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燁點了點頭,同意了陳香的提議,和老徐一起跟在陳香身後,來到了電梯門前。陳香伸手按下了電梯的按鈕,顯示屏上,顯示電梯正從六樓下行。隨著顯示屏上的數字從六變成五,從五變成四,直到變成一,陶燁感覺有什麽東西在他腦海裏咣咣地敲擊著。不對勁……陶燁下意識地回頭看向牆壁上那扇最高大的門,什麽也沒有發生。“叮!負一層!”電梯的語音播報響了起來。隨著電梯門和軌道摩擦的聲響,電梯門緩緩打開。電梯裏似乎也沒什麽異樣。可就在陶燁剛鬆了口氣的時候,在電梯門完全打開的一瞬間,電梯裏的燈突然熄滅了。“停電了?”陳香不解地看向電梯顯示屏,可顯示屏上明晃晃地閃爍著“-1f”的字樣,並沒有停電。“別動。”陶燁低聲嗬道,走到電梯門前,將手伸向了電梯裏的那片黑暗。在陶燁的指尖將要伸進電梯裏時,他感覺自己的手被什麽堅硬的東西擋住了。“是場。”老徐扭頭看向陶燁,聲音發顫。陶燁嫌棄地看了一眼老徐,陰陽道:“就你這膽子活該一輩子賣麵條。”老徐在嘴裏模糊不清地咕唧了幾聲,最終沒有還嘴。正當陶燁準備做出下一步打算的時候,身後的空間突然發生了詭異的變化。牆上的飛天壁畫仿佛被注入了靈魂,畫上的人物和彩雲突然動了起來,整個空間就像是墜入了無盡的時間長河。隨著壁畫上衣帶和彩雲的流動,不知從何處,幽幽地傳來幾聲琵琶聲。“陶先生……”陳香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扭頭看向陶燁,似乎是期待著陶燁會說些什麽。陶燁抿著唇,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壁畫,沉聲安慰她:“放心,都是些雕蟲小技。”陳香顯然從“雕蟲小技”這四個字中得到了安慰,畢竟她也是被幹屍掐過脖子的女人,麵前的這種情況還不足以讓她精神渙散。正在這時,牆壁中央的大門緩緩打開,從門中走出了一個女子。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的皮膚水潤平滑,但卻泛著一股鐵青的光澤。她的身上穿著一件紅綠相間的紗衣,薄薄的布料下,玲瓏婀娜的曲線若隱若現。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套滿了手鐲臂鐲一類的金銀飾物,一把撒花紋樣的唐代琵琶就這樣被抱在臂彎中間。“就是她。她就是那具女屍。”陳香低聲提醒陶燁和老徐二人。陶燁眯了眯眼,昏暗的光線讓他看不太清這具女屍的模樣,這都要歸功於他這副身體有輕微近視。“我等你們很久了。”女屍開口,聲音聽起來就像一個小姑娘。陶燁皺了皺眉,譏諷道:“等我們來帶你歸西是吧。”女屍也皺了皺眉,她抱著琵琶緩緩走近電梯門前的三人,步履輕盈,完全不似被異常靈魂附身的屍體。“你別過來。”老徐嚇得往後退了幾步,撞在了電梯門裏的那層黑壁上。而陳香有了之前被掐脖子的經驗,倒沒那麽害怕,隻是警惕地盯著不斷靠近的女屍。“我沒有惡意。”女屍微微頷首,將手中的琵琶抱在胸前,滿頭的青絲從肩上滑落,散落在琵琶的琴弦之間,掃出了一陣細碎的音響。第26章 陶燁聞不到一丁點靈魂氣息,空氣中隻有潮濕的黴味,這憑空出現的黴味讓他更加警惕。他緊盯著女屍,女屍的話他一點也不信。見在場的三人都沒有說話,女屍抱著琵琶微微側首,說道:“雖然我沒有惡意,但是很抱歉……”“抱歉什麽?”陶燁打斷了女屍的話,冷冷地盯著她,提防著她突然發動攻擊。女屍的臉上浮現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她把目光停留在陶燁身上,語調帶著些微的嘲諷。“今天恐怕各位不能活著離開這裏了。”女屍的話音剛落,老徐的腿就一軟,險些跌坐在地上。陶燁恨鐵不成鋼地斜了一眼老徐發灰的臉,向前走了一步,擋在陳香和老徐身前。“好,你是打算給我們一個痛快,還是打算再磨嘰一會兒?”此刻陶燁非常冷靜,聲音不參雜一絲情緒。女屍的喉嚨裏發出一聲輕笑,似乎是在嘲笑著麵前三人的渺小。她輕輕撥弄了一下琵琶的琴弦,在無規則的音符中,陶燁隻感覺一陣目眩。眩暈轉瞬即逝。陶燁定了定神,發覺自己還站在原地。他趕忙回頭確認老徐和陳香的狀況,發現他們已經不在原地了。“放心,他們沒事。”女屍陡然出現在陶燁身側,雙唇緊貼著陶燁的耳朵,輕輕說道。在女屍貼近的瞬間,陶燁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臭味,這臭味夾雜著黴味和屍體腐爛的氣息。強忍著胸腔中翻湧的惡心感,陶燁往一邊閃了閃,警惕地握緊拳頭,隨時預備將身體裏的鎖鏈抽出。正在此時,老徐的聲音從陶燁的頭頂傳來:“小陶!救我!”陶燁循聲抬頭向上看去,隻見老徐和陳香被吊在屋頂上。纏繞著他們的是幾段白色的綢帶。老徐正掙紮想掙脫綢帶,而陳香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任由被綢帶捆住的身體在空中來回搖晃。在昏暗的光線下,二人被吊著的樣子看起來分外詭異,就像是被蛛絲束縛住的昆蟲,有一種殘破的美感。“你把他們怎麽樣了?”陶燁眼底閃過一絲狠戾,音調不自覺地壓低了幾分。女屍緊緊盯住陶燁的眼睛,似乎想從陶燁的眼神中挖掘出什麽東西。“不用擔心,隻是怕他們在地上礙事而已。”女屍輕描淡寫地說著,好像隻是在訴說著一件小事。陶燁的目光順著老徐和陳香向下移去,落在了他們身下正下方的地板上。在大理石地磚上,赫然放著一塊鐵板。鐵板上豎立著根根尖刺,像是一種古代的刑具,更像是一種捕獸的裝置。即使是在昏暗的環境中,尖刺上閃出的鋒芒依然醒目。“隻要我把綢帶鬆開,他們就會掉到這塊鐵板上。”女屍看著老徐掙紮的樣子,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看到身下的鐵板,老徐這才發現自己正處於生死一線間。他在人間辦待了很久,每天的生活就是賣麵條,送外賣,頂多捉幾個普通靈魂掙掙外快,哪裏經曆過這種大場麵。淒然地長吸了一口氣,老徐感覺喉嚨像被東西堵住了似的,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了。“那求求你快摔死他倆吧。”陶燁眯了眯眼,非常痛快地對女屍說。他不再看女屍,也不再看老徐,而是抬頭欣賞著周圍牆壁上的壁畫。從發現那塊鐵板開始,陶燁心中就出現了一個猜想女屍的目標應該不是老徐和陳香,而是他陶燁。根據他多年的殺手經驗來看,女屍很可能想用老徐和陳香的性命來威脅他,逼迫他交出什麽東西。從來到s市人間辦開始,他就發現許多事都是衝著自己來的。上次老徐不慎說漏嘴的“天賦異稟”也讓陶燁非常在意。即使路軼已經給了陶燁解釋,但陶燁並不完全相信。而女屍的下一步動作印證了陶燁的猜想。見陶燁不為所動,甚至還有些漫不經心,女屍輕咬了一下唇角,抬手波動了琵琶的琴弦。隨著琴音的響起,天花板上發出一聲布帛斷裂的聲音。老徐驚叫一聲,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下墜。在老徐搖晃的視野裏,陶燁還是抬頭欣賞著壁畫上飄動的彩雲。小陶啊小陶……終究是我信錯了人……老徐緊緊閉上了眼睛,準備迎接身下鐵板上的尖刺。卻不想,下落隻持續了不到兩秒鍾。下落停止了,老徐仍然安安穩穩地被吊在空中,隻是下落了一米左右的距離。陶燁悠悠地將目光轉回女屍身上,慢吞吞地開口:“好玩。”顯然沒有想到陶燁會是這樣的反應,女屍沉默了兩秒,似乎是在思考哪裏出了問題。“好玩什麽啊!我命都快沒了!”老徐睜開眼睛,無能狂怒,對著陶燁破口大罵。陶燁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反駁老徐:“你不是還好端端地活著嗎?”盡管女屍的強大超出了陶燁的想象,但剛才發生的事已經讓陶燁清楚地知道,女屍的目標就是自己。這世界上最明白人性和博弈的職業是殺手。隻要一個人有了目標,那麽他們同時也有了弱點。更致命的是,這種弱點通常是致命的。女屍看著陶燁燦然一笑,感歎道:“是我小看你了。”陶燁不以為然地輕哼了一聲,沒有說話。“那我就開門見山地說吧。隻要你交出你的靈魂,我可以放這兩位走。”麵對女屍開出的條件,陶燁毫不心動。他從骨子裏就不是那種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的人。“你為什麽要我的靈魂,是丹想要我的靈魂?”陶燁問道。“這個你不必知道。”女屍的聲音還是那樣柔和,隻是在聽到“丹”這個字的時候,女屍的眉心微微蹙了起來。女屍臉上的細微表情都被陶燁靈敏地捕捉到,他現在可以非常肯定,女屍和丹一定有緊密的聯係。“這樣,我們打個賭吧。”陶燁低頭撥了撥自己上衣的拉鏈,語氣十分輕鬆,他很享受這種事態盡在掌握的感覺。女屍顯然不想和陶燁多費口舌,但她不得不繼續和陶燁周旋下去。一個月前,女屍還是丹養著的眾多靈魂中,最普通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