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缺零花錢,實在不夠,還可以賣畫。”戚寒衣仿佛沒聽出這是句玩笑,一本正經地反駁。 莫林被堵得啞了聲。 說起來,雖然莫家與戚家是世交,他與戚寒衣也是同歲,但兩人比陌生人也熟悉不到哪去。 莫林上麵還有個大哥,自己沒有繼承家業的壓力,從小到大過得可以說是隨心所欲,主業就是玩音樂、攝影、畫畫,至於愛好,那更是多得數不清。 莫林自己在藝術界也算小有名氣,但他也明白,那名氣多是衝著他當議會長的父親和當商會會長的大哥去的。 他已經年近三十,也該懂點事,學著為家裏分憂。最近大哥有個軍火的生意,想與軍部合作,他便主動請纓,要與戚寒衣拉近關係。 要約戚寒衣不難,戚家老爺子一直覺得戚寒衣性子太冷,也該多和同齡人交際來往一些,隻要讓他發話,別管是上山下海,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戚寒衣也一準赴約。 莫林沒想到的是,這人好不容易約出來了,卻比想象得更加難以接近。 莫林想起大哥的提示,如果戚寒衣不搭理自己,就在他麵前多提提戚家老爺子。戚寒衣自幼父母雙亡,從小是被老爺子養在身邊的,對他的話一向言聽計從。 於是莫林故作輕鬆地試探道:“你這人可真夠沒趣的。怪不得戚老爺子說你死氣沉沉地像個工作機器,讓我們在你假期多帶你出來玩玩。” “爺爺說的?”戚寒衣臉上終於有了幾分情緒波動。 “對啊!就是戚老爺子說的,他還說,你現在是在休假,也該給自己放鬆放鬆,不然以後每天就知道工作工作的,找對象都不好找。”莫林煞有介事地回答。 戚寒衣想,這不太像是爺爺會說的話,爺爺從來都要求自己對工作更加認真嚴格,片刻不得懈怠。不過最近一次見麵時,他確實提過,要給自己安排婚事的事情。而且這次出遊也是爺爺要求自己來的,雖然戚寒衣不太理解參加這種活動有什麽意義,不過隻要是爺爺的要求,他都會盡力做到。 “要怎麽玩?”戚寒衣終於關掉終端,站起身來。起身時還不忘順手磨平襯衣下擺處的一絲皺褶,保持自己衣著的整潔度。 說到玩這個字,他不由得覺得有些陌生。小時候,他知道該怎麽學習,怎麽訓練,長大了,他知道怎麽駕駛機甲、星艦,知道怎麽指揮一場戰鬥,怎麽管理士兵。但唯獨,他不知道,該怎麽玩。 莫林見戚寒衣終於起身,心底一鬆,愉悅地吹了聲口哨:“這就對了。聽說你是傳說中百年難遇的sss基因,身體素質應該很好吧,也給大家露一手,讓我們這些人開開眼?” “武力並不是用來炫耀的。”戚寒衣眼裏露出一絲不讚同,語氣仍淡淡的。 莫林最煩別人說教,沒意思地撇撇嘴,有時候,他真的很懷疑,戚寒衣是否和自己同歲,為什麽他一開口,就像是一千年前穿過來的老頑固似的。 莫林有心使壞,指了指魚池角落的位置,故意道:“其實我們今天有個比賽來著,看見那個了嗎,那叫黃鰭金槍魚,是這一帶最值錢的一種魚。誰要是能將它捕上來,就能在這次比賽裏拔得頭籌。聽說您軍校考核時回回拿第一,那怎麽也不能輸給我們這些人吧?” “就是就是。” “您是帝國上將,那麽多蟲族都殺了,一條魚還不是手到擒來。” 旁邊響起一些人的惡意的附和。 他們都是常和莫林玩在一起的貴族子弟,從小就被戚寒衣壓一頭,雖然可能現實裏和戚寒衣沒有太多交集,但戚寒衣的存在,就是他們父母眼裏那個別人家的孩子。 “嗯。”戚寒衣隻是看了魚池一眼,俯身從地上撿起一把魚槍拿在手裏。他並沒有什麽爭勝的心思,但爺爺說過,出門在外,他就代表著戚家,一言一行,絕不能辱沒這個家族的榮耀。 捕一隻金槍魚而已,對他來說,確實算不上難事。 “喂,你真要捕這個?用魚槍?”莫林見戚寒衣真的應了,反倒嚇了一跳。 想起戚寒衣是個捕魚小白,又專門跟他解釋:“我逗你的,知道你厲害,但那是在陸地上。這東西在海裏遊得比船還快,不好瞄準。而且就算打中了,要把它拖拽過來也要費不少功夫,中間可能還會引來鯊魚群搶食,搞不好自己也會被鯊攻擊,別說我們,就是經驗豐富的老漁民用魚槍都很難捕獲,一般要下專門的設備。咱這隻也不是誰捕來的,就是跟魚販子那買的,就想討個吉利。” 他是來跟戚寒衣搞好關係的,又不是真的有仇,想整對方。黃鰭金槍魚可不是那種任人宰割小型魚類,戚寒衣要是受了傷,他可沒法跟兩家的長輩交代。 “知道了。”戚寒衣對莫林的勸阻無動於衷,不緊不慢地一顆一顆解開襯衣扣子,露出腰腹緊實的蜜色肌肉。 他三兩下將自己的衣服疊整齊,放置在儲物櫃裏,又熟練地套好潛水服,穿戴好設備。 潛水和遊泳都是他們在軍校的必修課程,雖然主要戰場在星際,但是保不齊艦船被擊落後會出現海麵迫降的情況。 隻要是學過的課程,不管喜不喜歡,戚寒衣都是第一。 戚寒衣縱身跳入海中,水花壓得很小,他熟練地擺動身體,自如地像一隻從小在海裏長大的人魚。 四麵八方都是海水,戚寒衣閉著眼睛,感受著四周的海水將他包裹,擠壓。 戚寒衣並不喜歡被海水包裹的感覺,這會讓他想起多年前的一場噩夢。那個歇斯底裏的女人,死死拽著他,在冰冷的海水裏,不斷下沉…… 嘔吐的欲望翻騰而起,又被他竭力壓製。 曾有很長一段時間,戚寒衣患上了嚴重的恐懼症,別說是潛水,就連坐船,都會吐光膽汁。但潛水考核是寫在帝國軍人訓練標準裏的,為了按照爺爺的要求成為帝國軍校的第一名,他強迫自己一遍遍重溫那種溺水一般的感覺,直到身體徹底習慣這種恐懼。 戚寒衣朝深處遊去。大大小小的魚群從他身邊掠過,但戚寒衣看都不看一眼。爭強好勝已經是刻在他骨子裏的習慣,就算是玩,他也隻接受最好的結果。他必須捕獵一隻黃鰭金槍魚。 一段時間的尋覓後,他發現了一隻獵物。戚寒衣率先發動了攻擊。魚槍裏的抓鉤發射出去,在金槍魚的背上犁出一道長長的傷口。 但沒有命中,反而激怒了對方,憤怒的金槍魚,挺著鼻尖長|槍一般的尖刺,朝戚寒衣衝了過來。 麵對衝來的獵物,戚寒衣壓低了眉眼,露出幾分凶厲的殺意。 他將手裏的武器轉了個方向,露出刺的一麵,在金槍魚衝來的一瞬,千軍一發地抓住對方的“長|槍”,慣性將他的身體帶橫,隨著金槍魚一起朝前,。 戚寒衣舉起手裏的武器,刺入金槍魚的腹部,接著鬆開手,順著慣性朝後滑去。 可憐的金槍魚就這麽被戚寒衣開膛破肚,瞬間斃命。 戚寒衣收起武器,拖著比自己體重還重的金槍魚,遊向船的方向。 . 蘇溯朝人魚國的方向遊著,想著等會兒就能吃到美味,連尾巴都擺得比平時要歡快些。他此刻的心情格外好。不知道是不是想食物心切,他鼻尖飄來一陣黃鰭金槍魚特有的血香。 是一隻瀕死的,美味的,黃鰭金槍魚。蘇溯的身體在不知不覺間打了個彎,偏離了開始的方向。 報酬可以明天再拿,但送到嘴邊的飯,不能不吃。 蘇溯一路追趕,越發確定自己剛剛不是錯覺。離著這麽近的距離,他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的微弱氣息。於此同時旁邊似乎還有別的什麽存在,不過體型不超過兩米,不具備什麽威脅。 蘇溯追得近了,漸漸看清那東西的輪廓。 人魚?不對,沒有尾巴,這好像是……蘇溯瞪大了眼睛。 一隻人類! 肌肉被潛水服緊緊包裹,露出流暢的肌肉輪廓,並不過分誇張,卻顯得十分有力量感。 他單手拖著那條長逾兩米的金槍魚,長長的腳蹼模仿魚尾的動作擺動著。 蘇溯看直了眼。 好可愛!第4章 蘇溯滿心想著準食物,又被突然出現在海裏的人類分了心,沒注意到一張透明的漁網從頭頂悄然罩了下來。 這漁網用特殊材料製成,在水中時 ,全然看不到半點痕跡,偏偏材質又極為結實堅固,任由他如何撕咬拉扯,都無法掙脫。 等他回神時,他已經被吊起,整隻鯊魚離開了水麵。 蘇溯被懸吊到空中。他新奇地往下看,漁網的另一端連接在船上,船上還站了好多人類。漁網順著軌道滑過去,打開一道開口。 “哇,這麽大一隻,上將這回要是抓不來黃鰭金槍魚,怕是輸了把。” “你這是作弊,用機械網抓不不比用刺槍簡單多了。” “什麽作弊,說好的工具人選,誰讓他非要選什麽魚槍的。” 無數人的說話聲吵吵鬧鬧地灌入蘇溯耳朵。說話的聲音太多,蘇溯一時有些分不清是哪裏發出來的。 他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朝下打望著,下麵有大型人類紮堆現場。好多可愛的人類聚集在這裏,不過看來看去,好像都沒有剛剛下水的那隻看上去看著可愛。 “話說,隻有我一個人覺得這東西看起來有點像鯊魚嗎?” “我看也像。” “別像了,這就是鯊魚。” “唔,它一直盯著我們看誒,不會想吃掉我們吧。” “ 哎哎哎,戚上將也上船了,還提了條大魚,快過去看看。” 眾人對鯊魚的熱情遠不如對戚寒衣,一聽見這句話,便蜂擁著去戚寒衣那邊了。 蘇溯也跟著扭動身體,想轉過去看熱鬧,但是身體上方的吊網忽然活動。蘇溯沒了束縛,他通過一個水滑梯般的管道,噗通一聲落入一個幾米見寬的水池。 水池小得可憐,偏偏又擠滿了各式各樣的魚類,蘇溯落進去,幾乎轉不開身。 但蘇溯並不這麽覺得,他在池子裏興奮地打了個滾,快活地用尾巴拍擊著水麵。 什麽可愛的人類此時已經被他完全拋在腦後,現在他的眼裏,隻有身邊這壘成小山的魚群。 食物啊!滿滿一池子的食物! 蘇溯幸福地在池子裏吃起了自助餐。 池子裏的魚仿佛怎麽也吃不完一樣,周圍也沒有其他鯊魚和自己搶食。 餓極了的蘇溯吃相堪稱凶殘,他不挑食,隻要能塞進嘴裏的都會吃個精光。 戚寒衣帶著被他殺死的獵物爬上了甲板。 眾人一股腦地圍了過去,沒人注意到水池發生的混亂,他們驚歎地看著那隻被開膛破肚的黃鰭金槍魚,對這位和他們年齡相仿的上將的實力,第一次有了實感。 眾人簇擁著年輕的上將,仿佛迎接味凱旋的英雄。 有人驚歎:“這就是sss級別的戰鬥力嗎?海裏正麵和金槍魚拚武力,直接一刀秒?” 有人吹捧:“上將就是上將,沒想到就算不用機甲,這實力也能手撕蟲族了吧。” 有人開著玩笑:“這真的是人類可以做到的嗎?上將,你不會是什麽最新研發的人形兵器吧?” 戚寒衣並不理會這些人,沉默地將獵物遞給專門負責此事的傭人,接著便摘下氧氣瓶,換掉潛水裝,又穿上自己的襯衣,扣子照例扣到最上麵一顆,衣服整理地不帶一絲褶皺。一切有條不紊,像是完成了一件再普通不過的日常工作。 傭人接過金槍魚,這隻已經死了,不能再丟入水池保存,需要專門進行處理。他經過存放獵物的水池,下意識地朝裏麵看一眼,這一看,卻驚得差點掉下去。 “哎呀,誰把鯊魚撈上來了!” 戚寒衣聽到驚呼聲,瞥見池子裏正在大快朵頤的鯊魚,轉頭看向這艘遊艇的主人莫林,問:“這是在養魚?” “什麽?”莫林一開始沒聽懂戚寒衣的意思,但當他把視線移到水池裏時就懂了。 隻見之前疊放著獵物的水池,此時被血水染的通紅,池子裏的獵物少了十分之一左右,有幾隻好不容易捕撈到的珍貴的魚種也被咬死,血肉被撕扯的四分五裂。一隻體長兩米的銀白色鯊魚正在奮力地把一塊巨大的魚肉吞咽下去,而池子裏其他還活著的魚奮力撲騰著,似乎想躲那隻餓瘋了一般的鯊魚遠些。 這點損失倒不值得莫林在意,但裏麵有條大魚是莫林親自捕撈上來的,他本打算拿回去送給大哥,現在卻被一隻鯊魚吃得吃剩半截尾巴。而且這鯊魚的吃相也未免太過囂張了些。 莫林好氣又好笑地指著鯊魚,轉頭問船上的其他人:“這鯊魚誰弄上來的?吃成這個樣子也沒人管管?” 眾人這才從戚寒衣身上轉回注意力,想起這隻混上船的鯊魚。 眾人麵麵相覷,少數知情著把目光投向一個叫張祿的青年。他是莫林的發小,同在場的人也熟絡,但是人品實在不怎麽樣。 剛剛就是他,非要和上將爭風頭,又不敢自己下海,才撒了漁網下去。魚剛撈上來的時候,還見他四處吹噓呢,後來發現上將捕到了黃鰭金槍魚,又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