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圖片上來看,董扉設計的機器人其實更加商業化,而楚惟則更偏向於科研。 像智星這樣的大公司,每年會花費大量的資金用於科研。 短期內,他們的投入是很難收到回報的,真正的回報往往會在五年十年之後,甚至更久。 董扉在科研部門工作,卻一心想著盈利,本身就說明他已經失去了初心。 想必智星電子對董扉的定位也已經有所轉變。 顧舟怕引起楚惟懷疑,隻略微看了一眼圖片,就收起了手機。 這時楚惟說道:“越是人多的公司,賬目就越不可能完全對得上。而且內部價賣出的商品,也有對應的賬目,隻是能查閱的人少之又少,恐怕除了董扉自己,其他人也不會去查這種東西。” 顧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這個董扉明顯經常和投資商來往,不像大多數的科研人員那麽愛惜羽毛。 劫走夏夜的機器人,極有可能就在董扉的某一個投資商手中,甚至有可能就在董扉自己手裏。 不過董扉一個研究機器人的科研人員,劫走夏夜對他應該沒什麽用處。 除非他私底下是個虐待兒童的心理變態。 “難得見一次麵,我總提這些做什麽……”楚惟看顧舟臉色不太對,以為他不喜歡聽這些東西,於是轉而說起最近的好消息,“看見那邊那款機器人了嗎?過一段時間,它會和其他幾個孿生兄弟,去往相鄰的恒星係……” 展會其實到下午五點才結束,但作為參觀者,當然是不可能在展館裏待上一整天的。 顧舟和楚惟告別的時候,大約是一點鍾左右。 剛出展館沒多久,溟淵就跟了上來,還一把拉住了顧舟的手。 顧舟的視線瞥向兩人交握的手,又看了看人來人往的街道,忍不住把手往回抽。 兩個大男人手拉手走路像什麽話。 溟淵卻壞心眼地攥緊了顧舟的手,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我今年隻有三歲,很黏人,不敢一個人過馬路。” 路過的人偶爾會往兩人的方向看上一眼,然後一臉興奮地和同伴低聲談論。 可惜顧舟現在的聽力太好,所謂的低聲談論,簡直就像是在他耳邊大聲喧嘩。 原來是在這裏等著呢! 顧舟暗自瞪了溟淵一眼,低聲問道:“有其他發現嗎?” “暫時沒有,不過我在他的身上放了點東西。” 董扉就算再怎麽急功近利,也不可能在展會上做什麽出格的事。 心裏知道這一點,溟淵也沒有頻頻接近這個人,隻是在一次擦肩而過的時候,把一片人魚鱗片貼在了董扉的西裝內袋裏。 “我可以感應到自己的鱗片,感知它的位置和周圍的聲音。” 溟淵說這些的時候,顧舟注意到他的臂彎處有一個地方缺了一小塊皮膚,就像是摔倒留下的小擦傷。 “他應該會和那些投資商聯係,我們很快就會知道投資商的名單。” 溟淵自己一連說了好幾句話,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轉過頭,就看見伴侶正低著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 確切得說,是看著他的胳膊上的小傷口。 周圍彌漫著一種叫做“心疼”的情緒,隻是從始至終,顧舟都沒有說話。 兩人的手一路上也沒有鬆開。 顧舟好像忘了自己身處於人來人往的街道。 “別擔心,不疼。”溟淵將袖子往下拉了拉。 這點疼痛對於溟淵來說不值一提。 從前最嚴重的一次,他的魚尾都差點被敵人斬斷。 比起那種疼痛,鱗片脫落這種小事帶來的疼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鱗片重新長出之前,幻化成人類皮膚的時候,表麵會有一小塊殘缺。 溟淵沒想到顧舟會因為這個而難過。 他的心裏有種混合著甜蜜的酸澀,複雜難言。 “鱗片重新長出來需要時間,不是你的原因。”溟淵希望顧舟不要因此自責。 “一定要用鱗片嗎?” “也不一定,不過要在對方身上留下我的氣息,這是最合適的方法。” “其他方法呢?” “其他方法……”溟淵的眼神暗了一下,“你以後會知道的。” …… 另一邊,地下研究所裏,一個小男孩被固定在實驗台上,緊張地盯著站在實驗台邊的男人。 “過程會有點痛苦,我想你應該知道。” 小男孩的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 “我不希望聽見求饒的聲音,所以提前告訴你,求饒是沒用的。” 金絲眼鏡的鏡片反射著冰冷的白光,讓實驗台上的小男孩看不清博士的表情。 小男孩不知道自己算是自願的,還是被強迫的。 因為他並不是自願來到這個地方,卻是自願進入這個房間的。 就在不久前,他得知自己的父母放棄了自己。 這並不是一個讓人意外的結果。 正相反,在聽見錄音的那一刻,小男孩的心裏竟然有一絲詭異的解脫感。 早該這樣了。 把虛偽的外表撕下來,讓他看見真實又殘忍的世界。 躺在實驗台上,小男孩回想起自己聽見的那段熟悉又陌生的錄音。 那是他父母的聲音。 “我們也該放棄了,別再想著他了。” 小男孩聽見父親這樣說。 “已經過去三個月了,為什麽還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呢?” 這是小男孩母親的聲音。 “還能怎麽辦?警察都查不出來的事,咱們小老百姓就更查不出來了。明天就去醫院吧,咱們兩個也不年輕了,隻能去做試管嬰兒了。” “可是……” “我也希望能找到,但是咱們兩個總得考慮考慮以後吧!” 後來的部分是什麽,小男孩已經記不太清了。 不過他知道,最後的結果,無非是流幾滴眼淚,然後妥協於現實。 哈…… 才過去三個月,就要考慮以後了。 他還在家的時候,他的父母想的可沒這麽長遠。 養一個孩子十年,放棄他卻隻需要三個月。 多麽可笑。 “在想你的父母嗎?” 小男孩看見博士在擺弄那些複雜的儀器。 “我勸你最好不要在這個時候回憶過去,今天做的雖然隻是改造前的準備工作,但過程中的疼痛感卻很強烈。回憶那些東西,會削弱你的意誌力。” 儀器亮起綠燈,小男孩被推進了一個膠囊一樣的艙體。 疼痛讓他悶哼了一聲。 耳朵裏的微型耳機響起博士讚賞的聲音,“很好,保持這種狀態,尖叫隻會白白浪費體力。記住我的話,維持清醒,堅持的時間越久,改造的成功率就越大。” 難忍的疼痛讓小男孩幾乎要昏厥過去,但是博士的話讓他咬著牙不敢閉上眼睛。 “我和你一樣,都受夠了當弱者的感覺。你一定很害怕平時跟在我身邊的那個男人吧!隻要你能堅持一個小時,你就有機會變得像他一樣強大。” “別閉眼!想想那些拋棄你的人,他們把你當做垃圾一樣隨手就扔,你還想過那種生活嗎?” 盡管一直有人在耳邊刺激著自己的情緒,小男孩還是緩緩閉上了眼睛,陷入昏迷。 儀器亮起紅燈,小男孩被推了出來。 “又失敗了?” 不知什麽時候,秦宵出現在了實驗室門口,“為什麽要費這種力氣做這些無用的工作?他們根本不可能堅持一個小時。” “我想我應該說過,研究所以外的事你來決定,研究所內部,隻能我一個人說了算。” 摘下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江禹捏了捏鼻梁,走到機器人旁邊,輸入指令,命令機器人把小男孩送回無菌房。 “你其實很容易心軟,江禹。否則隻要改造的時候加大劑量,你就能得到很多改造人。” “心軟?” 江禹在實驗室裏哈哈大笑了好一陣,才抬頭用手背蹭掉笑出來的眼淚。 “秦宵,這種煽情的台詞可不適合你啊!想想我們已經殺過多少人,再來說這句話吧!” 說著,他就要向實驗室外走去。 秦宵的手臂擋住了他的去路,“但你不舍得讓我去殺那些孩子。” “別多管閑事。”江禹的臉徹底冷了下來,“我說過,這隻是交易,你能得到的隻有這副皮囊。” 秦宵的頭低了下去。 兩個人的親吻更像是野獸之間的啃咬,用最親密的行為,傷害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