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蕭捏著拳反複吸氣,生怕再出手就能把這人給活活揍死,從牙縫裏吐出道:“好啊,我們現在就可以一起去見聖駕,讓他看看國公府的嫡長子,就是這樣的登徒浪子,竟敢在光天化日,輕薄侯府的小姐!”


    鄭玄愣了愣,隨後越過他的肩去看藏在身後的顧雙華,隻見佳人嚇得鼻頭發紅,手指緊抓著被他扯壞的罩衫。


    他不禁有些懊惱,自己方才也不知是怎麽的,怎會對心上人如此孟浪。


    可心裏還是不甘,梗著脖子喊道:“什麽登徒子!當初我與三小姐是心心相惜,衷情相訴,她還哭著告訴我,說她每日過的戰戰兢兢,隻盼著有人能將她帶出府……”他突然想起些什麽,又從懷裏掏出張帕子,忍著疼一揚道:“這便是她送我的信物,上麵繡著三小姐的閨名,侯爺可敢承認打錯了人?”


    顧遠蕭盯著那帕子皺起眉,淡淡往身後一瞥,顧雙華無辜地瞪大眼,衝他猛搖頭:我不是,我沒有!


    鄭玄眼看這架勢,隻當顧遠蕭是信了他,得意之下,好像胳膊也不那麽疼了,顫顫巍巍站起來,正想再和顧雙華說什麽,突然看見長寧侯一臉凶狠地走過來,本能地彎腰抱頭,然後手上倏地一空,再抬頭時,那張帕子已經被顧遠蕭拿到手上把玩,又懶懶衝那邊問道:“雙華,這可是你的東西?”


    顧雙華心裏自然明白是怎麽回事,卻還是擺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態度,擺手道:“我從未見過。”


    顧遠蕭一挑眉,道:“既然不是我妹妹的,就扔了罷。”然後他手上用力,竟將那塊帕子揉爛,隨手扔進了花池裏。


    鄭玄呆呆看著自己每日帶在身邊,看了千百遍的帕子,就這麽被揉爛丟棄,隨一池春水而去。


    心頭恨意翻湧,可麵前這人無論權勢武力,都是他絕對敵不過的。佳人近在咫尺,他卻連衣服尖都碰不到,鄭玄咬著牙,將拳頭捏起又鬆開,隻得頹敗地長歎口氣,捂著胳膊轉身離開。


    顧遠蕭冷冷看著鄭玄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後,然後轉身問道:“他沒傷著你吧?”


    顧雙華捂著罩衫的破處,委屈的眼圈都紅了:“哥哥你為什麽現在才來。”


    顧遠蕭內心愧疚,卻也不想為自己辯解,見她的手一直按在肩上,湊近仔細一看,皺眉怒道:“這是被他扯破的?”


    早知道,剛才就該把那人的胳膊直接廢了。


    顧雙華見哥哥一臉殺氣,忙吸了吸鼻子道:“沒事,隻是外衣破了個口子,怕是沒法再回去赴宴了。”


    顧遠蕭上前一步,微微躬身,拉著她的手挪開,顧雙華不知他要做什麽,本能地縮著身子往後退,顧遠蕭的手指凝滯住,柔聲問:“連哥哥也怕?”


    顧雙華有些赧然地偏頭,顧遠蕭低頭查看,那個裂口倒不算太大,隻是正好露出脖子下到肩膀的一小塊,他想了想,抽出腰間裝飾的係帶,舉起搭在顧雙華肩上繞兩圈,那綢布係帶本就十分寬大,垂穗搭下來時,正好遮住那塊破裂的地方。


    他為她整理好係帶,笑笑道:“這樣就好了。”


    顧雙華怔怔地任他打扮,摸著脖間係帶深吸口氣,便能嗅著哥哥身上熏香的味道,莫名覺得有些暖意,眨了眨眼,怯怯問道:“這樣,會好看嗎?”


    顧遠蕭俯身直直注視著她,然後輕聲道:“好看,誰敢說你不好看。”


    哥哥可從未誇過她好看,顧雙華心中湧起淡淡的甜意,正低頭淺笑時,突然想到媚香的事。


    忙抬起頭,緊張地觀察哥哥的神色,隻見他眼波澄明,除了呼吸略微急促些,並不似被香味所惑的模樣。


    於是暗自覺得奇怪:怎麽他聞不到自己身上的香味嗎?


    兩人收拾妥當,就並肩朝主庭院那邊走去,一路上春暖香濃,柳綠鶯啼,偶爾有從院牆處伸過來的花枝,顧雙華剛想偏頭躲避,顧遠蕭卻直接伸出手去折斷,她偷偷瞥著哥哥健碩的手臂,想著他一定是為了趕著來救自己,才會特地繞到這麽偏僻的地方,摸了摸繞在脖子上的係帶,忍不住揚起唇角,內心一派的溫和柔謐。


    這時,遠處有鼓聲響起,顧遠蕭知道,這是宴席即將開始的預告聲。


    今日的賞花宴皇帝和皇後還有長樂公主都會在場,而他們所在之處,離設宴的地方還足足隔了兩個院子,顧遠蕭心中有些焦急,隔著衣袖拉起顧雙華的手腕道:“要快些走,不然得遲了。”


    顧雙華倒不怕自己遲到,但想著哥哥現在的身份,若是不在場隻怕會被皇帝怪罪,也顧不得手腕被哥哥攥在手裏,隻小跑著隨他往前走。


    可越急越出亂子,顧雙華隻顧著跟上哥哥的腳步,沒留神踩到一塊鬆動的階石,腳腕被輕扭了下,疼的她立即蹲下,扶著腳腕抬頭道:“哥哥,你先走吧,我不緊要的。”


    顧遠蕭皺眉蹲在她身旁,手伸過去問道:“怎麽樣,傷到了嗎?”


    顧雙華急忙搖頭,又催促道:“你快些趕去吧,我在這兒歇歇就好。”


    顧遠蕭摸了摸她的腳踝,知道並未骨折,心中稍安,想了想,背過身道:“你上來,哥哥背你過去。”


    顧雙華盯著那磐石一般的闊背,雖然看起來會很舒服的樣子,可她還是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很想提醒哥哥,自己現在可不是小孩子了。


    顧遠蕭等了許久不見她動作,皺眉道:“快上來,不然我不會走。”


    顧雙華歎了口氣,看來哥哥打定主意非得帶她一起去,於是乖乖爬上他的背,然後看見哥哥十分輕鬆地站起,背著她健步如飛朝主院走去。


    她開始有些拘謹,可漸漸的便覺得,被哥哥背著走十分舒服,顧遠蕭步伐雖快,卻穩穩托著她的身子,讓她感覺不到任何顛簸感。


    於是,顧雙華放任自己沉溺被哥哥嗬護的感覺,可過了會兒,又擔心自己太重,低頭問道:“哥哥你累不累?”


    她忘了自己低頭時,鼻息正擦著哥哥的耳垂滑過,顧遠蕭猛吸一口氣,那陣香氣驟然變濃鑽進鼻尖,手指倏地收緊,直到臂上凸起青筋,才努力克製住幾乎就要衝出的綺念。


    顧雙華沒得到回答,那股子卑怯又冒了頭,會不會是自己太重,累著了哥哥,於是小心翼翼把身子想往下挪,道:“要不我還是下來走吧。”


    顧遠蕭被她扭來扭去快要逼瘋,啞著嗓子喊:“別動!”


    顧雙華撇了撇嘴,一時也不知到底該不該跳下來,這時又看見哥哥的後頸上又紅又熱,擠滿大滴的汗珠,實在沒忍住又開口道:“你出了好多汗,我幫你擦擦吧。”


    顧遠蕭心中一慌,咬著牙吼出聲:“不許碰我。”


    顧雙華被嚇了一跳,感覺哥哥好像不太高興,隻得咬著唇乖乖噤聲,直到被哥哥背到離宴席不遠的一片樹林處放下。


    腳剛落了地,顧雙華就連忙去看哥哥,見他喘息粗重,麵色潮紅,額上全是汗珠,好像累得夠嗆,她覺得一陣心疼,忙掏出帕子踮腳想去給他擦……


    誰知手還沒挨著哥哥的額頭,就被他一把抓住,顧遠蕭觸著手心的軟嫩,努力忍了又忍,臉壓下來在她耳邊道:“說了讓你別亂動。”


    顧雙華心頭忽地一跳,亂七八糟也摸不出個頭緒,可覺得他們這姿勢有些怪,正偏頭想將手抽回,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個帶笑的聲音:“雲霆,原來你在這兒,可讓本王好找啊。”


    顧遠蕭被驟然驚醒,皺起眉,一把將顧雙華拉到身後去,可信王眼尖,身子往旁一斜,桃花眼向上挑起道:“原來是雙華妹妹啊,咱們可好久沒見了。”


    顧雙華被他點著名,便低著頭從顧遠蕭身後走出,雙手規矩放在小腹前,淺淺一福道:“雙華參見王爺。”


    可隻有顧遠蕭這個角度能看到,妹妹在向信王問安時,手指微微發著顫,而低垂下素白的臉頰,正泛起淡淡的紅霞。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解釋一下吧,哥哥是聞得到香味的,但是那一年間他用了很多方法讓自己不受媚香迷惑(原因你們可以自行腦補),所以對媚香有一定的抵禦力,但是如果貼的太近,時間太久就……咳咳


    這章繼續送66個紅包,下章繼續修羅場,嘻嘻。


    第11章


    顧雙華第一次見到信王李墨,是在侯府的後院。


    那一日秋高氣爽,微風將樹梢上的黃葉尖兒吹的直打轉,她從祖母房裏拿了一摞繡樣回去,身邊沒有丫鬟跟著,繡樣有些大,隻得自己小心翼翼抱著,下巴壓得低低,視線往旁邊繞,小心去辯著前方的路。


    侯府裏不少人見到她這副窘迫模樣,卻各個假裝沒看到,低頭做自己的事。


    誰叫她是最不受夫人待見的三小姐呢。


    顧雙華走到靠近角門的地方,將繡樣放下,用衣袖擦了擦汗,突然瞪大了眼,看見一隻靴子從天而降。


    那是一隻皂色靴子,金線繡著十分精細的浮雲圖案,一看就是貴重東西,顧雙華歪頭想了想,抬頭往上一瞧,就正好就瞧見了信王。


    他姿態悠哉地坐在圍牆上,身子斜靠在沿著牆根長成的一棵杏樹上,隻著白襪的一隻腳高蹺著,自葉片中投下的細碎陽光打在他臉上,更襯得他唇紅齒白,一雙桃花眼往下淡淡一瞥,就能將人給吸進去似的。


    顧雙華被他身後流瀉出的光亮刺得眯了眯眼,奇怪的是,這人眉眼骨相都稱得上一個美字,長在他身上卻不顯得陰柔,反而多了幾分恣意風流。


    以往她覺得哥哥的長相已經是頂好,可與這人比起來,兩人明明氣質迥異,樣貌卻是難分伯仲。


    這時,她聽見那人開口道:“喂,你能幫本王下去嗎?”


    顧雙華抬頭一本正經地問:“那你是怎麽上去的?”


    信王覺得這小姑娘有些意思,換了個姿勢,手托在腮邊道:“我到你們府裏做客,大門走膩了,想試試翻牆,誰知這院牆太高,下不來了”


    這麽荒誕的事,竟被他說的理所當然,仿佛吃飯忘了拿筷子一樣尋常輕鬆。


    顧雙華聽他一口一個本王,隱隱想起來,哥哥好像和信王一向交好,可還是保持謹慎問道:“你讓我如何信你不是賊人?”


    話音未落,麵前又落下一個金色腰牌,上麵大大的一個“信”字,那是用來出入皇宮的腰牌,卻被那人這麽隨手給扔了下來。


    顧雙華連忙撿起,拍了拍上麵的灰,小心捏在手裏,仰頭道:“王爺等一等,我去找家丁過來幫您下來。”


    信王忙擺手道:“不行,你把人都招呼過來,本王的顏麵何存啊。”他伸手往旁邊一指:“你幫我將那邊的繩子拋上來,讓我順著爬下來。”


    顧雙華想了想,乖乖去給他拿來了繩子,賣力往上一拋,信王接住綁在杏樹上,然後瀟灑站起地將衣擺係在腰間,手握著繩索衝她一眨眼道:“看好了!”


    然後他將腰一挺往下跳,腳踩著牆磚,三步並作兩步就落了下來。


    他將係好的衣擺放下,見顧雙華真的十分認真在看他怎麽爬下來,不覺有些好笑,伸手在她麵前攤開,顧雙華才醒悟般將腰牌還給他。


    信王將腰牌收在懷裏,又她上下仔細打量一番,一拊掌道:“方才在上麵沒看清,原來你不是丫鬟啊。”


    這話脫口而出,他便有些後悔,因為實在有些冒犯,可顧雙華卻並無反應,隻朝他點頭道:“王爺若沒別的事,雙華就回去了。”


    然後她並不和他攀談,隻是彎腰重又去抱那摞繡樣,信王一挑眉,大步走到她身邊,從懷中摸出一朵杏花斜插在她的鬢發裏,再負手笑道:“方才在上麵摘的,送你了,謝謝你幫本王下來。”


    他動作十分快,顧雙華抬手摸著鬢間多出的一朵小花,尚還有些怔忪。


    然後信王的目光又繞到那摞高高的繡樣上,想著她方才賣力抱著的模樣,嘖嘖搖頭道:“你的丫鬟呢,怎能讓你這樣的美人兒幹這些粗活。”


    顧雙華的臉有點紅,低頭往後退道:“王爺無需拿我打趣。”


    信王一挑眉:“你不信本王?要我說,這整座侯府,上到夫人、小姐,下到丫鬟侍女,無一人及得上妹妹的美貌。”


    顧雙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雖然知道這人說的話一個字也不能信,可還是暗自有些開心。


    這是第一次有人這般誇她。


    她很快又恢複拘謹表情,衝信王點了點頭當作道別,然後再去搬那堆繡樣,誰知信王搶著走過去,一把將那繡樣抱起,回頭衝她歎了口氣道:“你要去哪兒?既然丫鬟不在,隻有本王代勞了!”


    顧雙華心頭一慌,她哪能讓堂堂王爺為她做這種事,可又不敢去搶,急得揪著手指道:“王爺快放下吧,雙華不敢勞煩王爺!”


    信王卻不管她,隻是抱著繡樣往前走,顧雙華跺了跺腳,沒法子,也隻得跟著上去指路……


    後來,她又見過信王幾次,每次都被他半真半假地撩撥幾句,可真正令她牢牢記住的那次,卻是在她昏迷前的半年……


    顧雙華想起往事,默默攥起手指,好像在太陽下站得久了點,覺得臉越發熱了。


    信王還在她耳邊不斷叨叨:“上次一別,本王可是一直記得你呢,妹妹是否也同本王一般,覺得甚是想念啊。”


    顧雙華不知上次是哪次,卻也沒法從他向來不正經的語氣中判斷出什麽,暗自有些著急。


    顧遠蕭鐵青著臉,拉著她的手腕大步往前走,信王從後麵趕上來,笑眯眯道:“雲霆啊,本王在這兒等了你這麽久,你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走,實在是不夠意思。”


    顧雙華偷偷扭頭去看哥哥,發現他唇角崩得緊緊,似乎非常生氣,抓住自己手腕的大掌不斷用力,她忍了又忍,終是小聲道:“哥哥,我有點疼……”


    顧遠蕭一愣,隨後露出懊惱表情,輕輕放開了她的手,卻還是用高大的身體把她和信王隔開,低下頭柔聲道:“你好好跟著我。”


    這時三人已經走到一個長長的土坡旁,再往下,就是今日設宴的地方。


    皇帝、皇後和長樂公主都已經坐到上席,因為這時日頭較猛,身後被撐起了幾把大大的黃羅傘,為主子們遮出一大片蔭涼。而今日來赴宴的世家子女,則分別坐在兩邊的遊廊之內。


    信王垂眸往坡下一瞅,又看了眼乖乖跟在顧遠蕭身後那人,大步走到她身邊,道:“正午的日頭大,雙華妹妹這雪團做的人兒,可別被曬壞了。”然後將手裏的折扇嘩地打開,單手舉起遮在顧雙華頭頂道:“這樣便好了。”


    他這般殷勤,倒讓顧雙華覺得有些尷尬,趕忙再去看哥哥,隻見他雙手在身後握拳,胸口起伏一陣,終是吐出口氣道:“下去吧,已經遲了。”


    顧雙華“嗯”了一聲,低垂著眼假裝沒事往前走,信王則一直姿態瀟灑為她遮著陽,顧遠蕭越看越冒火,正好這段坡有些陡,見顧雙華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往下邁著步子,便將胳膊一伸道:“扶著我。”


    和自家哥哥就沒什麽好客氣的,顧雙華忙伸手搭在他肌肉結實的胳膊上,由他領著往坡下走,然後覺得安全感爆棚,大大地鬆了口氣。


    這時,皇帝眼看就要開席,顧遠蕭卻還不在,皺著眉派人去找長寧侯過來,皇後眼尖看見長坡上的三人,笑著道:“來了來了,不光長寧侯來了,信王也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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