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耄耋老者背著竹簍,走在山間的小路,竹簍裏裝著草藥,單手牽著位幼齒女童,女童頭上別了多山野百合,十分漂亮。 女童一蹦一蹦,跳著,看到了河岸上曬太陽的楚昭陽。 她嚇得一僵,道:“爺爺,那裏有個男的沒穿衣服。” “……” 越臨嘖了聲,快步回到河床,摘下褲頭往楚昭陽的腿上套。 楚昭陽還有點懵,任由爹爹給自己穿上了褲子,隔溪流看河岸上的女童和老者。 老者嗬嗬笑道:“還是小孩子嘛。” “可他就是沒穿褲子嘛。” 女童挺不好意思地躲到他背後。 老者走到河邊,將竹簍裏背的藥材倒出來,進行簡單的清洗。 他取出了一個燒餅,遞給女童。又隨意地打招呼:“你們從哪兒來啊?” 楚寒今:“風柳城來。” “吃過午飯了嗎?我還有幾個餅。”他翻著竹簍。 楚寒今推脫謝絕:“不用了,多謝長者,我們自己有吃的。您爬山這麽高,帶點吃的也不容易,自己留著吧。” 老者便不再說話,樂嗬嗬地坐著歇腳。 溪流旁,女童咬著燒餅,走到楚昭陽身旁。 楚昭陽抬眸看他。 這是他見到的第一個小女孩。 不像其他的人那麽高大,聲色俱厲,也不像爹爹和父君,身上有他熟悉的味道。眼前的小女孩比他高一些,陌生,但卻感知不到危險的氣息。 女童掰碎了餅,遞給他一塊:“你吃嗎?” 楚昭陽愣了愣,接到手心。 女童吃剩下的餅。 楚昭陽看著他,有樣學樣也往嘴裏送。好像覺得美味,一口就咽了下去。 “你吃這麽快啊?” 女童好像很吃驚,掰一塊再遞給他。 楚昭陽又吞下去。 “……”女童皺了下眉,看看手裏的餅,眉眼流露出猶豫,但想想又掰碎一塊遞過去。 楚昭陽都沒用手接了,往前一步,用嘴叼住了她的手。 女童取出手指,訥訥說了聲:“有口水。”便往溪流裏衝了衝,又掰餅給他吃。 看他吃的高興,她笑了下,眼裏全是光彩。 楚昭陽眼珠轉動,唇角慢慢扭曲,往上彎,學著她笑了一笑。 楚寒今意外地看著。 這是球球第一次學著像人那樣笑。 笑完以後,他走到女童麵前,伸手摸摸了她頭發上別的那支野百合。 楚昭陽喜歡花。 可喜歡了。 也許身上有植物屬性,他覺得花最好看,任何一朵花被折斷他都會傷心的。 但他沒有把花取下來,隻是摸了摸,隨後像牽爹爹父君一樣,去牽小女孩的手。 小女孩愣了一下,反手牽著他,倆小孩子一起蹲河邊看小魚。 楚寒今垂眸注視。 耳邊,響起老者的聲音。 “這位年輕人,受傷了嗎?” 楚寒今回頭,見老者拈須目視越臨,神色十分友好。 越臨點頭:“確實有傷。” 老者善意道:“老夫正好行醫,家就在山腳下,二位可以來老夫的家裏,老夫為你治一治傷。” 這位醫生,一看便是普通的醫者,為普通人療傷。越臨的傷口,隻有道醫能治。 走了這麽久,偶爾能感覺到人的善意,讓人心裏溫暖,但楚寒今也不得不回絕他的美意:“我和他是修士,受的傷,恐怕不在先生的治療範圍。” 老者麵露了然:“老夫確實愛莫能助了。” 倆小孩子玩鬧追逐,天色逐漸變暗。 老者站起身,道:“芽芽,回家嘍!” 女童正跟楚昭陽玩過家家,拿幾片葉子當錢,泥土築成府邸,扮演的是夫妻。 旁邊還有個小石子,當他倆的“娃娃”。 聽到要走,女童眉梢下墜,滿臉不情願:“啊?” 老者聲音慈愛:“芽芽,以後再玩。” 女童戀戀不舍地站起身,目光從楚昭陽身上移開,她快步跑到楚寒今身旁:“你們住在哪裏呀?” 楚寒今遲疑了一下。 “他不會說話,我隻好來問你。你是他爹爹嗎?你們住在什麽地方,我下次來找他玩兒。”女童眸子明亮。 可楚寒今清楚,這一路,不過是萍水相逢,一轉念就再也不會相遇。 隻有小孩子才在意生命的每次相遇。 楚昭陽似乎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走近,歪著頭看看父君,又看看芽芽,牽他的手示意再去玩過家家。 楚寒今隻好說:“我們不住這兒,隻是過路人。” “啊……” 小女孩露出滿臉的失望。 老者牽上了她的小手:“天下之大,有緣還會再見的。芽芽,回家了,奶奶給你烙了蔥油餅,回家吃餅餅嘍。” 芽芽有些傷心,再望了望楚昭陽,一步一回頭,讓爺爺牽著離開了這裏。 楚昭陽不明所以,跟著芽芽走了幾步,意識到楚寒今沒跟著走,停下。 他仰頭看著楚寒今。 稚嫩的一張臉,似乎還不明白別離。 楚寒今蹲下摸摸了他的頭,想說什麽,見楚昭陽揉了揉眼睛。 接著,喉嚨發出嗚嗚的聲音。 好像在哭。第70章 70 楚寒今抱著楚昭陽,下了山。 他們要趕的路還很長。 他們路過村莊,傍晚時分家家戶戶點燈油,升灶火,暮靄中繚繞著雲煙,極有田園之趣。 在此之前,從未多看一眼的楚昭陽此時目不轉睛,專注地打量著這一切。 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出門,拎竹籃到水井旁洗菜。楚昭陽知道不是芽芽,但天然親近,小步朝她的方向走了去。 不過小女孩看到他和背後的兩個大人,卻急匆匆跑回了家,似乎極為害怕生人。 楚昭陽有些懊喪地垂頭,回到楚寒今的身旁。 他們繼續向魔族的邊境趕去。 連續的趕路讓楚昭陽的腳起了層小繭子,楚寒今捏他的小腳,查看之後道:“應該買雙鞋了。” 越臨:“行。” “我身上有些碎銀,”楚寒今說,“到了下一座城市進去看看,再買點別的東西。” 一座城池入關時往往有守備,他們路上會盡量避開修士的盤問,但越靠近魔境城池,卻發現守備越來越敷衍,到了這一座城池,竟然無人駐守。 楚寒今跟越臨對視後,走向城門。 有修士正在盤查:“此人讓進嗎?” “不知道。” “要不要請示——” “請示個屁!他媽的,隨便進吧!” “……” 旁邊的百姓不解:“道長,你們守城這麽鬆懈啊?” “鬆懈怎麽了?我們的頭兒自己跑了,就剩下我們這群大冤種,還能不鬆懈?” “此話怎講?” “你有所不知啊,先前我們遇水城來了個魔頭,揚言來了鎮守修士就殺,已殺了三個了。我們新頭兒聽說這事嚇得抄起行李就走,不管我們的死活。既然他不管那我也不管,進這城的人愛盤查誰盤查。” 說完這修士將文牒一扔,當真扭頭就走。 其他修士互相看了看,叫著“徐哥等等我”也跟他走了。 越臨不覺道:“運氣不錯。” 楚寒今歎氣:“也不能算運氣不錯吧,靠近邊境的地方宗門鞭長莫及,還魚龍混雜,一般很難治理。既然沒人看管,那我們就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