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道背影,仿佛月色清輝都被他奪去了光華。


    沈將離躲在門後靜靜的看著,發現他來來回回都是在下麵條,雖然每一次在最後做出來的賣相真的不怎樣,也不知道看他這樣有多久,沈將離在回桃苑的時候都是遊神的狀態。


    來去步子極輕,沒人發現。


    她沒有出聲去問隋君清為什麽這麽晚了還在這裏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下麵條,她隻是安安靜靜的躲在門後看著他,其實有一陣鼻頭是有些酸楚的,心裏說不上什麽感覺,對於他,她好像沒懂,可是直到她去了鄧筠溪生辰宴之後,好像才懂了,才懂了為什麽酸楚。


    沈將離忽然扯了一抹笑,其實他那天並沒注意到自己衣上沾有了一兩滴淺顯的油漬吧。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


    斂起心緒,沈將離釋然一笑,同她這樣講了。


    鄧筠溪沒想到的是隋公子會這般重視,她眨了眨眼,想到隋公子挽起袖子在膳房內條理有斯的下麵的時候,其眉眼從容,眸色溫和,鄧筠溪都覺得心裏好像被塞了什麽一樣,軟得一塌糊塗。


    還有方才不久的那個主動的吻,……也許,會不會、隋公子也喜歡上她了呢。鄧筠溪忍不住去想。


    其實她在想這個問題的時候,似乎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就陷進去了。


    ******


    翌日。


    大殿一如既往的又是沉鬱,壓抑,仿佛有隻怪手伸到喉嚨有一寸距離的地方,眾大臣在其間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心裏一陣鼓鼓的。


    經過昨天一天下來厲凜初的排查,皇宮中,蛇倒是都沒有看到,不過,卻有另外的收獲。


    半張麵具。


    他在西閣的某一個比較隱晦的地方發現一張金色繪紋的麵具。


    “當時去過這個地方搜羅還尚未見,而今卻……?”厲凜初端詳起板上的半張麵具,語氣蹊蹺道。


    謝傅堂眉梢一挑,麵色凝重,“厲大人此話何意?”


    厲凜初踱了幾個步子,視線掃過殿中所有人的麵容,音調驀地一沉,“此人不僅是皇宮中人,且深諳皇宮。”


    忽然這個時候,殿外傳來紛亂的腳步聲,殿內人第一時間看出去。


    見來人穿的都是深淺不一的異族服飾,領頭兩位容顏絕色,瞬間最為注目。


    “西涼王子,西涼使者。”國君從座位上站起,對於他們的到來有點訝異。


    薩納爾與洛桑娜朵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她以問安國的禮節朝龍椅上的那位行了一個禮,方才不疾不徐道,“吾與王子聽聞昨日宮中發生一件慘事,關乎馭蛇,恰吾有幾分了解,如若大人們需要幫助,吾亦想盡一份綿薄之力,好抓其凶手,再可促阿拉兩國友誼之情。”


    聞言,國君才知道什麽回事,隨即他朗聲一笑,兩掌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音,“若有使者助力,朕相信這件事很快會水落石出。”


    “我看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一位大臣貼近旁邊那位低聲譏誚道。


    誰不知道殺害謝安姻那位是位異族女子,此時這位使者跳出來不正是欲蓋彌彰嗎?說是來聯姻,可誰知道他們西涼人安的什麽心。


    在西閣找到半張金色麵具,藏得隱晦,若是仔細根本不會看到。那麽問題來了,為什麽藏在這?楊知川思忖著摸起下巴,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想起自己的二哥。二哥是因為與柳白門有齷齪的勾當交易,再加上白石溪的攪渾水所以才會被父皇關禁閉。


    不禁想起那晚在西閣聽到的對話,如果厲凜初所說的隱晦的地方是他那日所見的地方的話,那麽,他實在是懷疑二哥。且不說他回去後的第二天,從隋大人口中所知的“平王逃出”這一則消息。


    不著痕跡的斂回自己的臉色,楊知川佯裝淡漠的看著殿內的你來我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關於十二曲峰的事情還沒得到完全解決,白石溪的事情也盡是謎團,這會兒又多出了這個,……唉。”一位老臣痛心疾首的歎息道,注定不太平。


    這一句話一出,下麵的開始議論紛紛,無不是頭疼著近幾個月發生的事情。


    下了早朝,楊知川追上隋君清,似乎想同他去府上細細商討。


    “我懷疑我二哥。”上了馬車,楊知川毫不避諱就將自己的想法說出。


    隋君清在他旁邊就坐,聞言隻是好整以暇的捋一下袖口,對於他的猜想似乎是意料之中,不覺驚訝,“何以見得?”他聲音平淡,毫無起伏。


    “首先,我二哥為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其次他與柳白門有一層關係,所以設計了靈西縣、白石溪、宮宴一事,靈西縣抽財,白石溪誣陷,宮宴偽裝,難道這不明顯嗎……?”楊知川蹙眉道。


    隋君清卻是輕輕搖頭,一針見血道,“平王與川陵侯府關係很好。”


    楊知川頓時語噎,他差點忘了,二哥的母妃可是川陵侯府出身的,是川陵侯的妹妹,所以二哥怎麽可能會去殺自己的表妹?川陵侯府是他的後盾,對他可有大用處,所以二哥有怎麽可能會去殺謝安姻。思此處,楊知川開始陷入一陣沉思。


    為什麽要去殺謝安姻?如果是因為被撞破了某些不該見的事情而殺她,其行為倒是情有可原,可殺了之後,卻還要劃花她的臉?


    “難道是西涼人?”他低呼一聲,脫口而出,沒過多久,他又納悶的自言自語起,“可是我想不通,這西涼人跟人謝安姻又有什麽過節啊,非得要劃畫人家的臉?”


    “興許是嫉妒吧。”隋君清淡淡答道。


    楊知川:“……”


    “難道隋大人沒有思路嗎?有沒有比較懷疑誰?”他突然好奇的問道,“昨天那張紙條大人可探出什麽究竟了?”


    提起那張紙條,隋君清忽然舉指摁了摁自己的眉心,似乎有點疲倦。


    “紙條已經翻譯出了,字不成句,毫無意義。”


    楊知川吃驚,下意識的跟著重複的一句:“字不成句,毫無意義!?”


    隋君清頷首,“用胡爾雅族與涼恭族的語言翻譯過了,單字連起來不是句子,完全是胡鬧。”


    楊知川不敢相信,他以為自己握著的紙條將是一條指明的證據,是重要的線索,結果呢?結果居然是猜中了開頭沒猜中結尾?字不成句,毫無意義?怎麽會是這樣?


    他不肯罷休的忙追問道,“隋大人可有嚐試過用其他的語言翻譯?”


    隋君清輕擺頭,“這是胡爾雅族跟涼恭族的文字。”


    意思就是,沒得其他翻譯,因為這就是他們民族的文字。


    “怎麽會是這樣呢?”他納悶。


    是不是自己忽略了什麽?


    就算不是那個民族的人,懂一些他們民族文字的照樣也可以這樣寫。那這麽做的原因是為什麽?是想禍水東引還是迷惑視線。


    “靈西縣,白石溪,宮宴,小越王覺得是同一個人做的嗎?如果是,那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小越王若是將這些想通了就不會鑽牛角尖了。”隋君清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言語簡扼地提醒了一句。


    楊知川聞言,眼光閃了閃。


    “莫非……背後人是我三哥!?”他不確定的低呼出聲。


    下一秒他又否定自己,懊惱的敲了敲的額頭,“可是我真的想不通,為什麽那個人要劃畫謝安姻的臉。”


    楊知川蹙著眉心拚命思考,見狀,就知道他還是無法從牛角尖裏鑽出來,隋君清輕聲歎了一息,其實這件事本來就沒有想象中的簡單,一連串下來牽涉的人極多,很是棘手。


    謝安姻的死,死在她看到了不該看的,之所以臉會被劃畫,要麽是那麵具女子早前與她有過節,要麽就是純粹的嫉妒,更或者……是來自殺人的快感。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盡量把劇情寫的正常下去,以至於不會崩壞得太厲害。(鞠躬)


    ☆、紅妝輕晏奈楊花


    謝安姻的死已經過了三天,苗頭雖微,眉目不具體。這件事情最焦躁的當屬謝傅堂,畢竟死的可是自己的掌上明珠。


    關於與西涼國聯姻一事也因著謝安姻慘死在宮內而被推遲延長了,國君不好敷衍川陵侯謝傅堂,但也不敢怠慢西涼國王子與使者。所以,他隻好從中打太極,一是盡力抓到殺死謝安姻的人,二是借著隋君清與鄧筠溪的婚約,希望王子留下參與他們的婚禮,雖然這是為了延遲聯姻的借口。


    這天,早朝上的氣氛一如既往地壓抑沉鬱,讓人透不過氣來一般。


    裏頭談論的什麽,楊知川已經充耳不聞了,他頭微垂著,目光呆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直到厲凜初再將那塊麵具和鐲子擺出來,他才抬起頭緊盯了須臾,目光微轉,他偷偷打量起對麵的使者洛桑娜朵。


    隋大人說紙條的文字是胡爾雅族與涼恭族的,雖然翻譯出來的字不成句子,是單獨詞,但是……他總覺得這紙條很不簡單。


    轉念一想,這紙條真的是迷惑視線嗎?為了栽贓給宮內的異族人?


    正思索著,忽然厲凜初說的一句話,叫他立馬回過神來。


    “先前謝小侯爺說過,毒蛇不可能在短時間被叫來,所以宮內肯定有一個藏蛇的地方。則臣,在一個地方發現了蛇皮。”


    此話一出,引起嘩然。


    大臣們似乎沒想到皇宮裏居然真的會有人藏蛇,而且還是毒蛇,這簡直是威脅到生命了!


    謝安舟興味挑眉,饒有興趣道,“哦?在哪發現的?”


    厲凜初側過臉,眼底滿是冰冷,“清心殿後門的一口井中。”


    “本王沒記錯的話,這後門可是離西閣很近。”楊知川倏然說道,表情凝重。


    厲凜初漠然點了點頭,繼而又補充了一句,“後門這個位置,雖然走幾十來步就到西閣,可是,有一座宮殿,離這也不遠。”


    說到最後一句話,厲凜初遲疑了一下,說話語氣莫名有點意味深長起來。


    謝安舟並不熟悉他們皇宮的分布,聞言隻是挑眉,似乎想等他或誰繼續講下去。


    萬公公一掃拂塵,聲音尖細,辨不出喜怒,“厲大人是想說雯雅宮嗎。”


    雯雅宮,正是瓊雯公主住的宮寢。


    大臣們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同時又不得不為厲凜初的膽大擰一把冷汗,此前誰不知這國君最是寵愛瓊雯公主,厲凜初的這一句話不擺明的就是懷疑瓊雯公主嗎?


    厲大人不愧是厲大人,這也敢說。


    偷偷去看龍椅上那位人的臉色,雖然麵無表情,卻無端讓人看出一絲慍怒的神情。


    “厲大人是懷疑瓊雯公主?”萬公公噫了一聲,細聲涼薄。


    厲凜初眼簾稍抬,神色不變,他往外走了幾步,停在那金色麵具麵前,繼而兩指一撚,將麵具拿起,“謝小侯爺,方便湊近這張麵具一下嗎?”


    他兩指撚著半張薄涼的金色麵具,微微側過身向著他的方向,眼神冷冷淡淡,沒有溫度般。


    謝安舟遲疑了一下,摸不定這厲凜初想要作甚,不過隻這一下,他還是邁開步子上前了,興許是好奇,他倒要看看這厲凜初搞什麽名堂。


    走近,厲凜初將手一直,麵具瞬間離謝安舟的臉僅有一拳的距離,“謝小侯爺可有發現什麽?”說著間,他又將麵具挪近了幾分。


    如果是視覺上,那麽那塊麵具雕飾精美,紋路清晰古韻,有些神奇,薄薄的一片,是張好看的麵具。但若是嗅覺上,謝安舟倒是察覺到了端倪,麵具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這種香味初聞還覺得清新芳菲,但再繼續聞下來,就變了味了,這清香越來越濃,濃到想嘔吐,致人幾分暈眩。


    謝安舟眼神恍惚了一下,最後受不了直接抬手把麵具推遠了幾分。


    “這是什麽?”他偏過頭,忍著幹嘔的衝動問道,臉色有點差。


    大臣們看著謝安舟的反常行為,目光跟著一轉又在麵具上遊弋一圈,對於這件事,無不被勾起了好奇心的,大家這會兒都好奇謝小侯爺經曆了什麽事。


    “謝小侯爺發現了什麽?”他淡聲反問。


    “麵具上有一股香味,初聞還好,聞久會暈眩嘔吐……”謝安舟黑著臉闡述,最後眸色一斂,“這到底是什麽?”


    厲凜初漫不經心的將手指一轉,而手中的麵具也跟著轉了一個弧度,他唇角一勾,笑意不達眼底,“一種蠱毒。”


    楊知川一直在旁邊關注他們的一舉一動,聞言差點沒罵出聲,這會兒連蠱毒都出現了?!


    “那那隻手鐲呢?”楊知川忽然想起便忙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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