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一連幾日, 雙華都會去鄒氏院子裏學著管帳。她心思本就聰慧, 又有方仲離教導在前, 哪怕鄒氏再不情不願,也能一點即通, 進步很是神速。


    鄒氏眼看著就要交出管家大權,五髒六腑都不爽利,再加上這幾日天氣驟變,先是染上風寒,然後便一病不起。


    這一日,雙華在祖母院子裏陪她用了午膳,正準備回房看書時,見一個丫鬟捧著藥碗往棲梅苑方向走。


    於是叫住她問:“是送到太夫人那裏的嗎?”


    那丫鬟忙點頭, 說太夫人病情反複,今日特意讓大夫換了新的藥方,重煎了碗送去。


    自從鄒氏生病後, 就未讓雙華再去她那裏問安, 名曰怕過了病氣, 其實是想眼不見心不煩。


    那丫鬟走遠後, 雙華想了想,婆婆的病看來不止風寒這麽簡單,她做媳婦兒的, 就算不在身邊照料,也得去問候下病情。


    於是回房去,讓寶琴幫忙準備了些酸棗蜜餞, 想著婆婆成日要喝藥湯,吃這些也能解解苦味。然後拎著食盒,沒讓寶琴跟著,獨自往棲梅苑走過去。


    可到了院子裏,丫鬟告訴她,太夫人正在暖閣見客,讓她等著讓自己去通傳。


    雙華想婆婆既然在見客,便覺得不必去打擾,讓丫鬟不用管她,自己走到葡萄架下的廊椅上坐著,正低頭用帕子撣著褲腿上的浮灰,突然聽見婆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本想站起打聲招呼,可卻耳尖聽見自己的名字,心頭一動,便將身子往廊柱後藏了藏。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鄒氏病得並沒有她想象的重,隻是臉色比以前白,肩上披著厚厚的裘衣,懷裏還揣著暖爐,旁邊陪著她的娘家妹妹郭姨媽。


    兩人邊走邊聊,雙華正在躊躇要不要出去問候,突然聽見郭姨媽大聲道:“什麽,還沒有圓房”


    鄒氏臉一沉,伸手按著她的嘴,將人拉到葡萄架後,雙華與她們隔了根柱子,對話聽得不算句句清楚,但連猜帶蒙也能拚湊完整。


    鄒氏拉著郭姨媽坐下,病怏怏的模樣,道:“這種家醜,我也隻說給你這娘家妹妹聽,偏偏我那傻兒子,對她還是言聽計從,讓他往東不敢往西,連中饋都拱手交到她手上,也不知是被下了什麽降頭!”


    郭姨媽眼珠一轉,按住她的手道:“我說姐姐啊,這事你可千萬不能馬虎。她才剛進門,就有這種手段,可見之前的乖巧全是裝的。她在侯府當養女的時候,你可沒讓她舒心過,如果是個大度的還好,萬一她存了報複挑撥之心……嘖嘖,你可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又難得養的這麽有出息,若他同你生分了,你後半生能還有什麽仰仗啊!”


    鄒氏也不知是被風吹得身上涼,還是心更涼,歎了口氣道:“可你方才說的,是不是也太急了點兒,他們才成親幾天啊,我這個做婆婆的就急著往府裏塞人,於情於理都不合,若是老太太知道了,也不會輕易饒過我!”


    郭姨媽搖頭道:“你這個腦子就是一根筋,誰讓你直接塞了,正好你現在養病,我那侄女兒又剛好習得一手好醫術,就說讓她來照看你的病,慢慢再圖後事。”


    她見鄒氏麵色猶疑,繼續道:“葉若雖說是個庶女,可她爹也是戶部郎中,而且她是記在嫡母名下養的。最關鍵是,她同你那養女長得有五分相似,氣質也是柔弱令人生憐,你不是說,遠蕭就喜歡這樣的,到時候多叫他來你這邊,兩人接觸的多了,何愁沒有機會。”


    那邊鄒氏似乎還是覺得不妥,又說了些什麽,雙華卻已經聽不下去了,她倏地站起身,想要去怒斥郭姨媽無恥,轉念想著婆婆的病,況且自己這聽牆角也不夠理直氣壯,隻得暫時將這口氣咽下。


    她趁那兩人還在對談,重走回前院,正想將食盒遞給丫鬟,想了想又縮回來,從懷裏掏出碎銀塞過去囑咐道:“莫要讓太夫人知道我來過了。”


    那丫鬟十分莫名,可還是點頭應下,然後看夫人拎著食盒氣鼓鼓地離開。


    寶琴見夫人這麽快就回來了,準備好的東西也沒送過去,雖是好奇,卻並沒有多問,隻是給她倒熱水洗手,等回來時,發現夫人鼓著腮幫,將那些蜜餞一把把往嘴裏塞,用力嚼幾下再憤憤咽下去。


    她忍住笑倒了杯茶遞過去:“夫人可別噎著了。”


    雙華喝了口茶,抬眸看過去,想了又想,示意寶琴坐下,靠過去小聲問道:“你平時人緣最好,消息也靈通,你可知道……”她頓了頓,艱難問出口:“那些勳貴人家娶了正室以後,是不是都會被外人塞些鶯鶯燕燕進去。”


    “那是自然。”寶琴煞有介事地回道:“這些勳貴士族最重要的就是開枝散葉、繁衍子嗣,更何況,越是有聲望、有權勢的,惦記著的人就越多。就拿咱們侯爺來說,若是能有人家塞個姑娘進來,再懷個兒子,往後整個家族都能跟著雞犬升天,你說他們是不是得挖空心思往侯府送人。”


    她說得有些忘形,看見夫人的臉色才發現失言,連忙擠出個笑容道:“哎呀,這是奴婢瞎說的,隨口舉的例子。侯爺對夫人一心一意,疼愛若此,怎麽會任由那些人作妖。”


    雙華托著腮歎了口氣,她其實相信哥哥曾經的承諾,也相信哥哥的人品。


    但內心總有些自卑冒出來,如果真像婆婆說的,哥哥所迷戀的,其實是那種拯救弱女子的男兒氣概,當比她更值得憐惜的人出現,他會不會動心呢。


    她想到這種可能就難受的不行,這時又聽寶琴道:“其實啊,要鬥這種狐狸精也不難,無非是憑借拿捏自己相公的手段。”她見雙華仍是滿臉的懵懂,又湊近些,壓著聲道:“就是……床笫之間那些事嘛,如果夫人日日把他纏緊榨幹,哪還有精力對付外麵的小妖精。”


    雙華瞪眼看她,終是憋出聲笑來,手指往她額上一點道:“你小姑娘家家的,哪學來的這些詞!”


    寶琴摸著額頭,臉也有點紅,嘟囔著道:“還不是老太太身邊的嬤嬤同我說的。”


    雙華又笑了她幾句,然後才開始煩惱。若真像郭姨媽所說的,隻怕馬上就會把那個什麽初薇給送過來。可她連開始一步都沒邁出,該怎麽做才能榨幹他呢。


    顧遠蕭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回府時又過了晚膳時間。


    他匆匆走回住院,推開臥室門時,一眼就看見妻子正彎著腰,專心致誌在床上翻找著什麽,旁邊站著的寶琴看見他正想問安,他卻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丫鬟們先出去。


    雙華將枕頭被褥全都翻開,皺著眉想了想,準備再去外間的櫃子裏找,誰知轉身就撞上哥哥結實的胸膛,被他抱了個滿懷。


    顧遠蕭低頭在她額上蹭了蹭,問:“找什麽呢?”


    雙華支吾一陣,厚著臉皮問:“我的書呢,你藏到哪裏去了!”


    顧遠蕭正想問什麽書,突然明白過來,抱著她往床上一坐,故意裝作不懂道:“要找什麽書?怎麽找到房裏來了。”


    雙華下午已經去書房都找過,實在沒法子才想他會不會藏在房間裏,這時見他還要裝傻,也顧不得害羞了,戳著他的胸口道:“就是……就是你在公主府拿走的書。”


    顧遠蕭一把按住她的手,低頭咬著她的耳垂,用氣聲道:“咱們還沒圓房,你要那書做什麽。”


    雙華耳根立即紅了一片,邊躲邊道:“我想先學一學。”


    顧遠蕭翻身將她壓下,俯身一下下親著她的唇瓣,然後道:“你若想拿捏我,根本無需那些招數,隻要你開口,無論何時何地,夫君都任你予取予求。”


    雙華被他曖昧的話語弄的更害羞,在他胸口輕捶一下,嗔罵道:“不要臉。”


    顧遠蕭被她這副嬌怯小女兒的模樣看得小腹脹痛,耐著性子,將她唇上滋味從裏到外好好嚐了一遍,然後才不舍地坐起,邊理著衣襟便道:“今晚我有太多公文要看,本來應該宿在值房裏,但實在想你的緊,才專門趕回來看看你……”


    他話還沒說完,卻被人拽著腰帶給拉著又躺下,還在怔忪中,雙華翻身騎在他身上,臉上潮紅未退,咬著唇小聲道:“不是說,任我予取予求嗎……”


    第86章


    顧遠蕭聞言怔了怔, 隨後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 索性將手往兩邊攤開, 挑眉道:“不知夫人想怎麽做?”


    雙華上次脫失敗過一次,這次便更加專注, 細眉微蹙著,在他緊實的腰腹上下摩挲,顧遠蕭開始還含笑看著,漸漸的,神情就有些不對……


    很快雙華也發現了,這下寬衣解帶變得更加艱難,她忍著臉上的熱意,小心翼翼地避開那處, 隨即不滿地抱怨道:“我還沒脫呢,你就這樣!”


    顧遠蕭將身子撐起些,按著她的手一路往下, 啞聲道:“我不是說了, 對我, 你無需那些手段, 隻要你想,隨時都可以。”


    雙華偏頭又壓著聲罵:“無恥。”


    這時顧遠蕭另一隻手攀上她的脖頸,微微使力, 就讓她身子軟下來靠著他的胸膛,然後立即含住她的唇,舌尖探進去, 迫不及待地舔咬糾纏,直到兩人都親得渾身發熱,才總算將唇挪到她耳邊,吐著氣喟歎一聲道:“別脫了,我今日真的有公事要辦,明天一早就要見陛下,就算現在做,也不能盡興。”


    雙華臉快燒起來了:這人卸下了哥哥的假麵,怎麽什麽話都說得出口!


    又聽哥哥輕笑一聲道:“我與你如此重要的時刻,自然不能如此倉促。”他頓了頓,隨即用氣聲道:“不如,你幫幫我。”


    雙華先是一怔,然後便明白了過來,可她哪知道該怎麽幫,正在又羞又惱時,那隻被他握住的手繼續往下,然後她就像被燙著般,倒抽了口涼氣。


    手心抓著燙手山芋,雙華嚇得指尖都在發抖,甩也不是,動也不是,尷尬得快要爆炸,本想再罵他幾句不要臉,低頭時卻意外地發現,哥哥那張總是清冷的俊臉上,竟隱隱添上了抹紅暈。


    所以,是因為她才會這樣嗎?


    雙華心中莫名一動,大著膽子動起來,然後偷偷觀察哥哥的神色,隻見他脖上現出青筋,臉上的紅意變深,喉結微微地發顫,似乎在忍住將要溢出的歡愉聲。


    這體驗實在太新鮮,她一時竟忘了害羞,甚至有些驕傲,她能掌控哥哥的感官,讓他隨自己情動意蕩。


    真正臊的不行是在結束後,雙華不好意思叫丫鬟端熱水進來,拿了塊帕子沒好氣地擦著手,眼角都不敢往那邊掃。


    顧遠蕭鴉青色的中單半敞著,黑發散落下來,眸間還帶著未頹的情迷,整個人多了些浪蕩的味道。


    他將衣服穿好,手從她腰間繞過來,又拿了張帕子幫她擦著手指,柔聲問道“酸不酸?”


    雙華羞得快哭了,完全不敢想方才的畫麵,緊緊閉眼道:“你不是有公事要忙嗎,還不快去。”


    顧遠蕭將下巴擱在她肩上蹭了蹭,滿意地看著她脖頸上的紅印,笑了笑道:“今日未讓夫人如願,等到下次,必將竭盡全力。”


    雙華倏地站起,仿佛炸毛的貓咪,揮舞著手衝外麵喊道:“寶琴,快送侯爺去書房。”


    寶琴在外間正打瞌睡,被這一聲給喊精神了,稀裏糊塗地走到門前,還想著:怎麽這時辰讓侯爺去書房,莫不是吵架了。


    她擔心地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門才打開,隻見侯爺一副食髓知味的模樣,半點不像被掃地出門。夫人卻低頭坐在床沿,臉紅紅、氣鼓鼓,再加上房裏彌漫的味道,讓寶琴立即紅了臉,輕咳一聲問道:“侯爺,現在要去書房嗎?”


    顧遠蕭點了點頭,隨即吩咐道:“你不用管我,去打一盆熱水過來。”


    眼看寶琴不明就裏地往外去準備熱水,又大言不慚地加了句:“夫人今日受累了,待會伺候她早點睡下。”


    話音未落,房門被人從裏麵重重一關,花梨門板將他直接給彈了出去,幸好他反應快,不然可被門給砸著鼻子。


    那一晚顧遠蕭就宿在書房,雙華捏著手心將頭埋在被子裏,也不知是因為方才的事,還是因為少了他的懷抱,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後來累極才漸漸睡去。到了清晨,發現枕邊無人,竟生出莫名的失落。


    她梳洗完畢後,鄒氏房裏來了人催,說是喚夫人過去請安,有事要商議。


    雙華心中有數,讓寶琴叫了個會梳頭的嬤嬤進來,給自己梳了個華麗的淩雲髻,再戴上公主送她的一套掐金點翠的首飾,眉心金箔花鈿,看起來華貴雍容,美豔不可方物。


    她走進鄒氏臥房時,裏麵已經坐了位穿著嫩黃襦裙的女子,這時正端著藥碗,笑意盈盈地給鄒氏喂藥。


    雙華淡淡瞥了她一眼,這女子五官確與她有幾分相似,眉宇間藏著弱不經風的風情,杏眼眨一眨,仿佛就有盈盈的波光浮起。


    她彎膝對鄒氏行了禮,然後問道:“婆婆的病好些了嗎?”


    鄒氏歪靠在錦墊上,完全沒了昨日同嫡妹揮斥方遒的精神頭,病怏怏地一揮手道:“我不喚你過來,你便想不起來問候,既然你並不上心,又何必多此一問。”


    雙華低著頭撇了撇嘴,並不與她爭辯。


    這時床邊的蘇葉若將藥碗放下,笑著道:“夫人一大早就來請安,必定是真心記掛您的病呢。”


    鄒氏輕哼一聲:“是嗎?記掛著我的病還打扮成這副模樣,怕是心裏不知多開心吧。”


    雙華見這兩人一唱一喝,尤其是那女子,刻意把話頭往她身上引,努力壓下內心的腹誹,回道:“雙華今日特地打扮,就是不想顯得愁雲慘霧,讓婆婆看了堵心。就是篤信婆婆的病絕無大礙,雙華才不願刻意做出那些表麵的姿態,婆婆這幾日的菜單,都是我同廚房商議的,全是選的最補氣養人的食材,今日一見,婆婆氣色果然好了許多。”


    她一口氣說完,不等反駁又望向那人道:“不知這位是誰家的姑娘,看著眼生的很。”


    鄒氏眼皮一翻道:“這是我娘家的侄女,蘇葉若,她母親幾代行醫,對醫理十分精通,我特地讓她來照看我的病,你讓劉管事把隔壁的屋子收拾出來,就讓她在這裏住段時間。”


    雙華寸步不讓地追問:“不知蘇姑娘要住多久呢?”


    鄒氏臉上不太好看,“既然是照看我的病,至少也得十天半個月,怎麽,現在我連留人在府裏住的資格都沒了。”


    雙華將一肚子腹誹壓下去,鄒氏這病哪裏需要十天半個月,究竟為什麽把這嬌滴滴的女子留下,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現在她找了這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哪怕老太太也是沒法多說什麽,於是雙華咬了咬唇,點頭應道:“我吩咐劉管事去辦。”


    然後房裏便靜了下來,她們兩人從以前就難得有話寒暄,這時氣氛有些尷尬,鄒氏按著眉心道:“行了我累了,葉若,你送夫人出去吧。”


    雙華無可無不可地瞥了蘇葉若一眼,然後轉身往外走去,聽見身後的腳步越來越近,有人用可憐兮兮的語氣道:“夫人,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雙華一轉頭,隻見蘇葉若的尖下巴下壓著,鼻頭微微發紅,眼眸染薄霧,果然是我見猶憐的模樣,心裏十分別扭,麵上卻微微一笑道:“我從未說過這話,蘇小姐何必給我扣帽子呢。”


    蘇葉若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怯怯地道:“說起來,我同夫人的身世十分相近,我八歲時庶母就去世,雖說是記在嫡母房裏養,可夫人應該明白,這種數年寄人籬下,必須小心翼翼做人的感受。如今嫡姐即將出嫁,我在府裏簡直就像個多餘的人,事事都被嫌棄……”她吸了吸鼻子,膝蓋一彎道:“太夫人也是因為這個,才將我留在府暫住,她總說我同夫人不光是外貌,連身世都十分相似,往後應該會投緣才是,還請夫人,千萬不要嫌棄我。”


    雙華指甲在袖子裏掐著手腕,這女子看似自憐身世,其實是故意拿話惡心她,於是上前一步,低頭道:“蘇小姐可說錯了,我在侯府這些年,做的是堂堂正正的顧三小姐。如今又是陛下親封的郡主,有公主府為娘家。”她勾起唇角:“你若要住下,隻管讓婆婆多心疼你,好好守著這院子就是,至於我嫌不嫌棄你,又有何關係呢。”


    蘇葉若雙肩一抖,仿佛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可還是含淚抬頭道:“是我說錯話了嗎,夫人可千萬不要討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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