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最困惑的是位於最底層的密室,那個連灰塵都到不了的地方。就在四周環繞著走道和房間的底層樓麵中央,有一個龐大的蛋形密室,中間寬,兩頭窄,長約有一百二十尺,最寬的地方直徑不到六十英尺。室內的牆壁、天花板和地板都是弧形的,站在此處,感覺就像置身在一個巨蛋空殼的中央。


    進入巨蛋之前必須先經過緊鄰的一個小房間,原先可能是用來調節氣壓的氣閘。以前人口是個小門蓋,而不是一扇門;巨蛋唯一的開口是牆上一個直徑五尺的圓洞。


    我和歐森跨人高起的弧形門檻穿越洞口,我拿起手電筒掃視洞口周圍的牆壁厚度,一如往常為之嘆為觀止,五英尺厚、一體灌漿成形並用鋼筋強化的水泥牆壁。


    巨蛋內,線條圓弧光滑的圍牆、地板和天花板像是套在兩至一英寸厚,略帶金色的半透明奶白色玻璃裏。不過,那其實不是玻璃,因為它打不破,而且,當你用力跺腳的時候,它會發出管風鈴般清脆的叮噹聲。此外,你看不到內部有任何接縫。這不尋常的建材磨得相當光亮,看起來就像細緻的瓷器一樣平滑。


    手電筒的光線微微顫抖地穿透玻璃層,點亮內側微弱的金色光環,使整個表麵閃閃發光。可是當我們走到巨蛋中央時,地板卻一點


    也不打滑。


    我的橡膠鞋底沒有發出半點摩擦聲,歐森的爪子踩在地板上響起手搖鈴似的叮叮聲。


    我想在父親過世的這一夜,這個黑夜中的黑夜,再度回到去年秋天發現神秘列車球帽的地點。當時,這頂帽子就躺在巨蛋室的中央,這是機棚地下三層樓裏唯一遺留下的物品。


    我以為這是最後走的員工或清查人員遺落的物品。現在想起來,我懷疑去年十月那個晚上當我潛入地下室時,想必已被某些不明人士發現,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們跟蹤我從一層樓來到另一層樓,最後甚至趕在我之前,將這頂帽子放置在我一定會發現的地方。


    果真如此,這似乎不像個惡意捉弄的舉動,倒像是親切的問候。


    直覺告訴我,“神秘列車”這四個字和我母親從事的工作有關。在她過世二十一個月之後,有人特地將這頂帽子贈送給我,因為這也是她的一部份,饋贈這件禮物的人無論是誰,想必十分欣賞母親和尊重我,隻因為我是她的兒子。


    我希望事實是如此,那些參與秘密計劃的人當中,確實有人不把母親視為惡魔,並對我十分友善,即使他們沒有像羅斯福宣稱的那樣敬畏我。我希望參與這件事的也有好人,不是隻有壞人,因為當我知道母親從事的工作將導致世界末日時,我希望告訴我這件消息的人們也一樣堅信她的動機純正善良。


    那些看到我,聯想到我母親,就帶著詛咒和指控口吐惡言“你!”


    的人,我不想從他們的嘴裏聽到這個消息。


    “有人在嗎?”


    我的問題沿著巨蛋的圍牆螺旋式地往兩個方向擴散,兩道回音分別傳回我的左耳和右耳。


    歐森像在詢問似的喚了一聲,微弱的聲音在弧形的室內久久不散,仿佛吹過水麵的微風在低吟。


    我們都沒有得到回音。


    “我不是來這裏尋仇的,”我鄭重宣告。“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沒有人回答。


    “我甚至已經不打算向外頭的上級機關報告,已經鑄下的錯現在回頭已經太遲,我接受這個看法。”


    我說話的回音漸漸散去。有時候,巨蛋裏寧靜得讓人恍如置身在深水之中。


    我稍稍等候了一分鍾,然後才打破沉默:“我也不希望看到月光灣從地圖上消失,連同我自己、我的朋友一起被毀滅,這麽做沒有半點好處,我隻想要了解事情的真相。”


    沒有人願意解除我的疑惑。反正,走這一趟原本就是碰運氣。


    我並不覺得失望。我從來不允許自己對任何事情感到失望。我這一生最重要的課題就是耐心。


    在這些人造的洞窟之上,日出正緊迫盯人地逼近當中,我無論如何不能在衛文堡耽擱下去。在我退回薩莎家躲避烈日之前,我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地方要去。我和歐森走過令人炫目的地板,折射回來的手電筒燈光連同金色的光環閃閃爍爍,仿佛銀河係的繁星就踩在我們的腳底下。


    走出巨資的洞口,在過去或許曾是氣閘室的圓頂房間裏,我們赫然發現父親的手提箱。我為了躲在靈車底下將它遺留在醫院停車場角落,結果等我從太平間走出來的時候,它已經不翼而飛。


    我們幾分鍾經過這裏的時候,它顯然不在這裏。我繞過手提箱,跨入氣閘室外的另一間密室,用手電筒掃視整個房間,裏麵什麽人也沒有。


    歐森熱切地坐在手提箱旁等候,我回到它的身邊。我提起手提箱,整個箱子提起來輕飄飄的,我還以為裏麵空無一物。然後,我忽然聽見某個東西在箱子裏輕微滾動的聲音。


    當我扳開扣失時,我的心不禁卡住了一下,生怕會在皮箱裏看見另一對死人的眼睛。為了對抗這種恐怖的想法,我不停在腦海裏回


    想薩莎甜美的臉龐,這麽做之後,我的心才開始正常跳動。


    我掀開皮箱,裏麵看起來除了空氣之外什麽也沒有。父親的衣物、盥洗用具、平裝書和其他物品都不見了。然後,我在皮箱的一角發現一張照片,那是我答應父親要和遺體一起火化的母親的遺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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