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溫暖的陽光灑進病房,兩側收起的窗簾被微風吹動,輕輕搖晃。陳詞敲門進去時,傅天河正慵懶地靠在床頭,翻閱著一本破舊不堪的工程學書籍。這本書他已經熟悉到隨便掀開一頁,都能背出內容的地步了,頁眉頁腳和縫隙的所有空白處,都擠滿了他各個時期的筆記。之前傅天河把這本書送給陳詞,也讓它免遭了被竊和丟失的命運,如今看他待在醫院裏挺無聊,陳詞又把書帶給了傅天河。失去義眼之後,這本書成了母親留給傅天河唯一的物件。聽到陳詞進來的動靜,傅天河抬起頭,和蘇醒的那天相比,他的氣色好了不少。單看如今的模樣,沒人會相信眼前這個高壯的alpha會是ashes晚期患者。陳詞將飯盒放在床頭櫃,是他專門按照醫生囑咐,給傅天河製作的午餐。傅天河醒後的第一天,他跟著alpha一起吃過醫院送來的飯,覺得味道不夠好,幹脆就都自己做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傅天河滿臉期待,先前他們滿世界的亂竄,基本上吃的都是速食食品。在外麵顛簸,他也不想讓九月太累,一般情況下都是他在煮飯。在此之前,傅天河隻吃過陳詞親手做的兩頓飯,一直為那絕佳的味道魂牽夢縈,不住惦念。沒想到現在竟然能天天吃到,因禍得福。陳詞坐在陪護椅上,打開飯盒,香氣立刻飄散出來,傅天河合上書放到一邊,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今天吃什麽?”他問。陳詞:“糝湯。”乳白色的湯汁濃稠,用草雞,豬骨,麥仁熬製,之後再滾燙地衝入蛋液,一絲絲金黃就飄散出來,雞絲軟爛,香油和白胡椒的味道撲鼻。搭配外焦裏嫩的油餅,光是看著,傅天河就突然餓得不行了。傅天河已經能夠下床,就到桌邊和陳詞一起吃。“小心燙。”看著陳詞倒湯,傅天河提醒道,雖然他知道陳詞肯定會注意,但就是忍不住想多提一嘴。“好。”雖然才醒來不過兩天,但傅天河已經敏銳地發覺到了陳詞的不同尋常之處。醒來時從少年眼中看到的淚,並非偶然。九月會在看見自己身上傷口的情況時,皺起眉頭,也會笨拙卻努力地,說出一些安慰話語。從九月口中,傅天河知道他一路跑到了回收站,最後體力不支,摔倒在垃圾山上,兄弟倆找到了他,然後少年就突然能夠感覺到,他消失了十八年之久的感情。九月沒有具體描述,隻是用一句話輕描淡寫地帶過,那個時候,他人生當中第一次因為心底裏冒出的劇烈情緒,流下眼淚。傅天河發現他的眼神有些許躲閃,不再像往常那樣,總是在說話時和自己對視。少年的麵色仍舊平靜,但傅天河從他那移開的視線,和不自覺蜷起的手指中,判斷出九月是在害羞。alpha胸中被喜悅充滿,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因此雀躍躁動。一想到正是因為自己,少年流下了眼淚,還有了害羞的表現,變得更加鮮活,傅天河就激動地想要從病床上跳起來,繞著醫院大樓狂奔三圈。同時他又有那麽一點難以言表的罪惡感。——他是將夜空中高不可攀的月亮,拽入塵世間的罪人。第184章 傅天河知道,九月的感情恢複在了一個相當差勁的時候。他神誌不清,一路狂奔到回收站,狀態肯定很慘,手術過後更是昏迷了整整半月,九月還不知道要多擔心,多難過。他在蘇醒時看到的淚水,絕對不是九月的第二次流淚。欣喜或是罪惡如火苗般,被瞬間掐熄,傅天河伸出手,將陳詞握著的拳包在掌心裏,低聲問道:“這幾天你一直都在難過嗎?”陳詞很輕地點頭,他坦誠慣了,就算感情有所恢複,性格也還是一樣。雖然他覺得,好像不太合適被傅天河知道。果然。傅天河心裏很不是滋味。以九月的性子,這些無法對事情發展起到影響的種種,都不值得他多費口舌講出來。如果不是自己問起,少年會獨自消化這些對他而言,陌生又過於強烈的情緒。見傅天河沉默不語,陳詞把飯盒往他那邊推了推:“先吃飯。”“好。”傅天河回過神來,他拿起勺子,和陳詞一起麵對麵地,吃過這頓午飯。九月的手藝一如既往得好,曾經傅天河還驚訝,少年明明年紀不大,烹飪技術卻如此絕佳。現在他明白了,九月從小就被當作未來的皇子妃養大,肯定學過很多omega相關的課程,其中就包括烹飪。有皇家禦廚在,身為皇子妃,其實平日裏根本不需要做飯,烹飪隻是白塔安排給九月的“新娘課程”。傅天河對白塔了解不多,甚至在知曉九月真實身份之前,他都不知道世界上還存在這樣一個機構,陳念之前和他提過兩嘴,言辭之中滿是不滿和鄙夷。以傅天河對九月的了解,他不可能喜歡這種東西,少年熱愛會給他帶來真切刺激的冒險,絕對不會心甘情願地待在小小廚房。而如今,九月因為醫院飯菜的味道不好,親自做飯給他送來。說不感動是假的,傅天河胃口大開,狼吞虎咽得根本不像個病人。幸好陳詞早有準備,隻帶了兩人正常的飯量,傅天河想再多吃一口都沒有。“好了。”陳詞收拾完碗筷,遞給傅天河兩張紙,讓他擦嘴擦手,自己去洗碗。等他回來,就發現傅天河靠在床頭,盯著虛空中的一點,正在發呆,似乎在思考什麽嚴肅的問題。陳詞剛坐回去,就聽傅天河輕聲道:“九月,我還不知道你笑起來是什麽樣子呢。”笑?陳詞歪了下腦袋。他本來想說:你看到陳念笑應該就知道我笑起來是什麽樣子了,我們倆長得一樣,更是在很長一段時間,相互扮演著對方。但陳詞很快意識到,不能這麽說,他和陳念再像,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個體。傅天河大概不會想聽到那樣的回答。隻是……笑嗎?陳詞還從來沒笑過,就連情感恢複之後也不曾有,這半個月以來,他一件開心的事都沒遇到。傅天河蘇醒的那天,他確實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真切的喜悅,卻完全笑不出來,隻能不斷地流下眼淚。那時候陳詞就覺得人真的很奇怪,傷心難過的時候會哭,就連高興的時候,竟然也會哭。陳詞嚐試著扯了下嘴角,露出了一個再標準不過的,八顆牙齒的假笑。傅天河沒忍住,樂了,他捏住陳詞的臉,讓少年緊繃的肌肉放鬆。“不是這樣,是發自內心的,根本不用自己控製,就能笑出來。”陳詞不能理解,人的任何行為都應該是由肌肉控製,為什麽笑不用呢?傅天河:“就像你哭出來的時候,是不是也沒在心裏麵想著,我要哭?”陳詞思考了兩秒,還真是。“同樣,你需要遇到點有意思的事才行。”傅天河絞盡腦汁地想一些笑話,但他覺得笑話的效果可能不會太好,畢竟當初在山洞裏,他和九月可是比拚過冷笑話的。他講不過九月。要弄點什麽讓他開心呢?傅天河摸著鼻子,在自己麵前,九月不再佩戴防咬合項圈,那清淺的晚香玉芬芳圍繞在周身,成為了他習慣當中的一部分。信息素。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信息素。傅天河突然有了主意。他攥著陳詞的手腕,將少年輕輕朝自己身邊拉拽,低聲道:“想試試嗎?”“什麽?”陳詞剛開始沒懂,但很快他就從傅天河的眼神中明白了:“現在嗎?”傅天河臉上有點發紅,但他實在太想看到陳詞笑起來的樣子了,終是點了下頭:“嗯。”“也不是不可以。”陳詞抬眸看了眼病房角落裏的攝像頭,黑漆漆的鏡頭裏必然拍攝到了他們的模樣。原本為了保護病人的隱私,病房是不允許設置監控的,但傅天河突破隔離病房,打傷醫護的行為實在讓所有人膽戰心驚,為了確保安全,醫院緊急在傅天河的病房裏安裝了監控。“去衛生間。”陳詞言簡意賅道。傅天河立刻掀開被子起身,他恢複的速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就算紫晶再怎麽退去,他身上也被戳了數不清的洞,短短半個月,竟然恢複得都差不多。甚至在醒來後的第二天,就能自己下床走路。專家們經過研究探討,覺得應該是ashes,改變了傅天河的體製,讓他擁有超乎常人的體能和力量,極少的睡眠量,以及令人驚歎的回複速度。陳詞和傅天河一前一後地進入衛生間,alpha反手關上房門,就抱住了比他矮上一頭的omega。鼻尖蹭在頸側,嗅到了不同於以往很多時候的信息素味道,氣味分子似乎帶著不易察覺的幽怨,向傅天河訴說著幾天之前,他的主人才遭受了怎樣的折磨。在傅天河昏迷期間,陳詞度過了他的發熱期。陳詞人生當中第一次使用了白塔提供給他的輔助道具,以產品功能為標準評判,那確實是個不錯的東西。隻是再怎麽說,它也隻是一個形狀小巧,依靠電力驅動的死物罷了。陳詞的需求得到了滿足,卻又沒有到真正滿足。因為他發現,自己需要的不僅是強烈刺激,還有傅天河的親吻和擁抱。這讓他有些狼狽。好在托抑製劑的福,發熱期很快就過去了,陳詞都不想回憶那幾天是什麽感覺。他隻慶幸自己在此之前,就給了白塔足夠的威懾,要不然那群人真有可能以此為由,洗掉他和傅天河之間的標記。傅天河反複輕吻著陳詞後頸,細膩白皙的皮膚之下,隱藏著omega的腺體,強行壓製下去的信息素呼喚著,邀請傅天河更進一步。做的時候自己能笑得出來嗎?陳詞抽出幾秒鍾的時間,來思考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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