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夭枝截然不同的是,鄧筠溪整個人是朝氣蓬勃,神清氣爽。


    掀開被子下了床,她趿著鞋子便走了過去,往凳子上一坐後,這就耐不住欣喜同夭枝說道,“我今天可以出門了!”


    聽到小姐這興奮說話聲,夭枝意識倒是清醒了許多,可以出門了?


    她不由得替她高興,“是嗎?少爺答應給小姐自由外出了?”


    話音落下,鄧筠溪就撇了撇嘴,也斂了笑臉,“沒有。”


    沒有?夭枝感到奇怪,“那今天……?”


    “今天是去白石溪釣魚啊。”她說完後,便將帕子浸入微涼的清水中,微微一擰,她低下頭淨了一下臉。


    夭枝聽到‘白石溪釣魚’這五個字,倒覺得蠻耳熟,好像在哪個管家麵前聽過,於是她歪著頭追思,忽然便想了起來。


    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笑著說道,“也難怪少爺會帶小姐去釣魚了。”


    “小姐在府內待了大半日子,自是不知這些。我聽羅管家說,這白石溪垂釣是由靖王發起的,為此邀請了各家大人與小姐們。”


    鄧筠溪洗臉的手一頓,神情略有所思起來,白石溪垂釣,靖王嗎?


    約莫巳時左右,鄧如衡便與鄧筠溪駕一輛馬車,往著南修山的白石溪方向出發了。


    路程不遠,費時不長,兩人到達目的地,便掀簾下車。早在進入南修山時,他們都遇到了同樣是來參加白石溪垂釣的人,而靠近白石溪時,人聲漸大,熱鬧之意更甚,看來這次受邀的人蠻多。


    兩兄妹從馬車上下來後,就看到一些三兩成群的男女在各自攀談著,而看到他們下車後,目光都轉看著他們。


    一玄一青,容貌登對,氣質天然。身後寶馬雕車,華麗無雙,簾子上鐫繡著的車徽處,是一個粗黑體的‘將’字,標識身份。


    這白石溪垂釣,不僅是娛樂垂釣,也是交友交人脈。所以兩兄妹一下車,便有好幾個人上來寒暄問候。


    這些都是鄧如衡應付著,而有時候扯到鄧筠溪時,她也會擠出一個笑臉從容回應。


    說實話,她對這些社交真的沒興趣。不斷的在環顧四周,卻都沒有找到隋君清的身影,鄧筠溪輕咦了一聲,是還沒有來嗎?


    “鄧家姐姐這是要找隋大人嗎?”


    鄧筠溪一回頭,就見到了那笑容可掬的謝安姻,此時她的目光正落到她臉上。


    謝安姻身著一襲淡粉色衣裙,腰間係有茶白色玉帶,勾勒出曼妙身姿。裙裾邊還用線條勾出朵朵櫻色花瓣,略顯清閑素雅之韻。


    柔發輕綰,發間插著一支桃花咬珠簪,一支銀絲鏤空雪蓮步搖,隨著她的蓮步輕移,此間步搖晃撞,發出其輕靈之音。


    “原來是謝家妹妹,我倆也是許久未見了。”鄧筠溪轉過身,另說道,而沒有去回答她的話。


    謝安姻走的近了,她微微笑著,點了點頭以表示意,接著問起,“這……鄧家姐姐可會垂釣?”


    垂釣?鄧筠溪唔了一聲,忽然別過頭,看去那方潺潺流水,繼而微挑了下唇角,流露不明。


    將她的表情納入眼底,謝安姻嗯了一聲,語調上揚,“姐姐是不會嗎?”


    “釣魚,這講的不是會不會吧……”鄧筠溪看著她,不以為然回道,“三分靠運氣,七分靠技巧。”


    “這樣麽?”謝安姻笑了笑,可這笑意未達眼。


    不待二人再開口說些什麽時——


    “筠溪妹妹講的甚好。”


    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道低沉的男音,這聲音醇美似酒,動聽悅耳。


    鄧筠溪被點名,下意識回過身,與此同時,謝安姻也跟著回過身子看去。


    見清了來人是誰,二人眼睛皆是一亮。


    正向她們走過來的,是三位風華絕代的公子哥。為首的男子著一身棗紅色紵絲直裰,顏色之鮮豔,極為吸睛。


    一雙丹鳳眼,眼尾上挑,有抹妖嬈的弧度。點瞳如墨,深邃不見底,看人目光時沉冷,倒把這鳳眼的妖嬈給淡化了。


    往下看,會注意到他頸側有一顆鮮紅的朱砂痣,顏色極紅極奪目,宛若一滴鮮血。


    但鄧筠溪最先看到的不是他,而是他身旁那身穿艾青色長衫的青年。


    這青年目光淡漠,不苟言笑。鄧筠溪情不自禁想跟他打招呼,但是,被謝安姻先截了話頭。


    “見過靖王殿下,閑王殿下,尚書大人。”謝安姻微微福了身,笑容可掬。


    哎?靖王殿下?鄧筠溪微微張口,顯然還沒有做好見這儲君候選人之一的準備。於是她定了定神,這才認真的打量起那紅衣男子。


    目光沉冷,有股陰寒之氣,膚色很白,不過是那種病態白……鄧筠溪噫了一下,這個靖王給人的感覺,就是那種陰森森的,病嬌的感覺。


    目光輾轉,她看了看那一襲青衫的隋君清,又看了看那寶藍色直裰的楊知一。


    “見過靖王殿下,閑王殿下,尚書大人。”鄧筠溪麵不改色的跟著稱呼。


    楊知言應了一聲,鳳眼微眯起,流露出不明感情,他邁開腿走過來,卻先是摸了摸鄧筠溪的頭。站在原地的鄧筠溪莫名其妙受了狂揉,一臉懵逼。


    還不等她做出什麽反應時,楊知言就收回了手。喵喵喵?鄧筠溪對於他的舉動依舊風中淩亂著,就連現在都忍不住要問自己:她跟靖王很熟嗎?


    “筠溪妹妹最近消瘦了不少。”他單手負在背後,溫言關心道。


    “…啊?嗯、是嗎?”鄧筠溪愣神,沒能及時反應過來。


    “我見鄧家姐姐也是消瘦不少了,這倒還有幾分憔悴,不知姐姐近日是在忙活什麽?”謝安姻一臉姐妹好的挽起她的手,關心道。


    被挽上手臂,鄧筠溪不著痕跡的顰眉,倒也沒不給麵子的拂開她。不等她想說點什麽,楊知言倒饒有興趣的挑了眉,“筠溪妹妹最近可是忙甚?”


    鄧筠溪眨了眨眼,沒立刻回答,靈西縣一事是暗中進行的,實在不宜告訴太多人,雖說謝安姻無意挑起話題,可是靖王這態度,明顯就是不懷好意啊。


    在心裏斟酌了話語,鄧筠溪盯起隋君清,忽然便翹起嘴唇笑道,“這個,你得問隋公子了。”


    “哦?”楊知言恰到好處的奇怪一聲,微微側過臉,他又看著旁邊一臉雲淡風輕的青衫公子,問道,“不知尚書如何回答?”


    聞言,隋君清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迎著楊知言的目光,他不卑不亢的回答道,“臣近日在追求鄧大小姐。”


    !!!


    ???


    鄧筠溪心裏一句臥槽差點沒脫口而出,這廝的臉皮在什麽時候練到這種地步了?這還是那個那個隋君清嗎我他媽!?


    其實在場的人聽到隋君清這句話,這反應也比鄧筠溪好不到哪去,幾乎可以說是大跌眼鏡,跟見了鬼一樣!


    隋君清要追求鄧筠溪?


    這是什麽戲劇化的一幕?


    楊知言神色古怪的抿了一下唇,好半天才反應回來,畢竟他認識隋君清這麽久,實在是很難消化他會去喜歡鄧筠溪這個消息。這並不是說鄧筠溪有什麽不好,而是這兩個人的關係就是那種八竿子都打不到的啊。


    他以手抵唇輕咳了一聲,目光掃過兩人,有點複雜的開口了,“可是筠溪妹妹先前不是……?”


    他拉起長音,不言而喻,在場三人將目光同時落到隋君清身上,等他下文。而隋君清卻是不急不忙,他還好整以暇的拂了下袖子,才道,“臣想讓她體驗一次被自己喜歡的人追求的感覺。”


    話說的極其正直,一點臉紅心跳的感覺都沒有。


    鄧筠溪忽然感覺自己頭頂有一隻烏鴉飛過,還帶走了一排省略號。什麽玩意?說出這句話的還是她認識的那個隋君清嗎?害怕…


    作為他發小的楊知一聽到這句話,都忍不住懷疑此時此刻站在他身邊的隋君清是鬼上身了,這麽肉麻的話,居然還是從他口中說出的,難以置信,令人發指。


    “啊哈……那鄧家姐姐可真幸福啊,這叫妹妹好生羨慕。”謝安姻掩唇一笑,好似真的為鄧筠溪開心一樣,可惜眼底並沒有實質笑意。


    她這句話,打破了這尷尬的氛圍,楊知言順著她這句話也對鄧筠溪說了一句,然而經此打斷,他也忘了最初要問的什麽,也許是這消息實在太駭人,太難以消化。


    幾人聊天中,這垂釣也要開始了。


    趁著鄧如衡還沒有過來找她,鄧筠溪見楊知言走過去組織垂釣之時,她便一個快手就把隋君清拉到一旁,完全無視了一個活生生的、尚且佇立在原地的楊知一。


    看著兩人一高一矮的身影在自己麵前逐漸走遠,楊知一忽然覺得牙疼,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麽時候勾搭上的?他為什麽一點感覺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人物角色生成卡:靖王,楊知言,排名三。


    ……


    貼:給你們捋一下隋大人身邊的裴絕跟裴堯。


    裴絕:助攻1號。大人的貼身護衛,負責打打殺殺。


    裴堯:助攻2號。照顧大人日常起居,負責溫婉居家(?)


    ☆、彼其清逸有君子


    林溪鳴澗,人煙熱鬧。


    鄧筠溪扯著隋君清去到另外一邊,她雙手環住胸,看住他的目光滿是打量。而後者在這樣的目光洗禮下,不但沒什麽不適,反而愈發雲淡風輕。


    鄧筠溪在心裏將話語斟酌了許久,才對著他說道,“我聽聞……這世間有一種病,喚相思疾,它可致使一個人性情大變,我觀公子此舉,果覺誠不我欺呀。”末了,她還配合的作了一副摸下巴的動作,像是有這麽回事一樣。


    話音落下,隋君清卻隻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開口說話時,並沒有去接她的話,“此次白石溪垂釣定有陰謀,你且收了玩鬧之心,多加防範。”


    鄧筠溪見他沒接話,也不多做下一步的糾纏,而是一反常態的乖巧點頭,並讚同道,“對,你說的太對了。”


    隋君清:“……”


    並不能多聊什麽,因為那邊鄧如衡已經過來找她了,見她麵前站著個隋君清,鄧如衡的表情就顯得有些冷淡了,很刻意的冷淡。


    “隋大人。”鄧如衡虛掃了一眼隋君清,聲音不冷不熱的。


    隋君清微點了下顎,同樣回以問候,“鄧將軍。”


    兩個人相互打了招呼就沒有下文了,鄧筠溪看著這詭異的一幕,委實覺得有些尷尬。


    鄧家雖與隋府無什麽過節,但是與閑王卻是有些不對付的。鄧如衡不喜歡閑王,甚至說是有點厭惡閑王,大抵是出於“愛屋及烏”的心理吧,所以鄧如衡對這個閑王的好兄弟——隋君清,一慣是沒有什麽好臉色,但是這也不能說明他同樣也是厭惡隋君清的,隻是說是冷漠吧。


    輕咳了一聲,鄧筠溪為了緩解這個尷尬的氣氛,於是她拉起鄧如衡的袖子,說道,“那個什麽,垂釣要開始了吧,所以那什麽,隋公子,待會再見,哥我們就先過去吧。”


    說完,她就拽著鄧如衡去了岸邊,一邊又詢問著鄧如衡這劃分下來的垂釣地在哪,鄧如衡撇嘴哼唧了一聲,一方又是沒好氣的掙開她的手,示意她自己跟過來。


    隋君清看著兩人的互動,頗覺無奈。


    等走到了自己的劃分區域,那邊的楊知一就迫不及待的湊了過來,“你倆聊啥啊了,這麽的神秘。


    隋君清輕瞥一眼他,沒答,隻是慢悠悠的整理好自己的垂釣工具,串上魚餌,還沒尋著個相對平坦的地上坐下,他又聽到楊知一不依不饒的聲音。


    “我真的沒想到你跟鄧筠溪會是這樣的發展,你知道嗎,在雅賦會結束的那幾天,我去茶樓,然後就聽到一座人在聊天,你猜猜,他們聊啥?”楊知一晃悠著折扇,故意賣著關子,其笑容更是意味深長。


    然而聽話的人卻隻是抬眼看了他一下,目光沉靜,不為所動。


    楊知一看著這個今天過於冷淡的隋君清,都冷淡到不願意搭理自己了,莫名間,他感到有點受傷。將折扇合起,碰了碰鼻頭,不得已,他就繼續接著上一句沒說完的話:


    “他們說,如果這世界隻剩下鄧筠溪跟一頭豬,那麽作為全城女子都想嫁的對象,你,隋君清,肯定會選擇一頭豬,哈哈哈哈,選擇一頭豬啊哈哈哈哈……”


    楊知一正笑的起勁,結果這隋君清別說不搭理他,現在更是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繞過他走了,走的幹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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