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河:“襲擊是坍塌之前發生的,還是坍塌之後?”沙弗萊:“都有,過最強烈的幾波是在倒塌以後。”陳詞走到海皇龐大的身軀前,他摘下防護服的手套,抬手按在金屬鱗片上。陳詞和陳念的防護服跟其他人有所不同,主要提供抗壓減震的功能,要不然之前的墜落,就足夠把兄弟倆摔個半死不活了。不用考慮防護ashes的前提下,他們的手套和麵罩都可以自由穿脫。陳念見狀,也學著哥哥的樣子,有模有樣地伸手觸碰。掌心傳來冰涼,鱗片帶有鏽蝕痕跡,說不上來的粗糙。陳念深吸口氣,他閉上眼,凝聚全部精神,將精神力散發出去。他親自接觸過的原初生物很少,隻有第一次去到環海平台的時候,聽見小香螺發出的嗡嗡聲響,還有巨型海星與章魚的呼喚。而現在,陳念的精神力有了十足進步,甚至比從16歲開始,就接受係統訓練的大多數ao都要強了。共振首先發生在陳詞和陳念之間。兩股能量來自同源,隻是因為後天的成長軌跡不同,有些許改變。它們融為一體,就像月光大門紋路裏交融的血跡,不分你我地混合,感應著正在發出惡臭的巨大海皇。嗡——沉悶聲響自腦海深處發出的瞬間,陳念強忍住心中的驚駭,盡力讓自己保持最為穩定的狀態。他聽到了,是的,他聽到了!這隻海皇還活著!無法理解的混亂音節充斥在腦海當中,隻是聽著,就能感受到無邊痛苦和疲憊。陳念繼續調動更多的精神力,他和陳詞相互支撐,迸發出1加1遠大於2的驚人效果。如同從這股精神力中艱難獲取了一些能量,沉悶聲響逐漸變得清晰。【來……救我……救……】它在向兄弟倆求救。也許海皇一直都趴在這裏,用自己獨有的方式發出呼喚,希望能有誰將它救出,卻無濟於事。在看不到的地方,它受了嚴重的傷,傷口日益腐敗,才發出濃烈的腥臭味道。隻能等待著死亡一步步走近。有那麽一瞬間,陳念心中浮現出片刻不忍,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明明在地下城,他可以眼都不眨一下地殺死老鼠和蟑螂,也能夠在環海平台上,用鏟子敲碎滿地的貝類和蝦蟹。卻在這時,心頭湧上憐憫。為什麽會如此奇怪?陳念眉頭皺起,他又凝神聽了幾分鍾,確定海皇隻是在接連不斷地重複著求救的訊息。最終陳念受不住,率先將手收回。陳詞看過來,兩雙琥珀色的眼眸對視,陳詞輕聲問道:“你聽到了嗎?”陳念點頭:“它……在向我們求救。”類似的事不是沒發生過,幾個月前遺棄郊區的海灘上,臨死的原初烏賊哭號著,請求陳詞。但陳詞眼都不眨地挑出了它的心髒。而如今,不知是不是因為情感恢複,陳詞竟然有那麽一絲微微的動容。看陳念的表現,應該也和他有差不多的感覺。不太妙。陳詞:“走吧,再去看看其他地方。”陳念跟著陳詞身後,抓著鋒利的鱗片,向海皇身上攀爬。“小心啊。”傅天河提醒他們。爬上十多米,在馬上就要頂到天花板的位置,陳詞發現了第一隻眼睛。它的直徑比遊戲裏見到的稍微小一些,大概有兩米,眼瞳呈現出渾濁的灰白,宛若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翳。瞳孔幾乎擴散到了邊緣,大部分深海魚類的眼睛都在長期的黑暗中退化。但這隻海皇非但沒有,還多長出了幾十隻,應該是活動在淺水海域的。它已經長到完全看不出原本物種的程度了,陳念低著頭,再靠近一點,聽到下麵的沙弗萊喊:“羅盤有動靜!”“在這裏嗎?”陳念出聲詢問,其實不用得到回答,他已經有所預料了。這隻眼睛瞳孔的正中央,腐爛正在發生,糜爛的生物組織讓陳念想起煮熟的腦花,或者被踹個稀巴碎的豆腐。陳念側頭看了眼距離他頭頂不過二十多厘米的天花板,整個人趴在海皇後背,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動。“小心一點。”陳詞出聲提醒。鋒利的鱗片隨時可能將防護服刮破,在陳念身上製造血流不止的傷口。陳念雖然有一點肉肉的,但怎麽也算不上笨拙,他爬到眼睛邊,身體夾在在海皇和天花板之間。陳念提心吊膽,大氣都不敢出,隻要身下的大玩意兒稍微一動,他就會立刻被擠成一攤肉泥。還好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陳念伸出手,有點夠不到,咬了咬牙繼續向前。上半身趴在了眼球表麵,和在遊戲裏非常相似的觸感,但要更加軟一些。——瀕死當中的海皇,眼球也失去了彈性,人類也會是一樣嗎?陳念腰部以上都趴在了眼球上,他伸出右手,插進了中央腐爛的瞳孔中。很難形容究竟是一種什麽感覺。如果事先不知道,陳念隻會覺得自己把手伸進了一灘假水當中,液態的膠體物質將他的手臂包裹,隨著不斷深入,發出咕扭咕扭的聲響。但很遺憾,他完全清楚正在做什麽,於是心中隻有強烈的惡心感。陳念又一次聽到了聲音,就算他沒有刻意使用精神力,痛苦的嚎叫仍鑽入他的大腦。【痛……好疼,好疼啊!】——對不起,可是我真的需要這個東西。陳念強行無視掉聲音,一直到半截大臂都伸進去,終於摸到了他在尋找的目標。他將其抓住,然後猛地用力把胳膊抽出來!【啊!!!】汁水濺在了他的麵罩上,留下幾點模糊的痕跡。陳念強忍著幹嘔的衝動,他定睛一看,被灰白色粘稠的玻璃體內容物包裹著的,是一節手臂。他顧不得仔細查看,迅速退出狹窄的空間,順著海皇的身體弧度小心滑下。陳念劇烈喘息著,感覺腦子都有點痛,興許是方才海皇的慘叫造成了影響。他將手臂遞給沙弗萊,立刻轉身去清理麵罩,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傅天河清點著腰間屍塊:“我們撿到了一隻手,半條胳膊,一隻腳和半截小腿,哦,還有一顆腎。按照這個分屍大小和尋找速度,估計得過上好幾天才能把人完整得拚出來。”“等一下,這好像不是單純的胳膊。”沙弗萊清理著手臂上的汙跡,突然發現,在它的外側,有條形碼一樣的黑色紋路。陳詞湊過來,他看了幾眼,拿起終端,攝像頭對準紋路。滴。掃碼完成,在網絡狀況不佳的漫長等待後,什麽都沒能識別出來。要是能掃出來,才真是見了鬼了。沙弗萊繼續檢查著,他手指輕輕按捏條形碼所在的位置,摸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裏麵有植入的芯片。”沙弗萊抽出腰間的匕首,他遲疑了幾秒鍾,不確定應不應該把它割開,破壞完整性。但隨即一想,她都已經變成這麽碎的屍塊了,沒必要再顧及太多。沙弗萊的心中默默道了聲對不起。匕首劃下,精準地切開皮肉,刀尖挑出埋藏在皮下的芯片。傅天河接過手臂,好讓沙弗萊能騰出手,仔細研究芯片。“這玩意兒應該得插在專門的識別機器上。”沙弗萊道,“咱得找個能用的機器,才能讀取裏麵的內容。”“那就繼續找吧。”陳詞道,“順著這東西的身體去找,我想知道它究竟是怎麽上來的。”這會兒功夫,特戰隊重新編了小組,讓受傷的隊員和四人一起走在中間位置。“你加入特戰隊已經有五年了嗎。”陳念頗為驚訝。從剛才的交談中,他知道這位受傷的女性alpha特戰隊員名叫徐楓儀。“是啊,在這之前我還在其他部隊服役過七年呢,最終才被選進特戰隊裏麵。”陳念:“好厲害,肯定非常辛苦吧。”“還好,畢竟是自己喜歡的事,倒也不覺得多辛苦。”徐楓儀笑道,“小時候我就是因為看過陳蔚元帥的新聞,才決定報考軍校的,您父親可是我們不少人的目標呢,你說是吧?戴維斯。”戴維斯:“讀過軍校的人哪有不以元帥為榜樣的呢?好幾本教科書都是他編的。”陳念記不清這第幾次聽別人說起他父親了,榮軍院裏,負傷殘疾或永遠落下病根的軍人們,也是帶著同樣的崇敬語氣,談起早已犧牲的陳蔚。戴維斯感慨:“如果元帥沒有那麽早犧牲就好了。”陳念:“可惜我對父親沒有多少印象,他離開的時候我還很小。”徐楓儀突然反應過來:“抱歉,談起您的傷心事了。”“沒關係,我也想多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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