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得閑,楚寒今剛要揮拳和他相對,已被牽著手腕摟進懷裏,幾乎沒有多少預警,便被他抵在石頭,炙熱的手指蠻力伸到了衣衫之下。  ……  ……  深紅的喜服落滿了月光,邊緣金線反射出幾道光影。喜服的紅和肌膚的白交疊,掠影,線條輕輕擦過覆皮之骨,惹起一抹穠豔的淡紅色。  竹露抵在草葉,“啪嗒”一聲,輕輕的。  越臨將渾身脫力,快暈過去的楚寒今抱了起身。懷中人膚色瑩白如月,額頭漆黑的發縷潮濕,貼著白皙的耳珠,唇微微啟開一道縫,眉頭還微微皺著,似乎方才遭受了多麽可怕的折磨。  越臨在他耳邊,輕聲道:“睡吧。”  他回到寒潭附近,將脫力的楚寒今摟在懷裏,緊了緊衣衫後捅了捅火堆,在熊熊的火光後,摟著他也閉上了眼。  他先楚寒今一步醒來。  林間的鳥鳴更加躁動,楚寒今半垂頭,下頜輕輕搭在他肩頭,睡得好像很熟。越臨剛想動一動,懷裏的人就不很愉快似的又皺了下眉。  楚寒今輕輕他側臉,緩緩地,將他放置下來,去看睡在吊床上的楚昭陽。孩子大大咧咧敞著腿,身上掉了幾片落葉,被越臨抬手夾去扔在地上。  他回頭時,見楚寒今醒了過來,那雙不帶感情的雙眼直直看他。  越臨唇角微微揚了揚。  被操縱著的楚寒今最大的好便是,沒有道德觀念,比起先前的別扭傲嬌,有種直白的可愛。  楚寒今掃了他一眼後緩緩站起身,大概意識到了身體的異常,看越臨的目光有些怪異。  越臨走近了低聲問:“很不舒服嗎?”  楚寒今沒有理他,不置一詞。  但是他的傀儡咒控製力應該又減弱了,到此為止沒有表現出對他的殺意。越臨輕輕碰了碰他的頭發,趕在楚寒今瞪他之前轉過身:“走咯,出發了。”  這裏距離魔族很近,幾乎算是魔族的地盤,趕到都城的路數不過一天兩天。  他們走到山下,越臨不知從哪兒弄來一輛牛車,大概是別人拉草料的,清洗之後讓楚寒今跟球球坐在後麵,自己勒著牛韁繩,一路揮著鞭子便往都城的方向過去。  一路上,秋高氣爽,惠風和暢。  楚寒今坐在車裏,換了身漿洗得幹幹淨淨的粗布衣裳,頭發用帶子紮了起來,被風吹時飄散幾縷在耳後,瞧著十分清爽幹淨,唯獨神色依然冷漠。  越臨趕路,楚寒今便靠木板的欄格靜靜坐著,閉眼回想他那些混亂不堪的記憶。  ……又是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好像是暴雨天氣的深山裏,雷電堆積在雲層間,毫不留情地劈向山林中每一個活著的生物。那時候他自己白衣素淨,單手拿著一把劍立於風雨中,並不躲開,似乎在尋找什麽。  一道接著一道的雷電劈在他身後,腿邊。  濺起的泥水將他衣衫打的潮濕不堪。  雷電很快要劈到他身上了。  這時,有個聲音說:“你為什麽不躲起來?”  楚寒今回頭,看見一雙深金色的眼眸。  與此同時,有什麽東西輕輕拉扯他的衣擺,力道十分微小,但又異常堅持。  楚寒今從記憶裏掙脫出來,低頭,看到了和那雙深金色眼眸相似的眼睛,隻不過更幼小圓潤。  楚昭陽手裏舉著幾隻小小的野花,歪頭看他:“父~父君~”  楚寒今:“嗯?”  楚昭陽再揮了揮小花,十分驚喜。  藍的,黃的,紅的,特意拚湊了幾種顏色。他們走的這一路,路麵雖鋪著厚厚的草甸,但花已經很少了,他應該是特意拚湊出來的一整束。  楚寒今袖中的手指輕輕動了動,隨即側過臉漠視,一言不發。  球球望著他,“哇”一聲就哭了。  越臨回頭看了一眼,歎了聲氣,說:“你就理理他吧,哪怕不是你親兒子,一個小孩兒送花給你你也不能不要,是吧阿楚?”  他說這話時,球球好像知道在求他,特意屏住了氣息,鼻涕泡還掛著半搭,淚眼摩挲地望著楚寒今,顫巍巍舉著手裏的小花兒。  可楚寒今麵無表情,堅持地別過頭。  “嗚嗚嗚嗚……”  球球真情實感地哭了。  越臨好笑:“沒關係的,父君現在遇到了他的劫難,記不得我們了。可是我前幾天不是跟你說了嗎,要乖,要理解父君,不給父君添麻煩,不能哭不能鬧,怎麽忘記了?”越臨輕聲說著,邊勒著牛繩,回頭用拍拍楚昭陽的腦袋,低聲安撫,“你父君隻是暫時不記得你了。”  球球擦了擦眼淚,從放聲大哭變成了嗚咽地低聲哭,積滿了淚水的眼珠子汪汪的,像一隻小狗狗。  楚寒今手指又在袖中蜷縮緊了。  心中有種堵悶的感覺。  他轉過了臉,想說什麽,正前方出現一列騎馬的修士,馬蹄踏出煙塵,飛快地朝著大道疾馳而去。  越臨擦幹球球的眼淚,說:“前麵就是都城。”  他倆引起的關注並不大,一列馬離開視線後,都城遙遙在望。  越臨下車,低頭握緊了牛的繩子,眼神凝重:“進城先找個地方住著,我去找宋書,之前下在他身上那道咒還有效。”  說完,他看了看楚寒今,才發現楚寒今依然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  越臨沒忍住笑了笑,到底什麽也沒說,牽著馬車進入城內。  他倆步入城中,剛走到門口,又是一列兵馬從城門飛馳而出,似乎領著命令,步履匆匆,誰也不看一眼徑直出城。  一個老頭被打翻了簸箕,有苦難言地撿起來,越臨牽著牛車走到他跟前,問起:“怎麽行的這樣匆忙?”  老頭看他一眼:“外麵打仗呢?”  越臨:“打仗?”  “聖姑和聖皇在南麵搶地盤,打起來了,剛才出城的應該是領軍命的人。”老頭拍拍簸箕上的灰,邊搖頭邊離開,“我看我們小老百姓又沒什麽好日子過了。”  聖姑,是越臨那三姐,聖皇,是越臨那七哥。  仔細問了問事情的原委,原來是為業豐城打了起來。這業豐城旁有靈池,乃是極好的鍛煉靈身的地方,先前屬於三姐的龐和城,後來改道又流向了業豐城。聖姑說靈池本來就屬於龐和城,既然改了道,那業豐城被侵占的部分也該劃給龐和城,聖皇自然不情願,越吵越激烈,有人率先動手,竟然直接引發了一場戰爭。  了解了事情始末,越臨勒緊繩索轉向楚寒今:“看來他們不止在正道惹是生非,也在魔境到處挑撥,目的果然是讓天下大亂。”  楚寒今並沒有理他,而是低頭,看著一直試圖牽他手的楚昭陽。  小朋友牽一下。  被撥開。  又牽一下。  又撥開。  再鍥而不舍地牽上來。  不過球球已經沒有那麽脆弱了,他十分地百折不撓,且還對著楚寒今嘻嘻地笑了幾聲,一副不管我你怎麽嫌棄我我都不生氣的模樣。  越臨忍不住笑了笑,但笑意點到為止,恢複了眸間的沉靜凝重:“如果天下大亂,正是鷸蚌相爭、他倆得利,下的這一手好棋,隻顧自己,哪管天下洪水滔天。”  楚寒今依然沒說話。  他知道越臨在思考一件重要的事,可他現在感覺不到這和自己有關。  他覺得渴了。  “好,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點什麽。”  越臨牽著牛車準備掉頭,腳步突然一頓。  他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陽光,此時轉過臉,光線從他側臉掠過,陰影分明,他一言不發望著這條熙熙攘攘的街道。  有異常。  當時他下在宋書身上一道追索咒,能讓他到現在仍能察覺到宋書身處的位置,可任何術都有缺點,當他們的距離縮小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他能感知到對方,對方同樣能感知到他。  這條街中,仿佛黑暗中有一隻螢火蟲亮起來,雖然光芒微小,但因為周邊過於黑暗,這抹微弱的光霎時被放大至無限。  街上全是攢動的人頭,目力的遠處仍然是跳躍的人頭。  越臨嚐試著往前走了兩步。  他心口似乎被一根極細的絲牽著,猛地,扣緊——  越臨丟下繩索,從背後拔出長劍,踏地朝橋頭附近飛奔過去。  可他剛挪開,背後便響起球球害怕的哭腔,好像目睹了什麽極為可怖之物。  越臨回頭,方才街道上的城牆樓閣,走馬長街,走卒販夫,熙熙攘攘的街市和人群,此時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幹幹淨淨,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都城驟然之間變成一座空城。  城內湧起漆黑的濃霧,濃霧之中閃過幾道淒厲的冤魂,地麵不斷攀爬出奇形怪狀的生物,有的一個身子三條腿,有的兩個腦袋,有的瘦長高挑,全都是人屍拚成的傀儡,嘴上塗滿鮮血,指甲細長如鉤,快速奔跑時幾乎能將空氣劃出殘影,可以想象劃過人的皮膚會是多麽容易。  他們頸後全都有黑色的傀儡咒印。  越臨心中驀然有數了。  所有的事情串聯起來,包括為什麽那個人最開始的目標是天葬坑內的數十萬屍首。  楚寒今對眼前的景象仍然充耳不聞,靜靜地站在原地。而那橋頭的身影隻是一閃,便迅速朝著前方疾馳而去。  越臨挾著劍氣,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時間,從天而降一躍到了那身影背後,手指重重勾去,直接將對方的肩膀挖出五條血痕。  他看到宋書那張蒼白但故作鎮定的臉,對他淺淺一笑:“魔君,你好命大,我們居然還能再見麵。”  “哼。”  不用說,越臨承認自己這一路,走的全都坎坷不平,此時再被宋書當的誘餌引入這城池陷阱之中,百慮而失策。對方可以嘲笑,自己卻絕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越臨一掌拍在他後頸,宋書的表情從竊喜變成驚恐:“越臨!”  他聲音幾乎嘶吼,憤怒至極。  越臨聲音卻從容不迫:“怕了嗎?”  他的手指深深陷入他後頸之中,升起一團火,將那皮膚灼燒著,逐漸顯出三道黑色的勾玉。  如此清晰,醒目,猙獰。  越臨微笑道:“這傀儡咒,我也學會了。”  宋書拚命搖頭:“不,不可能,不可能……你……”  越臨:“怎麽我當時被你們騙著死了一次,所有人就以為我很弱了呢?當年所有人都誇我過目不忘,什麽咒術看過一遍都能記住,我學會很驚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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