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的黑壁緩緩從博物館四周隱去,老徐和陳香也被放了下來,牆上的壁畫不再飄動,一切都恢複了正常的樣子。看著秋潮把事情全部做完,陶燁用鎖鏈將秋潮的靈魂從女屍中剝出,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毫不費力。在秋潮靈魂離開女屍的一瞬間,女屍軟塌塌地倒在了地上,身體中的水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恢複了以往的幹癟。“把這屍體的兩隻手給接上。”低頭看著女屍散落在地磚上的兩隻手,陶燁命令秋潮。秋潮不想做也得照做,她運用自己靈魂體裏的規律之力,將兩隻手接回了女屍身上。“行了,走吧。”看著地上完好無損的女屍,陶燁滿意地點了點頭,牽著秋潮往電梯走去。老徐則扶著還不是很清醒的陳香,跟在陶燁身後慢慢地走著。走到電梯門前,陶燁正準備按下電梯按鈕,就聽見身後的秋潮小聲製止了他:“等等,別按。”陶燁準備按下按鈕的手懸在了空中,與此同時,他聽見電梯井裏傳來一陣騷動。濃烈的靈魂氣息從電梯門的縫隙中湧出。陶燁皺了皺眉,回頭看了一眼老徐和陳香,心中感覺事情不妙,於是對老徐囑咐道:“保護好陳香。”陶燁的話音剛落,電梯門就被一隻碩大的手掌拍開,電梯門的碎片飛濺。一個箭步躲開了直衝自己而來的金屬碎片,陶燁順勢將捆在秋潮身上的鎖鏈抽回來,準備迎戰。幾隻怪物扒著電梯門框,從電梯井裏撲了出來。它們移動的速度極快,一邊衝向陶燁,一邊揮舞著手臂。這些怪物的模樣和陶燁在商場見到的怪物類似,一看便知是丹的傑作。為首的怪物體型最大,它以極快的速度撲向陶燁。剩下幾隻則分別撲向了老徐、陳香和秋潮。在此之間,陶燁從沒有見過移動速度如此快的怪物。他匆忙躲開怪物的突襲,卻還是被怪物的手掌摑到了肩膀,一個趔趄向後倒去。“小陶!”老徐驚叫一聲,撇下扶著的陳香,想過來查看陶燁的傷勢。可還不等老徐走幾步,就被一隻怪物撲倒在了地上。見老徐被怪物撲倒,陶燁的瞳孔猛得放大,他掙紮著想從地上起來,可無奈怪物又對他發起了第二輪襲擊。“還愣著幹什麽?”陶燁眉頭緊鎖,一邊躲開怪物拍過來的手掌,一邊瞪著在旁邊站著的秋潮。秋潮像一隻斷了線的木偶一般,站在原地,沒有一點反應。陶燁定睛一看秋潮的一隻胳膊已經被怪物扯了下來,丟在地麵上,散發著幽幽的藍光。此刻,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陶燁感覺自己的心髒似乎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緊,他突然想到了什麽……隻有規律之力才能撕裂靈魂,這表明這幾隻怪物中,起碼有一隻擁有規律之力。秋潮的靈魂體被撕裂不是個好兆頭。因此,陶燁總感覺事情不對勁。他一邊吃力地躲閃著拍向自己的手掌,一麵在腦海中飛快地思考著。怪物力大無比,甚至已經將地磚拍裂了。地磚飛濺起的碎片被手掌擊向空中,有幾片劃過了陶燁的臉頰,鮮血順著傷口向外流出。如果不趕快想出脫身的策略,陶燁等人就要命喪於此了。這個時候,陶燁聽見自己心底裏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呼喚著路軼的名字。怪物的一掌襲來,來不及躲閃,陶燁的胸脯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掌。肋骨斷裂的清脆聲音從胸腔裏傳來,陶燁緊咬住牙關,口腔裏彌散著濃烈的血腥氣息。陶燁心裏的那個聲音越來越大,路軼的名字就像是鍾樓的回聲,來來回回激蕩在陶燁的腦中。陶燁眯了眯眼睛,用盡力氣想揚起手中的鎖鏈,控製住怪物,但劇烈的疼痛讓他的動作遲緩了不少。鎖鏈僅僅擦過怪物的胳膊,就無力地落在了地磚上,發出一陣淩亂的響聲。是啊……路軼為什麽還不來……怪物似乎也看出陶燁並不是自己的對手,又一次發動了攻擊,想趕緊結束戰鬥。被劇烈的疼痛擊倒的陶燁,仰躺在地上,看見天花板上的壁畫,正模模糊糊地扭動著。緊接著,就是怪物碩大而扭曲的手掌離自己越來越近。這樣下去,腦殼都要被拍爛吧……陶燁扯了扯唇角,突然想起上輩子自己死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麵。第28章 陶燁上輩子是被燒死的。當時,他正在一棟老舊的公寓裏執行暗殺任務,不知怎的,突然有人高喊“著火了!”住客們順著公寓中唯一的樓梯向樓下逃生,一片混亂中,陶燁的暗殺計劃被迫中止了。被擠在攢動的人流裏,陶燁突然看見一個小女孩正坐在樓道裏大哭。管它呢,陶燁如此想著,沒有停下下樓的腳步。可鬼使神差地,他還是返回了小女孩所在的樓層。可他回到那裏時,小女孩已經不在了。樓道裏的濃煙就像是渾濁的河水,夾雜著如浪濤般嗚咽的爆裂聲,讓陶燁感覺暈暈乎乎。這一瞬間,他突然有些後悔……不是後悔返回來,而是後悔沒有少抽一些煙。因為他感覺自己漸漸喘不上氣來,大腦向身體放出的信號越來越少,最終趨於沉默。沒有任何戲劇性,陶燁被濃煙熏倒在樓道裏。也是這麽仰躺著,在意識尚未完全喪失的最後一刻,陶燁看見一根被燒斷的房梁從頭頂落了下來。然後就是無盡的黑暗,和被火焰炙烤的痛楚。這次也要這麽躺著去世嗎?一種強烈的不甘湧上陶燁的心頭。這一次是不一樣的,丹的目標就是陶燁的靈魂,自然不會滿足於打死他的肉身。就算陶燁的肉身死去,丹也不會放過陶燁的靈魂。在這短暫的時間裏,陶燁想了很多東西,其中就有路軼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嚴格意義上說,我們並不算活人,不是嗎?”可是,就算是已經死過一次的陶燁,也不想再死一次。他想回到宿舍打遊戲,他想再罵一罵張明鶴,他還想……把之前在商場買到的香氛蠟燭點燃。因為那味道很好聞,像是路軼身上的味道。在這一刹那,一股比肋骨斷裂更劇烈的疼痛出現了。疼痛流竄過陶燁的每一根神經,像是烈火一樣灼燒著他身體的每一寸組織。隨著疼痛的加劇,博物館地下一層突然陷入了絕對的安靜。強忍著疼痛,陶燁瞪大雙眼,眼前的景象讓他忘記了呼吸空間中流動著一股明亮的火光,這火光附著在每一件事物上,這讓博物館裏的一切都散發著紅藍交錯的閃亮。然而在這一片火光中,博物館裏的溫度並沒有變化。雖然陶燁感覺身體的所有細胞都在燃燒,但是他很清楚地感覺到,博物館內的空氣並沒有被這些火焰加熱。那幾隻怪物已經停止了運動,僵在了原地。從它們的身體裏,不斷冒出藍色的火焰。隻過了短短幾秒鍾,這些怪物就化為了白色的灰燼。在化為灰燼的過程中,怪物甚至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身體就被藍色的火焰吞沒了。這之後,絕對的安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老徐的聲音,老徐說了什麽陶燁沒有聽清,他隻感覺胸腔內的出血越來越多,意識越來越模糊。空氣中飛舞著灰燼,像是在下著一場永不停歇的雪。好累……陶燁的身體越來越沉重,即使是躺著,也像是要向地心陷下去那樣。疼痛已讓他的神經趨於麻木,但他還是嗅到,除了焦糊味兒外,一股清澈卻沉重的木質香將自己環繞了起來。……深夜,s市的cbd燈火通明。一幢幢摩天高樓閃爍著鋼鐵和玻璃反射出的冰冷光芒,直衝雲霄。在這繁華與冰冷交錯的市中心,坐落著幾棟始建於上世紀的建築,這些建築現在屬於s市遠遼醫院。在遠遼醫院住院樓頂樓的vip病房中,隻點了一盞瓦數不高的床頭燈。昏黃的燈光照亮了一小圈區域,陶燁正躺在這圈光亮中央的病床上。病床背後的看護儀器發出規律的電子機械音,給這靜謐的夜晚增添了幾分聲響。“路處,這件事不好辦。”沈珠坐在病床旁的一張小凳上,用小刀削著一個蘋果,對病床另一側坐著的路軼說道。她說話時,眉頭緊鎖,似乎有什麽心事堵在心口。路軼垂眼看了眼病床上的陶燁,陶燁還在昏睡中。燈光下,他纖長的睫毛落在下眼瞼上,給臉頰的皮膚投下了一片柔羽般的陰影。“不好辦也得辦。”路軼很少用如此強硬的語氣說話。沈珠削蘋果的動作停滯了一下,隨後又繼續削了起來,她沉吟了片刻,說道:“雖然丹已經嚴重威脅了咱們人間辦的正常工作,但是現在還不是收網的好時機。”路軼的目光仍落在陶燁的身上,在他柔軟的眼神背後,是暗流湧動的情緒。“你把這叫做正常工作被威脅?”路軼冷冰冰地質問沈珠,似乎是在責備她不該在博物館的行動中缺席,又好像是在責備自己沒有及時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