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來到管事官麵前時,他不是沒注意到對方緊皺著的眉頭和審視的目光,但還是把剛下的決心說出了口:“我雖然還沒有獲得正式的扈從名稱,但那隻是因為我年紀不夠。實際上,教導我的那位騎士先生,早已經對我進行過騎士訓練了……”而在城堡中,穿著風度翩翩的秋袍,懷裏則抱著那隻神態慵懶的金色大貓來取暖的萊納領主,正與他信任的管家先生討論著奧爾伯裏的事。來參加秋集的商人們,早在那兩場“神的考驗”結束後的一兩天裏,就各自離開了。現在還留在萊納城裏的外人,除了難民和最近打起精神、要在明年重振旗鼓的豬販皮格斯以外,就是那5名奧爾伯裏出身的商人們了。他們在親眼看到逃難者的淒慘狀況,再問到城中人尤其是被殃及的平民的遭遇後,嚇得滿身冷汗。他們不願意離家鄉太遠,但也無論如何不敢在這時充當那頭入虎口的羊。於是在思考後,幹脆在這裏買了商鋪,一邊做著簡單的營生,一邊觀察局勢了。奧利弗也相當在意奧爾伯裏城的動向。兩座城市畢竟是最近的鄰居,不管是好是壞,都會或多或少地受到影響。從後續趕來的奧爾伯裏難民口中,他得知那支約有一千八百多人、首領名叫利德爾的奴隸叛軍,已經徹底占據了城堡。在趁勢衝進防備不嚴的城堡,殺死正在床上用餐的領主布托爾後,叛軍們並沒有罷手。在利德爾的提示下,他們還殺死了在眼裏同樣稱得上是始作俑者的領主家眷,那些賣酒的貪心商人,還屠光了平時對他們頤指氣使的城堡仆人。利德爾帶領著他們打開糧倉,如狼似虎地瓜分了這一整年的收成。他們終於保住了自己辛辛苦苦種了一年的糧食!在連續三天三夜的慶功狂歡後,他們吃飽喝足後,很快想起了別的。“平民們平時都舔貴族老爺的靴子,他們是一夥的!”不知道是誰嚷嚷了這麽一句。於是還沒完全從之前的混亂裏恢複過來的城鎮區,很快再次遭到了瘋狂的奴隸叛軍的血腥屠/戮不管是男女老少,隻要是他們能看到的,能追上的,都慘死在了他們的武器之下。而那些平民們的東西,當然就全歸他們了!“再不會去種那該死的田了!”似乎被憤怒驅使著,他們紛紛舉起了火把,大喊著徹底燒光了地裏才栽種下不久的作物,也毀掉了城鎮區的大半房舍。仿佛這樣做的話,就能完完全全跟過去遭受的苦難劃清界限,再不會回去了!當然,在流血的衝突中,他們也遭到了對方後知後覺的激烈抵抗。尤其是那些擁有武器、修習過劍法的騎士們,更是讓他們的隊伍一下折損了近千人。不管內心是否有過恐懼……為了榮譽和忠誠,騎士和衛兵悉數戰死。作為報複,他們將騎士一家全殺幹淨了,然後剖開腹部,掏空內髒,最後掛在城郊的絞刑架上作為示威。“也就是說,奧爾伯裏的城堡裏,現在住了至少八百名叛軍。”對於這種“受害者終成加害者,揮刀向更弱者”的悲劇,沒有陷入那樣絕望的境遇的奧利弗,雖然內心感到壓抑,也並不準備對此做任何評價。他現在隻想考慮萊納的事。評估這些人對萊納的潛在威脅,再決定對策。奧利弗兀自在紙上寫寫畫畫著,若有所思道:“剩下的奴隸呢?連萊納都有近萬名奴隸,按常理說,奧爾伯裏城隻會比我們更多。”為什麽沒有加入?是不敢,還是,沒來得及加入?出乎他意料的是,福斯很快就給出了答案:“尊敬的殿下,那是因為愚蠢的布托爾子爵,將大多數奴隸都賣掉了。”奧利弗難以理解道:“賣掉了?”福斯微微頷首:“在秋收結束後。”在寒冷的冬天,很多奴隸都活不下來,而他們能幹的活計也十分有限。就有些吝嗇又惡毒的領主,為了不在他們身上“浪費”過冬時要損耗的糧食,在趕著完成秋收後,就把他們急急忙忙地賣掉。奴隸的價格總是在夏冬最低,春秋最高的。就算秋天趕著賣了,再在冬天時買回來,的確可以賺個差價……但很少有領主會為了那數額不算大的利潤,大費周章地去做。但由於糧價越來越高,奴隸的價格也變得越來越低,才讓不少領主打起了這樣的歪主意。反正,隻要留下身體最強壯的那批奴隸,足夠完成初期的春耕就好了。諷刺的是,也正是他們發起了這場叛亂。福斯冷靜道:“剩下的,都是布托爾子爵沒能賣出去的奴隸。”老弱病殘,既賣不掉,也受那些相對身強力壯些的奴隸的排擠,冬天恐怕也很難有活路。跟稍微有些資產和一定見識的平民不同,奴隸們極少敢離開領主所在的城市的。而在他們有限的生命裏,還是第一次經曆“領主被奴隸殺了”的事,驚慌失措下,隻能跟待宰的羔羊一樣,擠在一起瑟瑟發抖。城堡裏的叛軍對他們漠不關心從他們對貴族揮起武器的那一刻,就跟曾經的同伴徹底劃清了界限。不屑對他們動手,但也不可能對他們施予任何援助。聽完這些後,奧利弗皺了皺眉:“福斯,我有種不好的預感。”農田被燒毀了,平民跑光了。幸存的奴隸不知道能活多少,而城堡裏的近千叛軍,就像陷入最後的狂歡般地毫無節製地消耗著有限的糧食。就算新王卡麥倫還自顧不暇,以至於王城沒空搭理這座位於南邊的小城市,一時間不會派兵來鎮壓收複……明年開春後,糧食耗盡的這些人,又打算怎麽辦?想必不可能老老實實去種地,也不可能殫精竭慮地重新規劃管理。最晚明年春天。奧利弗有種強烈的預感……奧爾伯裏的叛軍,或許很快就會把下一個目標定在萊納了。福斯微微頷首。奧利弗輕輕地歎了口氣。察覺到他心情的變化,原本老老實實趴在他腿上假寐、充當一隻大取暖器的大貓,忽然稍稍起身,仰起脖頸,抬眸看他。純淨無暇的金瞳裏帶著深深的關切,清晰地倒映著他的身影。奧利弗下意識地微彎唇角,安撫性地摸了摸那毛茸茸的溫暖背脊:“是個麻煩。”“但……”他頓了頓,莞爾一笑:“也是個機會。”第121章 當奧爾伯裏城的情況越來越清晰地展現在奧利弗麵前時, 不經意地催生了一個連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的想法。他想吞並奧爾伯裏。既然他跟國王卡麥倫的衝突是不可避免的,那他能保住自己和部下性命的唯一方法,就是趁對方疲於應對王都裏的混亂政局時, 盡可能地擴張自己的勢力。萊納城是他發展的起點,也是他目前最重要的根據地, 靠豐富的森林資源和較為充裕的耕地麵積,至少能達到基本的自給自足。但也有著無法克服的硬傷。在這個時代背景下, 過於偏僻的地理位置和貧瘠的礦石資源,對城市的長久發展都是致命的限製。要換做交通比較便利的其他城市, 哪怕隻著重發展經濟, 擁有中等武力捍衛, 就能經營得很不錯了格雷戈城就是個很不錯的例子。這個念頭剛一浮現, 奧利弗在短暫的驚訝後,就思考起了可行性來。強攻城堡的做法, 肯定是不可取的。萊納是因為太窮, 才根本沒有修過像樣的外城牆:大部分城鎮區域靠的是萊納河這條天險的保護, 四處城門更是破敗不堪。就算是經過修複的現在, 也不可能擋得住稍微正規些的軍隊。城鎮區域的劃分,也相當混亂:城堡四周雖然有著一人半高的內城牆, 但離居民區實在太接近了,缺少能從高處觀看敵人動向的大片空地緩衝,顯然隻是拿來裝裝樣子,根本起不到真正意義上的防禦作用。之前鮮少有外敵入侵, 完全是憑靠“貧窮”這層天然的保護色。而一年裏連續死了八任領主的恐怖事實, 更是讓萊納城了廣為人知的“被詛咒之地”。奧爾伯裏城可就完全不同了。盡管規模上是座登記在冊的納稅人口僅有1500多人的小城, 無法和另一位鄰居格雷戈城比擬, 但比萊納依然要強上太多。讓奧利弗想都不想就放棄了強攻城堡的原因, 就在於奧爾伯裏的城堡比起萊納的,可以稱得上是五髒俱全。城堡設有高高的塔樓,城垛上密密麻麻地分布著狹窄的垛口。讓裏麵的衛兵可以通過縫隙,從從容容地朝下射箭。而與他們的輕鬆完全相反的是,要想從下往上、將箭矢射進那石磚牆的一道道縫隙間去,那可不僅要考驗射術,更多是純粹得碰運氣了。城堡下挖有近兩人深的壕溝,必須將壕溝填平、才可能接近城牆但那也意味著進攻者將徹底暴露在守軍的射程之內,在填坑的過程中,肯定要折損不少人馬。壕溝外再走一小程,則是一堵三人高的內牆,將城堡和城鎮區域清晰地分割開。當大戰來臨時,平時納稅較多、或者具有重要技能和職務的“高等”平民,通常都會被允許進入內城,甚至進入城堡避難。在進入前,他們還得補交一筆高昂的“避戰稅”:這筆稅金將被領主拿去支付給雇傭兵的薪水,好招募更多的戰鬥力來參與防禦。而普通平民,則必須親身響應領主的征召了:不管多害怕,都要硬著頭皮拿起武器,設法跟隨騎士的指揮,盡可能地保護自己的家園。當然,這指的是通常情況。奧利弗不指望那群沒有念過書、也不像是做過任何長遠計劃,似乎隻想著快樂一天算一天的叛軍們按照常理做事。考慮到可能出現亂拳打死老師傅的麻煩情況……奧利弗若有所思。果然,最便宜省事的方法,還是圍城。畢竟叛軍全躲在城堡裏,就算不懂得使用前領主留下的那些武器,也至少能利用各項功能建築得相當完善的城堡本身,對外麵的軍隊進行防禦。要正麵突破城堡的話,必須有大量攻城器械的支持:而那些器械,材料就已經造價高昂,又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人力,占用的還是他目前相當寶貴的木匠等技師工種。就算能突破困難,把足夠投石車、盾牌、防護板、攻城塔和弩炮等工程器械製造好後,要將這些沉重又脆弱的家夥完好地搬運到奧爾伯裏城門前,就成了第二大難題。哪怕選擇拆散了帶過去,就地拚裝……也是個讓人頭疼的大工程。而且摧毀總比重建容易。叛軍沒有長久經營的條件和能力,更沒有那樣的想法,因此才能肆無忌憚地消耗著物資,為宣泄怒火毀壞著曆任領主長期以來令人製造的勞動成果。奧利弗卻不想要一座千瘡百孔、比曾經的萊納還要淒慘的城池,那還得花費他大量的時間精力去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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