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還讓他聽到了楚寒今失憶的關鍵!  說這不是請君入甕,誰信?  越臨十指按在劍柄,深潭似的眸盯著說話三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幾人,到底誰是黃雀,誰是螳螂?  誰是被捕獵的那一個?  “走吧,趁天黑,快些趕路。”白孤說。  隻越臨停頓這一刹那,三人並肩踏入了漆黑混沌的霧嶺,法陣放出一道金光,咒印密密麻麻將三人影吞沒。  越臨走到樹林,低頭看方才晨陽寫在地麵的解方。臨走時晨陽特意踩了一腳,將咒印塗抹,但能夠看到一些旁支的輪廓。  越臨再觸摸法陣,輔助這一點點解方的圖案,將正確的咒印複製出來。他有疑心,知道這一切可能是假的,可能是鴻門宴,可能是願者上鉤。  但越臨想了一會兒,踢散重繪製出的咒印,轉頭走進霧嶺中。  法陣的金紋頃刻將他吞沒。  -  客棧內。  楚寒今試探再三,攜靈氣將門扉上的禁製擊碎,木板轟一聲四下爆裂開,騰起一陣鋪天蓋地的煙塵。  而在塵囂中,響起慕斂春的聲音。  “哎……師弟,你還是冥頑不化。”  楚寒今閉眼:“何來冥頑不化?”  “現在的情形,比你想的不知凶險多少倍。天葬坑一事,六宗要遠山道給出個交代,不給便要發難施壓,壓力全在我身上!我該怎麽做?難道像他們所說,把你列為天葬坑事件的罪魁禍首,交出去平息眾怒?不可能!天葬坑事件必須要有一個凶手,而唯一能當凶手的,就是越臨!”  楚寒今:“可他不是凶手!”  “他不是凶手誰是凶手?師弟!現在遠山道劫難重重,真凶不是他就是你啊!就算真凶另有其人,遠山道也等不及了……他本就是魔頭,你怎敢確定他不是凶手呢?就算他不是凶手,他以前犯下那麽多殺孽,被誣陷這一次,又有什麽冤枉!”  “師兄……!”楚寒今胸口作痛,脫口而出。  他心口被一團氣堵著,聲音發抖:“以前做的孽有以前的懲罰,天葬坑事件不是凶手就不是凶手……就事論事很難嗎?為什麽他以前做過壞事,現在就一定壞人……哪怕他被光明正大地汙蔑,也沒有人為他不平……”  慕斂春聲音由急轉低:“你為他不平,可曾為師兄不平!”  說到這句話,刺痛感在當中漫開。  “當年,難道是我想接手遠山道這個爛攤子嗎?宗主你們都不做,唯獨留給我來做,可這些年,在六宗裝孫子的是我,受冷臉的是我,奔波的人是我,髒活累活都是我幹,有人替我鳴不平嗎?有人替我說過一句話嗎?!”  楚寒今知道他有怨氣:“師兄……”  “恨碧之戰遠山道最英勇!可死的人也最慘烈!可遠山道式微,其他宗反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你明知道天葬坑凶手找不出來,他們流血掉肉了的,勢必要咬下遠山道一塊肉!可你依然在為外人鳴不平……隻有我,隻有我在想遠山道在六宗要如何自處……遠山道的威嚴怎麽留存……遠山道未來要怎麽辦……師弟,你怎麽能……”  楚寒今心頭如割,深呼吸平複心情,道:“師兄你放心,凶手我們一定會找出來。此行,我們正是來抓凶手的。”  慕斂春從沉浸的情緒中拔出:“什麽?”  “凶手就在此時的霧嶺中,不是越臨,而是越臨身邊那人。我急著出來,是想助你們一臂之力。”  “是他身邊的人?!”  “對!”  慕斂春沉默了一會兒,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  楚寒今斬釘截鐵:“絕無虛言!”  空氣中陷入安靜,隔了很遠的距離,慕斂春在傳聲的另一頭思索。  半晌,他沒說出話,楚寒今輕輕呼出一口氣,道:“師兄,我還有一句話。”  慕斂春:“什麽?”  “當年推你做宗主,並非因為戰後的爛攤子,沒人願意接手。而是我真心實意認為,師兄熱忱光明,比我、比起師叔、比起其他人,更適合做遠山道的宗主。”  周圍沉靜,是慕斂春的默然。  楚寒今:“而我,除了父母曾是宗主,而後又為英烈,我於遠山道沒有任何貢獻。那時候他們都推我做宗主,而我一心推舉你,導致其他人議論你利欲熏心,欺師滅祖,詐取我父君的基業;而卻給我安上一個淡泊高尚的名頭。這其實是一派胡言。”  聲音停了一會兒,楚寒今清亮的眸低垂,又抬起來:“在我心目中,你是最好的師兄。”  楚寒今等著回答。  可門口的聲音消失了。  久久不再響起。  這代表慕斂春不再阻攔他。  “謝師兄成全。”  楚寒今說完,大步走出了客棧!  現在,他總算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師兄借口喊他過來,安置在房中拖延時間,不讓他走的苦衷……正是因為,六宗此刻組織了一場圍剿。  遠山道的宗主出現在了鹽湖,那陰陽道的負陰君和抱陽君,末法道的流明尊,無極道和流離道的高手,必定都在此地聚集。  按照既定的時辰,越臨此刻恐怕已跟著白孤進入了霧嶺,即將麵對他們一群人的圍攻。  更何況,霧嶺內的鹽湖附近,本就是榮枯道守備最嚴格的地方,法陣的威力更是無窮,越臨現在恐怕處境危矣。  至於這一切……  楚寒今邊往霧嶺奔赴,邊劇烈地思考著。  鹽湖的童男童女是晨陽許諾給白孤的報酬,晨陽恐怕向榮枯道的人招了這一件事,於是他們將計就計,等著越臨跟白孤到來,正好甕中捉鱉。  白孤該死,可越臨對於此事確實無辜,刀劍無眼,不能傷到他頭上。  更何況……倘若他們真把越臨當做天葬坑的罪魁禍首,處境恐怕更加凶險。  楚寒今加快了禦劍的速度。  行走不便,他暫時將球球放回了自己的客房,此時疾馳如風,頃刻間便到了霧嶺的結界之外。  驛所附近,榮枯道修士巡邏嚴密。  楚寒今進去,本以為要吵架扯皮,沒想到還坐著幾位遠山道的修士。  他們看見楚寒今,起身稟報:“月照君。”  行禮之後,授了解方,道:“宗主讓我們來接應你,請進吧。”第63章 63  霧嶺中一片黑暗。  濃稠黑雲遮擋住山嶺中一切,伸手不見五指,陡峭的山坡旁佇立著雪山,頂端積雪皚皚,微弱反光隱約照亮了前路。  三道長袍身影並肩而行。  從霧嶺進入鹽湖是一道仿佛苦行般的上坡路,因法陣中消耗的靈氣比平常更甚,無論選擇步行還是禦劍,到鹽湖附近一定精疲力竭,毫無動手之力。榮枯道便這樣保護他們的鹽湖。  越臨走在及腰深的道中,風聲蓋過了他的腳步。一邊走,他一邊仔細打量周圍。進來後他發覺在霧嶺後擄走童男女的危險性果然大大提升,周圍深不可測,還沒有回頭路。  晨陽說:“照這麽走,走到天亮也到不了驛所,這道山背後有一條纜道,可以坐纜車上去。”  白孤並沒應下來,而是問:“纜道危險,如果被困在途中,跋前疐後,可就毫無辦法。”  “沒錯,雖然危險,但看守的人有限。這是山腳往山頂鹽湖運送物資用的,在下先前擔任風柳城鎮守修士,負責提供鹽湖駐守處的物資,才知道這個來曆。山頂到山底的距離太長,運送一趟物資十分有限,有時候深夜也在運輸,隻要我們躲進了裝物資的箱子中,他們中途不會翻看,危險便從一百降低到了一,絕不會出問題。”  白孤沉思片刻道:“好。”  他們踏向了另一條路。  越臨正在考慮接下來要怎麽辦。  不遠處,傳來一陣噠噠的馬蹄聲。聲音轟隆,將地麵的塵埃高高揚起,幾道身影夾著車馬,從馬道飛奔而來。  晨陽猛聲道:“躲起來!”  三個人立刻轉到一條溝渠之中,藏匿住身形。  越臨遠遠看去,霧氣中隻有翻飛的白袍,能在霧嶺中堂而皇之縱馬,顯然是榮枯道應允的人。  越臨也藏匿身形。  駿馬狂奔,一隻玉白的手指勒住繩索,漆黑發縷迎風飄散,月色中白衣矚目,露出一張清冷絕塵的臉,赫然是楚寒今!  他怎麽到霧嶺來了?!  越臨再看清他身後的人。  除了遠山道製服,還有榮枯道的修士。  回歸遠山道了?  越臨沒想出所以然,轉瞬之間,馬車已向山頂狂奔而去,隻留下越來越遠的背影。  他還在思索,三人灰頭土臉從溝中爬出來整理衣冠,晨陽拍了拍手,忍不住道:“月照君真神仙姿也!”  白孤但笑不語,宋書卻搖了搖頭:“你知道的真少。”  他們向山的背後走。  晨陽:“怎麽叫知道的少?”  “你隻看到他穿上衣服光風霽月,不知道他脫了衣服香.豔旖.旎,雖是神仙身,可逃不過凡人心。”宋書說。  晨陽不是八卦的人,可沉默了一會兒,道:“他真和魔君有勾結?”  白孤說:“勾結談不上,算是陰差陽錯,如果不是他跟那個死的碰上,互相救了性命,天葬坑時我就得償所願了。”他搖頭,“真是該死。”  天葬坑一事,晨陽也有耳聞,拱手:“有一句話在下不知道該不該問。”  白孤:“你說。”  “當時,為先生提供援手的,到底是誰?”  平緩的一句話,卻宛如驚雷霹靂,讓越臨下意識攥緊劍柄。  六宗,除了晨陽,果然還有人與他勾結。  白孤笑道:“一會兒上山你就能看見他了。”  晨陽:“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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