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蘿卜回到家就問媽媽會不會做“鍋子”,兔子媽媽正往桌上擺飯,聽了胡蘿卜的話直接搖搖頭,“不會,都沒聽說過。”


    胡蘿卜大感失落,不滿地嘟囔:“這都不會,還說要請絨花他們吃飯呢,都是家常飯,有什麽可吃的呀?”


    兔子媽媽怒瞪他:“這窮鄉僻壤的你還想讓我做出山珍海味來嗎?再說就請兩個孩子吃飯,豐盛點不就行了嗎?”


    胡蘿卜直接反駁:“誰說就倆孩子?還有凱路呢?上次在丁字坡,是他先在大力強的刀下救的我,然後抱著我逃跑,被大力強追上以後漢克斯老師趕來才把大力強打跑的。咱不得謝謝人家嗎?”


    兔子夫婦聽了對視一眼一起走過來問胡蘿卜:“你怎麽不早說呢?”


    胡蘿卜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瞄了他們一眼,低頭小聲說:“說了又怎麽樣,不還是送人家兩顆大白菜嗎?”


    兔子媽媽氣得想揍他,兔子爸爸趕緊攔住了,說吃了飯再研究這事。


    胡蘿卜灰溜溜地吃了飯,再不敢提“鍋子”的事。


    等二人寫完作業,胡蘿卜想出去逛逛。


    胡蘿卜剛出院子,正碰上大雨和大壯回來。


    胡蘿卜看到大雨拎著幾條魚,驚訝地問:“咦?哪來的魚?還活著呐?”


    大雨沒吱聲,大壯則衝他笑笑。


    胡蘿卜沒得到答案更加奇怪,朝走在後邊的胡鬧招招手,兩人尾隨著大雨他們來到凱路家。


    大雨和大壯一進院門,葡萄架下寫作業的二蛋、三個女孩兒和正在院裏編竹簍的凱路一起看過來。


    凱路看到大雨拎著魚臉色立刻變了,他扔下手裏的篾條慌忙跑過來,一邊往門外推著二人,一邊小聲說:“快、快去把魚扔了。”一邊害怕地往後看。


    大雨和大壯正在納悶,熊貓媽媽走出屋子,正好看到門口的情景。她愣在那,臉色一下變得蒼白,沉聲說:“你們都給我過來!”


    凱路低聲說:“壞了、壞了。”轉身和二人一起往屋裏走,其他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探頭探腦地跟在後麵。


    進了屋,熊貓媽媽慢慢在沙發上坐下。她捂著起伏的胸膛,顯然在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此時,那些痛苦的回憶又重新浮現在熊貓媽媽腦海:撕心裂肺、茫然無助、難以置信卻又無可奈何的感覺讓她痛不欲生……不!她決不允許悲劇再次重演!


    大雨和大壯進了屋,在熊貓媽媽麵前站住,兩人都低著頭不說話。


    凱路走上前賠著笑說:“媽,他們……”


    熊貓媽媽大喝:“你給我閉嘴,沒你說話的份兒!”


    凱路一愣,從小到大,他從來沒看到媽媽發過火,更別說這麽大的火氣了,看來媽媽氣得不輕。他擔心地看了眼闖禍的兩個人,卻再不敢多嘴,老實地退到一旁。


    屋子裏一片沉默,大雨感覺空氣異常沉悶,他都快要窒息了。


    熊貓媽媽盯著他們語聲低沉:“在哪捉的魚?誰讓你們去捉魚的?是誰捉的?”


    大壯悄悄瞅瞅大雨,大雨抬起頭回答:“是我到村後河裏捉的,大壯是陪我去的。”


    熊貓媽媽麵無表情地問:“是誰讓你去的?”


    “沒有誰,是我自己想去的。”


    “知道那是村裏的禁地嗎?”


    “知道。”


    “知道為什麽還要去?”


    “……我想給家裏捉點魚,我的遊泳技術非常好,所以……”


    “你遊泳技術好就可以違背村規?就可以不聽大人的話為所欲為?”麵對熊貓媽媽的厲聲質問,大雨羞赧地低下頭。


    熊貓媽媽激動地說:“知道為什麽那條河是村裏的禁地嗎?因為那條河淹死過人,其中一個就是遊泳技術高超的人,而且是一個成年人……你嚐過失去親人的痛苦嗎?那種驟然間失去……早上還笑著跟你說話,忽然間這個人、你依賴的至親的人就沒有了、永遠看不到了……你體會過這種感受嗎?”


    熊貓媽媽的語聲戛然而止,她捂著臉痛哭起來。


    大雨走過去想安慰她,剛撫到她肩膀,她突然站起來,用力地捶打著大雨的肩背,邊打邊哭喊:“你為什麽不想想我們娘倆?這麽多年我是怎麽熬過來的?你不是遊泳無敵手嗎?你能把別人救上來,你自己為什麽不能活著回來?你就這麽狠心地扔下我們沒了蹤跡?我找了你兩年哪!你在哪?在哪啊?我恨你!嗚嗚……”


    聽了熊貓媽媽的哭訴,在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原來凱路的爸爸是因為在那條河裏救人才失蹤的。


    熊貓媽媽平日笑嗬嗬的,沒想到她心裏這麽苦。她壓抑了這麽久,今天因為大雨的冒失讓她想起了陳年往事,所以心裏的痛苦統統都宣泄出來了。


    大雨沒想到因為自己的莽撞竟然勾起熊貓媽媽痛苦的回憶。他痛悔不已,扔掉手裏的魚,雙手抱著熊貓媽媽輕聲說:“媽,我知錯了,我以後再也不去那條河了,我聽你的話,你別哭了。”


    熊貓媽媽愣了一下,她停止了哭泣,淚眼朦朧地問大雨:“你說什麽?”


    大雨哽咽著說:“我知錯了,我聽你的話再不去那條河了。”


    熊貓媽媽搖頭,“不對,前麵那句!”


    大雨愣了一下,低著頭小聲卻清晰地叫了聲“媽!”


    熊貓媽媽看著他,眼睛越發明亮,“你保證嗎?”


    “媽,我保證!”大雨揚起頭,語氣堅決。


    熊貓媽媽鬆開他,抹著眼淚說:“你要是再不跟我打招呼自己去那兒,就別再叫我媽了,我說話算數。同樣的痛苦我不想再承受一次。”


    大雨擦掉眼淚輕聲地“嗯”了一聲。


    熊貓媽媽環顧了一下,見孩子們都含著淚花看著自己,忽然有點不好意思。


    她從來都是溫厚善良的,從來沒對孩子們大聲地說過話,今天實在是怕極了才會發怒。


    自從大雨來到家裏,熊貓媽媽看著波瀾不驚,沒有什麽高興的表示,但是她在一點一滴、事無巨細地關愛著這個身世悲慘的孩子,用自己的善良溫暖他孤獨冰冷的心,從內心裏早就已經把他當做自己的兒子了。


    她知道大雨的本意是好的,但是如果以冒險為前提,那麽這種莽撞的行為一定要及時製止,更何況這件事觸到她內心裏最痛的那個地方呢。


    凱路也嚇壞了,因為今天是他有生以來頭一次看到媽媽發脾氣打孩子。


    再看看大雨,絲毫沒有因為挨打而不高興,反而眼含憐惜地看著熊貓媽媽,凱路知道大雨已經把她當成自己的媽媽了。


    熊貓媽媽羞赧地吸吸鼻子然後開始安排:“大雨,把魚放屋裏。胡蘿卜,你拿一條魚回去,讓你媽媽給做給你們吃。”


    胡蘿卜早就饞壞了,聽了熊貓媽媽的話也不客氣,高興得“哎”了一聲,立刻跟著大雨進了廚房。


    大雨往盆裏倒上水,再把摘掉草的魚放進去。不一會兒,魚就慢慢地遊了起來。


    大雨挑了條大魚,重新穿上草遞給胡蘿卜。


    胡蘿卜高興地接過來,嘴裏說了聲“得嘞!”出了廚房對熊貓媽媽發自肺腑地道了謝,然後才拎著魚和胡鬧一起走了。


    大雨剛起身,熊貓媽媽走進來問:“河水涼不涼?”


    “不涼。”


    “能不涼嗎?現在又不是盛夏,你就作吧,等到老了,病就全找來了。快進屋去,媽給你熬碗薑湯。”


    “媽,不用,我真的沒事。”


    “什麽沒事?寒氣在身體裏呢,一時能去得了嗎?真是的!”說完把他推出去了,轉身去熬薑湯。


    大雨無奈地出了廚房,凱路悄悄往廚房看了一眼,噓了口氣,小聲對大雨說:“你膽子也太大了,這也就是你,要是換了我去,媽媽得把我打死,她恨死那條河了……”聽廚房有動靜,嚇得忙住聲,衝大雨擺擺手,示意他回屋。


    凱路轉頭發現寶貝呆呆地縮在沙發一角,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於是問她:“怎麽了?”


    寶貝眼含淚花扁扁嘴,“害怕!媽媽哭。”


    凱路忙把她抱起來安撫:“別怕,二哥不聽話,媽媽氣哭了才打他的,媽媽喜歡寶貝,媽媽不會打寶貝的。”


    寶貝又說:“媽媽哭。”


    “沒事兒,沒事兒,媽媽現在好了,不哭了。你看媽媽正幹活呢,真的不哭了。”凱路一邊哄她一邊往廚房走。


    寶貝伸頭往廚房裏看一眼,然後轉頭小聲對凱路說:“我聽話。”


    凱路心說:唉!到底還是個孩子,根本就沒聽懂是怎麽回事。知道解釋不清楚,就摸摸寶貝的頭,拿了個果子哄她吃了。


    熊貓媽媽煮好薑糖水端出來,看到大壯站在客廳裏就讓他端給大雨喝。


    大雨接過薑糖水,看到大壯站在一旁饞得直咽口水,寶貝也站在門外眼巴巴地看著。


    薑糖水太熱,大雨吸溜著喝了一半,又吹吹剩下的走到門邊兒遞給寶貝。


    寶貝有點不好意思接,大雨就又端近點,寶貝湊過來喝了好幾口,可能是感覺有點辣吧,端著肩膀“嘶哈”了一聲,然後衝他笑笑轉身跑了。


    大雨把剩下薑糖水遞給大壯,大壯剛開始還推辭,大雨笑著說:“喝吧,壓壓驚。”


    大壯想想也對,自己雖然沒挨揍,但是當時那個場景自己也嚇得不輕,的確得壓壓驚。於是心安理得地接過來,一仰脖“咕咚咕咚”幾口就喝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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