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啊,剛才是在裝死。眾人跟在機器人身後,沿著環帶形狀的走廊向上,偶爾需要避讓獅鬃水母搭在地麵和牆壁的觸須。雖然它看起來已經死了挺久,但難說毒囊裏還有沒有儲存的毒液,萬一把防護服紮破,中招就慘了。“會不會是陷阱?”有隊員在通訊頻道裏悄聲詢問。隊長:“不排除這個可能,保持警惕吧。”機器人最終把他們帶到了三層的某扇門前。陳念湊上去觀察,唔,很厚重,密封性肯定非常好,能阻隔外界的所有幹擾。幸存者就在裏麵嗎?那真的太好了!突然一聲電流音發出,把陳念嚇了一跳,趕忙後退,貼到沙弗萊身邊。“十九年了,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過來,真夠稀奇的。”話音因電流些許是真,“啊,我都要忘記人類應該是長什麽樣子的了。”最後一句話,讓所有人都微微一愣。沙弗萊:“您好,我們是從辰砂來的特戰部隊,此次探索月光,是想要知曉當年坍塌的真相,請問諸位是幸存者嗎?”“幸存者?算是吧。”對方輕笑了一聲,“不過我們已經不需要救援了。”“什麽?”“我們在這裏過得也很好,如果沒別的要緊事,麻煩快點離開吧,不要耽誤我們收集物資。”第206章 對話才剛開始,不過寥寥數句,就陷入了出乎意料的僵局。眾人麵麵相覷。不需要救援了……是什麽意思?難道在月光內部被圍困十九年之久,和外界完全斷開聯係的幸存者們,不想重新去到外麵的世界嗎?僵持之際,陳詞突然道:“你們被感染過嗎?”“按照時間線推測,月光在坍塌之前就已經知曉了ashes存在,外圍長滿了晶體,空氣中更是無處不在地飄蕩著粉末,人類處在這種環境下,不可能不被感染。”“但你們還活著,聽你的聲音,應該已經四五十歲了吧。”陳詞抓住傅天河的手腕,和他一起來到門前。陳詞不清楚通過大門,能否看清狀況,但還是主動摘下他和傅天河的麵罩。“我的alpha感染ashas已經有十六年,我們暫且通過一些手段,抑製住了病情,但如果情況繼續發展下去,他會死。”“如果你們有針對ashes的手段,請告訴我,我非常非常需要,謝謝。”少年冷靜的話音落下,迎來的,隻有一片死寂。傅天河呼吸不住急促,明明隔著兩層防護服,卻覺得陳詞攥住的地方,正在發燙。他側頭看向身邊的omega少年,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堅定而平靜,無論發生什麽,都無法將其動搖。眼眶在發酸,果然啊,無論遇到何種狀況,九月都願意為他挺身而出。隻是……這扇門後麵,真的是和他情況相同的感染者們嗎?過了許久,那聲音相當短促地冷笑一聲。“感染晚期患者?真有意思。”傅天河卻敏銳地從中聽出了幾分悲哀。“如果你很想知道的話,就進來吧,隻希望之後,可別後悔。”麵前的大門仍然毫無動靜,機器人重新移動,在經過陳詞身邊時,機械臂輕輕扯了下他褲子,顯然是叫陳詞跟上。“我有種不祥的預感。”陳念小聲道。沙弗萊沒有說話,隻是用力握緊陳念的手。機器人向旁邊移動了十多米,在牆壁和走道的交界處,有一處約七十厘米寬的缺口,被修整得相當平滑,正是眾多機器人被投放出來的渠道。機器人回頭看他們一眼,率先鑽入其中。這可不是什麽好路。進去的途中空間太過狹窄,很難施展得開,如果遭遇什麽危險,和活靶子差不了多少。陳詞:“我和傅天河去試一下,大家如果不放心,就在外麵等著吧。”“我也要一起!”陳念立刻道。陳詞:“你跟沙弗萊先在外麵,如果情況正常,再和大家一起進來。”陳念:“……好吧。”陳詞俯下身,率先鑽進洞口。已經數不清是來到這裏之後的第幾次鑽洞了,陳詞都要鍛煉出相關的爬行技巧,傅天河跟在他身後,輕聲道:“能用精神力探到嗎?”“有點難,不過前麵應該沒什麽危險。”沿著打磨光滑的通道爬行上百米,前方出現了洞口,陳詞雙臂撐著身子鑽出,進入到一處約五六平米的空間,除卻地板上的洞,其餘地方都被嚴格封閉。傅天河跟了上來,立刻被滿牆滿地的紫色痕跡吸引了注意力。那是無數錯亂的手印,以及手指劃出的彎曲痕跡,如果變一種顏色,更像是……更像是瀕死之人留下的血書。隻是已經無法辨認出其中字跡了。陳詞伸出手,輕輕摸在上麵:“這是ashes感染者的分泌物。”“隻有同樣感染的人才能夠看到,陳念曾經在我們父親的故居裏,發現過相關痕跡,他以此為標記,給我們留下了一張避難所的設計圖。”傅天河能夠理解這些痕跡的存在。曾經發病的那些日子裏,他嚎叫著拚命抓撓身體,用潰爛流血的指尖摳住牆壁,留下一道又一道淒厲的血痕。揚聲器裏傳來聲音:“向前幾步。”傅天河定了定心神,和陳詞一同走到正對麵的牆邊。牆壁向側旁劃開,露出一道僅供一人通過的窄門,陳詞和傅天河邁步進去,門在他們身後關閉,幾秒鍾後前方又打開。就這樣一路穿過眾多狹小隔間,每一處的麵積有限,倒也足夠節省空間。“到了。”在第十二扇門前,陳詞突然道。傅天河立即打起萬分精神,他屏住呼吸,見證著通往幸存者避難所的門,在麵前打開。眸中映出對方模樣的瞬間,他瞳孔猛然一縮。“啊啊啊啊!!!”傅天河的失聲尖叫中,陳詞也無法自控地猛然後退一步。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對方似乎料到了他們會如此反應,麵無表情地望著驚駭的兩人,或者說,他已經無法做出任何表情。他臉上的肌肉幾近融化,隻剩下一層薄薄的皮膚,和骨骼卻並非完全貼合,其中填充著凹凸不平的紫色晶體,讓整個頭顱呈現出可怖的變形,那絕非人類能夠擁有的頭部形狀!嘴唇更是消失不見,牙床裸露在外,呈現出黑色的萎縮姿態。在他脖頸的大動脈處,生長著一道道的鰓狀結構,被晶體撐開,露出猩紅的鰓片,毫無疑問,鰓腔早就被填滿了。他的左眼不翼而飛,留下空蕩蕩的黑色眼眶,右側因為眼皮的缺失,如魚類般大大睜著,恐怖至極。至於衣物之下的身體,當然也好不到哪裏去。“後悔進來了嗎?”那人聲音嘶啞得古怪,陳詞這才意識到,並非電流造成的失真,而是他發出的音色本就如此。也許聲帶遭受影響,口腔的形狀變化,也讓發音和正常人類有所不同。陳詞隻愣了兩秒,就迅速回過神來。他的表情重新恢複平靜,如同眼前的怪物,是再正常不過的存在:“您好,這裏除了您之外,還住著其他人嗎?”“其他人都和我一樣,我暫時還不想把你倆帶給他們。”那人後退兩步,騰出空來,“進來吧。”傅天河一顆心在胸腔中咚咚狂跳。那是……什麽?他當然能接受生長出來的ashes晶體,畢竟他自己也有過那種時期,可……鰓?人怎麽著也不應該長出那玩意吧!陳詞邁步跟上,精神力悄無聲息地散發,探明房間內的所有情況。操作台,屏幕牆,麥克風。這是一間控製室,大概是用來操作釋放出去的眾多機器人的。方才他也是在這裏,同陳詞對話。“真稀奇啊,都已經過去十九年,竟然還有人過來。”那人說著,坐到控製室裏唯一的椅子上,椅子似乎被使用了很久,坐墊和靠背都已經磨得露出裏麵的棉絮。“自出事之後,針對月光的救援一直都在進行,但它被嚴密封鎖,部隊來了上百次都被擋在外麵,直到最近,我們發現了突破封鎖的方法,才成功進來。”陳詞頓了頓,主動道:“我叫陳詞,他叫傅天河,請問您怎麽稱呼?”“埃裏克。”那人裸露的眼球轉動,視線移向傅天河,“他是晚期感染患者。”傅天河深吸口氣,沒什麽好驚訝的,他剛才的那幅表現,和曾經嘲笑他右眼的人,又有什麽區別?“是的,我的右眼被ashes刺瞎了,也接受過全身手術,將晶體清除,但都起不到治愈的效果。”埃裏克:“但看起來你的狀態,可比我們好得多啊。”傅天河:“很多年前,我偶然得到了一個能夠抑製ashes的物件,所以才勉強以這個姿態活到現在。”既然埃裏克說著“我們”,就沒必要再問其他幸存者的狀況如何了。但無論外貌怎樣,他們也都還活著。而且並未表露出痛苦,就好像……ashes已經不再會讓身體劇烈疼痛,瘋狂瘙癢了。埃裏克看向陳詞,似乎發現了什麽:“你和一個感染晚期的患者結合,為什麽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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