,不影響睡眠。屋裏不開燈,便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在暗紅色中,幸子輕輕地打著鼾。她側身睡是因為他們剛才一直接在一起;打鼾不僅是因為累了,還因為有男人睡在身旁,心裏格外踏實。道夫很少來過夜。


    道夫伸手拿起枕邊的手錶在燈下看了看,2點劃分。看表已成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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