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時,楚寒今可以確定:“沒問題了。”  越臨應了一聲。  門外,白孤進門道:“君上。”  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越臨道:“嗯,動身吧。”  禦劍行駛到榮枯道境內後,改換馬車行進。宗門地下埋入的法陣可檢測到禦劍的修士,如果不提前向城池鎮守修士提供通關文書,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衝突和重視。  烈日炎炎的道路中,馬車徐徐行進。車馬內放了一隻大水桶,裏麵裝滿了清水,十分涼爽。  而青綠色的果球漂浮在水中,愜意地晃來晃去。  越臨道:“……不會泡爛嗎?”  楚寒今若有所思:“球球似乎很喜歡泡水。”  泡在水中時它的果殼青翠油亮,而當撈出來放在它的果籃裏,一會兒表皮就變得皺巴巴的,蔫了,沒精打采地滾來滾去。  現在它泡在水裏,簡直愉快到每一處的果殼都在散發綠色。  越臨輕輕歎了聲氣。  他倆對這顆綠色小果球很無奈。  馬車停下,響起白孤的聲音:“少爺,到城裏了,奴才現在去道衙報備禦劍,少爺要不先到客棧休息?”  到了榮枯道的地界,白孤換了稱呼,恭恭敬敬站在馬車外。  越臨應了一聲。他將果球從水中撈出,果球似乎還挺不滿,被擦拭水漬時便在他手裏打滾,直到被楚寒今接到了懷裏。他倆將小球放在竹簍中,拎下了馬車。  六宗管教嚴格,地盤的劃分十分明確,如果要禦劍趕路,必須在每座城池報備文牒,否則會被視為無禮入侵。  不過他們對文牒十分放鬆,申請即可,目的便是為了管理。  白孤去道衙報備,楚寒今和越臨先到客棧裏落座。  楚寒今將竹籃放在身側,小二過來:“兩位點菜嗎?”  越臨:“菜單拿上來。”  小二殷勤,注意到籃子裏的果球,道:“水果可以拿到後廚處理,切成薄片,要不要?”  切……切成薄片?  盛在盤中吃了解暑嗎?  楚寒今:“……”  越臨:“……”  楚寒今歎氣道:“不用了。”  而那小果球,也不知道能不能聽懂,躺在涼爽的布帛中微微發抖。  小二拿著菜單子去了後廚。  楚寒今倒一碗茶,等待上菜的間隙,耳畔響起幾位客人的高談闊論。  “各位,多買點菜和米存在地窖吧,天下要大亂了!”  “嗬嗬,你每天都在天下大亂。”  “這次可不開玩笑,真要大亂,你們難道從來不關注道宗傳聞嗎?那位遠山道的月照君被魔族擄去,遠山道勢必要興師討伐魔族,可通往魔族的必經之路就是咱們榮枯道風柳城啊!兵家必爭之地,打仗肯定打到咱頭上!”  “不會吧!”  “我騙你幹什麽呢?再說根本就不止這一件事,我們前任鎮守修士誰殺的?魔族人殺的!他們想掠奪咱們的靈物,早就蠢蠢欲動了,隻有傻子才坐以待斃呢!哈哈哈,幸好我已經買了一地窖的米麵。”  “哎……我可最討厭打仗了。恨碧之戰才過去多少年啊?也就十幾二十年,當時打仗死了好多次,我最討厭修士打架,殃及無辜!”  楚寒今轉著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  沒想到流言已經傳得這麽廣了。  旁邊有人道:“月照君被魔族擄去?我怎麽聽說是月照君心術不正,叛逃魔族,遠山道要清理門戶呢?”  “你聽錯了。”  “我倒覺得你錯了。”  兩個人拍著桌子叫板。  他們吵架,小二上了菜,看著他們直嘿嘿。  “要我說,打仗也沒什麽不好,我有個表叔,是榮枯道內門的修士,十幾年前恨碧之戰誅魔有功,後來升了側堂觀主,每年領的香火錢真是十雙手數不過來!”  “可打仗,要怎麽打呢?我們這種沒結丹的普通人,隻能當炮灰,唉,啐!”  “這你就不懂了吧,”小二往楚寒今茶碗裏添了茶,道,“要是打起來,我要麽往榮枯道避難所跑,要麽往多眼鹽湖跑。這倆可就是整個榮枯道最安全的地方!地下的法陣,嘖嘖嘖,任何沒有令牌的人要是誤入,立刻會被雷電擊為粉碎,死無全屍!”  越臨看他一眼:“你這麽清楚。”  小二滿臉小意思:“跑江湖嘛,在下綽號‘包打聽’,什麽都略懂一點。”  這話不假,人多又流動快的地方,消息傳播越快。  正在此時,白孤也從門外進來,快步走到兩人麵前,喝了口茶擦汗:“文書批下來了。”  所謂文書,其實是一張標記的符紙,攜著它被觀察到,不會被再重點關注。  小二去了別座添茶水,越臨問白孤:“多眼鹽湖地下的陣法,你要怎麽處理?”  白孤顯出一副傷神的模樣:“如果我們早幾日趕路,應該能在鹽湖外將童男童女劫走,不必冒那麽大的力氣了。”  越臨本就是故意的,此刻冷笑:“你怨我?”  白孤立刻麵露惶恐:“奴才不敢。”  楚寒今垂頭不語,半晌,才道:“你們未必把榮枯道的人想的太簡單了,他們送到鹽湖的童男童女,都有高手護送,遇到危險會結陣,並發出訊息,鹽湖和周圍城池會立刻遣人支援,同時封鎖周圍道場和結界,任何擅闖者都會被嚴加排查,哪有這麽容易得手?”  白孤稱讚:“月照君高見。”又道,“再者,倘若我們光明正大將童男童女擄走,正道的人一定會發難,到時候恐怕會激起眾怒,仙魔之戰又有了新的導火索。所以,君上,我們要劫,得偷偷摸摸地劫。”  越臨抬了下眉:“偷偷摸摸,這你最擅長。”  白孤一臉坐立不安:“這……”  不過他立刻擦了擦汗,笑道:“奴才一向如此,做人做事,隻想省些力氣罷了。”  越臨端著茶杯,與楚寒今碰了下視線。  這些事情他心裏有數,楚寒今也清楚。一向貪圖便利、韜光養晦的白孤,不可能為了童男童女冒出生命危險,狡猾如他,聰明如他,一聽有捷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而使祭品唾手可得的方法。  如果先前的猜測沒錯,恐怕他教會晨陽落陽那則高級傀儡術,作為交換,便是多眼鹽湖的一個秘密。  現在越臨要做的就是將這個人逼到絕境,逼他拿出他的“秘密”不可。  越臨語氣懶散,道:“這麽麻煩,要勞你費心了。”  白孤頓時道:“為君上大業,奴才萬死不辭。”  飯店不便細談,低聲聊到這裏,便不再繼續聊下去。  吃完飯,他們離席,楚寒今拎起了果籃,見球球的外皮又有些蔫了,似乎覺得很熱,正困懨懨地滾來滾去。  ……明明它一個字沒說,楚寒今卻覺得自己仿佛能看懂他。  楚寒今往馬車上走,準備將果球重新放回涼水中,讓它泡著解解暑,倒是走到門與一列穿戴整齊,白袍飄飛的修士撞了個正著。  看領口的紋耀,竟然是遠山道的人!他們行色匆匆,似乎趕路疲憊,剛進來靠在窗邊坐了,叫小二上茶。  他們也看見了楚寒今。  但奇怪的是,所有人視若無睹地轉移了視線,徑直低頭,喝茶。  仿佛並沒有認出他。第60章 60  楚寒今走到馬車附近,撩起簾子準備上車,越臨突然道:“你不是想吃街口的糖酥嗎?現在去買?”  楚寒今不明所以一抬頭。  越臨深色的眸直盯著他。  話裏的暗示不言自喻。  楚寒今心裏帶著疑惑,但依言調轉了步伐:“好。”  他轉了個彎,走到街道的另一端,等隱過周圍的視線,肩膀突然被輕輕拍了一拍。他手按在劍柄,剛要轉過去。  背後傳來說話的聲音:“師弟。”  不是慕斂春的外貌,但聲音一致,明顯是慕斂春易容。  楚寒今意外:“師兄?”  他明白越臨為什麽將他支到無人的地方了。周圍有人盯著,他跟魔族的人走在一起,如果公開相認,名聲會被攪合得不好聽。  “當初突然離開,到現在快半年,=”慕斂春滿臉擔心:“你到底幹嘛去了?”  楚寒今歎了聲氣:“師兄,說起來很複雜。”  慕斂春升起怒意:“榮枯道那賤人說你叛逃了魔族,還跟魔君勾結在一起!我不信,我難道還不了解你!你絕對幹不出這麽齷蹉的事!”  楚寒今歎息:“事情複雜。”  “那你說清楚,這段時間到底在幹什麽!”不過慕斂春的怒氣很快平息,四下看了看,道,“不急這一時,既然現在找到你了,你速速跟我回去——對了,方才和你走在一起的,是魔族的人?”  楚寒今:“是。”  “馬上跟我走。”慕斂春不由分說。  楚寒今沒想到他態度堅決,有些回過味兒來,隔著牆壁看向越臨車馬停駐的地方。  他目光緊鎖,片刻後搖頭:“師兄,我暫時不能走。”  慕斂春:“為什麽不能走?!”  楚寒今眉眼堅定,看向他:“我有了一個孩子,和越臨的。”  慕斂春:“什麽?!”  他滿臉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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