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落陽破罐子破摔幹脆承認罪過的唯一目的,就是引來楚寒今跟白孤碰麵,殺人滅口。他幹的很熟練,看來平時就經常這樣。典型不解決問題,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楚寒今抽劍要擋,落陽連連送劍,但他絕非楚寒今的對手,再喊:“師兄,召出傀儡!”  然而晨陽臉色微變,沒動手而是直勾勾看著茶幾旁的白孤。白孤神色意外,滿臉對突然打起來的好奇:“怎麽了?”  他看到越臨,張嘴想喊“九哥”,但頃刻之間脖頸便被一雙手緊緊地掐住,將他拎起來,像拎起一隻小雞仔。  越臨手背的青筋微微浮凸著,筋肉和骨骼的走勢精悍明顯,陰沉雙目直勾勾盯著他:“原來是你搞的鬼。”  原來,操縱楚寒今的人是他。  原來,試圖將親哥煉為劍靈還不罷休,竟敢覬覦到了楚寒今的頭上。  白孤臉上露出窒息的蒼白,像一隻被從水中撈出的魚,眼球微微瞪著,雙手緊緊摟住越臨的手臂:“九哥……哥……我冤枉……我冤枉……咳咳咳……咳咳……”  越臨手臂不再被皮膚包裹,逐漸顯出烈火焚燒的深紅色,其中隱約顯出長長的骨頭。他目光仿佛鎖緊獵物的野獸,不帶一絲憐憫,隻有血腥嗜殺之意。  看到這一幕,楚寒今突然想起來了。  他第一次遇到越臨時他便是這樣一具頭顱跟身體分離的白骨,肢體殘破,後續從野獸身上找來皮膚和肉填補、用靈氣融合,才形成了這具完整的身體。  楚寒今還記得那花了越臨很長時間,在與他一麵之緣的七天後,他看見出現在麵前的越臨,擁有了俊朗的臉和高大的身體,笑著說:“不會再嚇到你了。”  可現在……越臨過於憤怒,不再維持獸□□合的身體,甚至露出了屬於他的靈骨。  這是他不加掩飾的殺意。  毫無保留的憤怒。  衝天的靈氣震動得牆壁發抖,那院子裏的白布仿佛感知到什麽,開始顫顫而動。動作的幅度逐漸增大,隨著白布掉落在地露出一片深黑色的團狀物,不僅插著斷手和斷腳,甚至還有一張張被粘連在一起的扭曲的臉,完全是個屍體大亂燉!  屍團站了起來,惡臭無比,高大的陰影從蝙蝠之翼般垂落,一掠過將屋梁打斷,又一掠過將圍牆打的坍塌。  楚寒今:“傀儡!?”  落陽吹哨召喚,直指楚寒今:“殺了他!”  屍團走動,但並不穩,似乎還缺了一部分。楚寒今猜測缺失的便是周少爺的屍體,下葬後會被挖出來填補上來。  他劍尖靈氣削落屍團一臂,落陽見狀,舉劍應戰,扭頭衝晨陽道:“師兄,你攻他左側——”  晨陽無聲無息飛躍而起。  “不識好歹!”  楚寒今本想交他到榮枯道受審,但對方出手陰毒非置他於死地不可,他不得不真正動手。一劍將落陽挑翻在地,袖中飛出一道縛咒,落地後金光大盛,將躲閃不及的落陽從肩膀到腳踝結結實實捆起來。  而晨陽飛快落地,舉起了劍,楚寒今以為他要斬斷縛咒,真想加緊,沒想到聽見“噗呲——”一聲響。  楚寒今瞳孔驟縮,眼前的落陽急切對著晨陽:“師兄救我……”  話音未落,一柄青灰色的長劍從他腹部沒入丹田。  接著,猛地再送深一寸!  這劍太薄太快,貼合著肉切進去竟然完全不見一絲鮮血流出,直到晨陽神色凝重地將劍抽了出來。  落陽腹部那傷口才開始滑出涓涓細流,殷紅,腥臭,好像一個止不住的眼,不斷湧出血淚,頃刻將腹部暈染得潮濕黏膩不堪。  落陽睜大眼睛,不說話隻是看著晨陽,眼神中仿佛有種東西碎裂,失去了神采。  似乎心痛不堪。  似乎心碎欲裂。  而晨陽看也沒看他一眼,轉向楚寒今,麵無表情道:“我師弟心術不正,修習邪道。我今日大義滅親,還請月照君做個見證。”  楚寒今重複:“你說什麽?”  “我說我師弟心術不正,我今日大義滅親,還請……”  楚寒今音色透著一股子森冷和肅殺:“你說你不知道他殺人,將活人煉製成傀儡?”  晨陽仍一副堅毅麵貌,沒有任何猶豫,也不曾看一眼腳下的人,道:“不知道。”  一片死寂。  白孤終於解開了越臨的手,癱倒在地大口喘息。  而落陽吐出大口黏糊的鮮血,半閉著眼再也不看晨陽,半閉上眼,手指緩緩垂落在地。  他死了。  楚寒今這才好好地、從頭到尾地打量晨陽。  因他那位師弟話多,與他沉默寡言的性子截然不同,楚寒今和越臨的注意力更多放在落陽身上,幾乎不太注意到他。  楚寒今審視半晌,才冷笑道:“你以為你找了個替罪羊,又殺了他滅口,你就能脫罪嗎?”第38章 38  晨陽:“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這一刻楚寒今隻感到無比的失望。他掌中縛咒收緊,繩子一圈一圈將他捆緊,晨陽終於不再動彈。  安置完的屋內,還剩下對峙的越臨,和奄奄一息的白孤。  他坐在地上,渾身髒汙,楚寒今開門見山問:“咒印是你教他們下的?”  出乎意料,他沒有任何反駁之意,點頭:“是我,怎麽了嗎?”  “他們用咒印操縱害人,你問我怎麽了。我再問你,春宴時天葬坑琴魔頸上出現一樣的咒印,也是你下的?”  白孤咳出一口血,說話有氣無力:“這我就不知道了。”他把氣咳勻淨了,“這隻是一道傀儡咒,用來殺人嘛,我也管不了。”  說的真是輕巧,仿佛差點死無葬身之地的人不是他。  楚寒今不再和他周旋:“管不管的了,跟我回了遠山道,自然有人審問你。”  沒想到聞言,白孤勾著的頭突然抬起,堪稱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不過隻是看了看,又望向越臨陰沉的臉。  他不再說話。  將人綁在道衙,等來榮枯道派來的審查,楚寒今總算鬆了口氣。將這群人交給他們看管不會出問題,他回到客棧休息。  這兩天幾乎全在忙碌,坐下,越臨先叫小二過來點菜。  小孩兒或許有靈性,知道楚寒今忙碌並不鬧騰,放鬆下來才表露出不滿。楚寒今感覺到一陣腰酸,除此之外,還有輕度的嘔吐感。  楚寒今:“幸好這件事告一段落了。”  打鬥時他一直在擔心,會不會給小孩兒造成傷害。  從昨天到今天,他幾乎沒太休息,這樣對腹中的胎兒也不好。  越臨:“但願吧。不管他是不是春宴禍患的始作俑者,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你都不要再參與了。”  楚寒今看著水杯沉思不語。  其他桌傳來議論聲。  “這師兄弟終於被人收拾了!”  “天可憐見,他們在風柳城這幾年,我們可沒過過安生日子,夜夜提防被修士抓去煉丹,可算遭報應了,晦氣!”  “也不知道下一任來的會是什麽人,可別再像他們師兄弟這樣。”  “……”  楚寒今停下了杯子。  他說:“但願如此。”  楚寒今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每到五歲,小孩兒就會被送到道衙摸靈骨,查看是否有修道的天資。人人都想修道,問原因呢,不過是修道能得神力,能顯耀武功,能脫離普通人,不再受人欺負。  可這些得道的人變強大了,卻被私欲所困,容易濫殺無辜。  越臨理解他的心情:“這確實是一件會讓人對正義產生動搖的事。”  說著話時,旁邊小二上了菜。  有一道當地特色的雞肉,做得油亮通紅,香氣撲鼻,不過楚寒今剛嚐了一口,喉間升起一股惡心感:“算了我不吃了。”  越臨算明白了:“我一會兒給你找點別的東西。”  楚寒今:“行。”  他飯吃的不舒服,沒幾口回了客房,片刻越臨端著水果碟進來:“問了後廚要來的,吃點這些果腹。”  楚寒今點頭,沒片刻,小二又送進了大浴桶。  越臨:“也是我要的。”  他對楚寒今的了解程度非常高了。  甚至沒說幾句話,等楚寒今吃完,過來搭住了他的肩膀:“沐浴後就休息。”  楚寒今默了默:“謝謝。”  說完雖然指節有些僵硬,還是任由他解開了自己的衣裳。白皙的鎖骨和胸膛袒露,線條極美,及至腰以下都瘦而柔韌,先沒下褻衣,直到越臨輕輕將他衣衫都褪了。  並非楚寒今不介懷,隻是在山裏的大半個月,他好像將自己骨頭都養懶了,此時放鬆地輕輕枕著浴桶,身旁越臨拿起了被水打濕的帕子。  他倆現在不是陌路人,是孩子的父輩。  越臨舀水將他肩頭打濕:“那時候在木屋先把孩子生下來也未嚐不可,這幾天的行動對孩子太冒險了。”  楚寒今明白他的意思:“白孤的事我配合審問,其他交給師兄,我不再管了。”  流水從他白皙的頸間落下,將皮膚打濕,蒙上了一層潮潤的水痕,顯得十分漂亮。  或許有一縷沾到了下巴,越臨手輕輕撫摸過去,刺激得酥癢微癢,無意地蹭了一蹭。  楚寒今又有些心意慌亂。  事到如今,他跟越臨似乎也沒什麽遮掩和羞恥了,並非夫妻,但彼此卻異常坦誠,關係讓人頗感複雜。  不過越臨隻是一碰,說:“沾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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