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快要長出人形了,”他將果球翻了個麵,看到粉嫩的一雙小白腳,忍不住笑出聲,“小怪物。” 楚寒今:“……” 球球表麵跟脫水似的,瞬間皺起。 越臨神色感慨:“他都聽得懂,看來是個聰明的孩子。” 說完,燈火幽微,他不經意抬眸,楚寒今的眼一直注視自己。 “怎麽了?”越臨問。 楚寒今道:“我看看你的傷口。” 越臨:“我沒事,剛包紮好了。” 楚寒今聲音堅持:“讓我看看。” “哎……” 越臨還想拒絕。沒想到向來端正如楚寒今,竟然伸手去勾他的領口,手指似乎要將衣衫剝落下來。 “好好好,你別急,我脫給你看。”越臨隻好說。 他的外衣寬了下來,露出的肩膀結實輪廓飽滿,骨形棱明,顯然是習武人的身材,肌肉緊緊覆蓋著挺拔的骨架。 所謂的包紮好,乃是用內衣撕成的白布將胸膛裹著,血水已滲出,將白染成了殷紅色。 楚寒今音色淡:“你沒包紮好。” 他將白紗重新解開,越臨有一瞬間的抗拒,但頃刻間沒了話說,後背輕輕靠在冰冷的石頭。 他的傷口觸目驚心,劍從胸膛直直貫穿,皮肉翻開,傷口表麵變為蒼白色,鋒利的劍口深不見底,血水正不斷地外滲。 ……過於猙獰。 楚寒今拿著紗布,一時竟無從下手。 半晌,他輕輕歎了聲氣,將沾血的紗布放下,自己的下襟撕成一條條的布帛,因沒有藥材,隻能清理幹淨傷口任由他身體自愈。 他將紗布一層一層裹好。 越臨目光沿著他的手腕,一寸一寸,舔似的,落到楚寒今眼底:“你要是還記得以前的事,就知道我受過的傷比起現在不值一提,用不著擔心。” 楚寒今:“兩回事。” 以前或許罪有應得,可現在,不是凶手就不該受這一劍。 如水的涼夜中,兩人的腦海中不約而同回憶起前天夜裏的那一幕,越臨音色也沾著涼氣:“其實你當時不必冒險替我說話,我有自保之法,哪怕傷得再重都能逃出來。可你現在和六宗的關係鬧僵了,名譽全無,不會很麻煩嗎?” 楚寒今將布帛末端的小布條掖好,看一眼越臨:“那你又何必非進霧嶺呢?” 越臨:“我嘛,我是為了——” 話還沒說完,楚寒今截斷他的話,無頭無序地道:“我也一樣。” “……” 什麽一樣?一樣的什麽?越臨還不清楚。 但他心口好像起了層漣漪,斜目,不肯放過楚寒今此刻的每一寸表情。 楚寒今卻拾起染血的布條,若無其事道:“我出去洗幹淨這些東西,順便給你找點藥材。今晚好好修養,明天就趕路。” 他把球球放到越臨手中:“帶好孩子。” “……” 越臨臂彎折過,將小球穩穩當當摟住。 楚寒今離開了洞穴。 他到溪水邊清洗染血的布條,洗去汙漬擰幹之後,想到越臨現在肚子應該餓了。 別說越臨,他自己也早餓了。 稍一尋思,楚寒今便向著山林中蓊鬱幽深的地方走,夏天比不上春天果實多,他找了好一會兒,才在一株枯樹上摘取了些附生覆盆子的果實,可摘得不多,遠處便傳來了打燈籠和說話的動靜。 楚寒今藏到巨樹之後。 等修士走後,他才重新站出來。 走到河水邊,楚寒今拿樹葉卷成筒狀,接了些清水,回到洞穴旁,被傳來的聲音弄的腳步一頓。 果球不像往日懶懶蜷在他懷裏,而是探出了兩隻小腳丫子,跑來跑去,去踩一隻滾動的小石頭。 楚昭陽腦袋處的果殼未剝落,看不見,便聽越臨的指揮。 “左,左,左。” “往前,直行一步半,好!” “跑快點,往右,伸腳,就差一步了……” 小果球衝得太快,一不留神磕到石壁,瞬間熄火癱倒在地,圓溜溜打滾兒,而那果殼的裂縫也更大了一些。 楚寒今:“……” “自己爬起來,不要躺著——” 越臨邊說邊下意識看向洞穴口,沒想到,真和楚寒今對上了視線。 越臨一把將孩子撿起來:“我陪他玩兒。” “……” 楚寒今歎了聲氣,從他手中接過灰撲撲的果球默默拍了拍灰。 這小兔崽子挺開心,此時蜷在殼裏,雙腳一瞪一瞪,一隻小手都竄出來了,拚命往楚寒今懷裏鑽,去抓他的衣角。 楚寒今理正了被抓亂的頭發,牽住他的手:“別亂動。” 孩子果然乖乖地停下了動作。 楚寒今單手托著果球,將芭蕉葉卷的清水和覆盆子遞到越臨身前,道:“吃吧,你應該也餓了。” 剛跟孩子玩耍疏通了筋骨,越臨不複剛才的病弱氣,但麵色蒼白,聲氣依然不算大,問:“你餓了嗎?” 楚寒今才想起,自己也一直沒吃飯。 但他看了看為數不多的野果,不知想到什麽,語氣突然強硬道:“你吃。” 越臨:“一起吃?” 楚寒今搖頭:“我不吃。” 其實他隻是簡單地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此情此景,受傷的是自己,越臨是不是會把全部食物讓給自己? 想清楚之後,楚寒今說:“不必多想,你趕快吃吧。” 越臨眉眼蒙著陰影,側頭,似是疑惑。 但他隻接過芭蕉葉喝了喝水,道:“吃的,平分,再說我也不餓。” 推來阻去,反而類似一些情侶互相奉獻的場景。 楚寒今思及此,耳後漫上一層熱意,用濕布擦幹淨了球球小白腳上的汙漬,走到一旁拿起清洗過的草藥,專心致誌地積累藥材。 將三七、紫珠草、小薊揉碎,這都是止血的藥材,起到的作用不大,但能在深山裏找到便是萬幸。 楚寒今將藥草收入紗布,耳畔陰影落下,越臨說:“抬頭。” 楚寒今抬眸,越臨捧著野果,一枚正送到他唇瓣:“張嘴。” “……” 楚寒今還沒回過神,就感覺下頜被捏住,飽滿的覆盆子塞入唇齒,輕輕一抿,酸甜的漿液便流入味蕾。 很甜。 下頜殘留著指腹的餘熱。 越臨半蹲了身,衣襟敞開,那片鎖骨瘦削而性感,此時正在他眼皮之前。 越臨臉色有些蒼白,聲音低啞,手指又重新夾起一枚,遞到楚寒今唇瓣。 “要吃就一起吃,你不吃,我也不吃。”第66章 66 楚寒今手背蹭了蹭唇,清貴的眼睜開,還未說話,又被越臨塞了顆野果。 “吃吧吃吧,乖啊——” 他尾調拖長,說話跟逗小孩而似的。 楚寒今:“……” 算了。楚寒今啟唇銜他遞過的野果。皮薄,汁水濃稠,輕輕一磕蜜甜頓時又滾了齒頰,香氣氤氳。 打理好的藥材布帛包著,滲出暗褐色的汁液,不太確定此時此刻還用不用得上。楚寒今道:“我給你上藥。方才隻是清理完血水簡單包紮,以免碰到傷口發生感染,現在要再來一次。” 楚寒今解開布帛重新塗藥才發現血水又已將白絹浸透,傷口被挖掉了一塊肉,又深又重。 他眉頭蹙了蹙,緊緊皺著。 漆黑的洞穴內十分安靜,隻有包紮的聲音。 越臨牙齒咬著衣衫一角,藥汁滲入傷口,他額頭滾落幾顆汗珠,唇色蒼白,眸色深,目不轉睛看著楚寒今。 “傷很重,暫時好不了,我先給你渡送靈氣止血,能治多少治多少。”楚寒今不由分說握住了他的掌心。 越臨習武的手磨出了繭子,質感粗糙,和楚寒今白玉似的手指並攏。 楚寒今專心致誌,意念持一。 可越臨掌中光滑,手指纖細,讓他忍不住有些走神。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發覺楚寒今變了,不複先前的豔如桃李冷若冰霜,反倒像貼合了肌膚的玉石被體溫焐熱,變得熨帖暖心。 讓他感覺微妙。 “好了。” 楚寒今起身,“我再去找點兒吃的,你就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