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種東西他當然不會用,生活在白塔,陳詞怎麽可能自己縫補東西,無論衣物還是用品,別說壞了,隻要曬微沾染汙跡,都會被立刻更換成嶄新的。之前旅行中,如果他們的衣服有哪裏劃開口子,或開了線,都是傅天河去縫。但他有看過傅天河使用,細細的針線在alpha手中靈巧穿梭,隻需要十幾秒,就能把破損的衣物縫好。也不是多難的樣子。陳詞直接上手,他找了一塊白布,將其裁剪為兩片相同的圓角長方形,中間填充上柔軟的紗布,就要將它們縫在一起。他屏息凝神,對著燈光穿線,擅長鋼琴和小提琴的手穩得要命,一下子就穿進去了。然後就是縫針。陳詞刺下第一針,確定果然不是很難。他眼睫低垂,幹得非常仔細,縫到第三條邊時,針刺穿兩層布料,墊在下麵的手指突然感到一陣細小的尖銳疼痛。陳詞條件反射地將手收回,看到一顆血珠,緩慢地從食指的指腹鼓出。他就這樣定定地盯著它,一直到血珠飽脹到了極限,隻要稍微一顫動就會滾落下來。陳詞站起身,來到床邊,他伸出手,將這一滴血抹進了傅天河的唇縫。傅天河蒼白的唇被染上濃麗豔色,睡夢中的alpha貪婪地伸出舌尖,將帶著晚香玉味道的血腥盡數舔去,又似乎渴求地搜尋著更多。陳詞幹脆將食指放進了他嘴裏,感受到了迫不及待地吮吸,更多的血被傅天河吮出,刺痛隨著規律一下下地出現。但那畢竟隻是個小小的針孔,傷口很快就難以再吸出血來,陳詞將沾滿了傅天河唾液的食指抽出,明顯感覺到了那一瞬alpha不舍的挽留。陳詞抽出一張紙巾,把濕漉漉的手指擦幹,繼續回到桌邊縫合。第159章 【營養液12.5w加更】咕嚕嚕……輕微聲響環繞在耳邊,宛如有接連不斷的小氣泡冒出,又悄然破裂。陳念能夠感受到微弱的光,透過他薄薄的眼皮被視細胞感知,化作電信號傳入大腦。似乎有什麽人正在靠近,因為光被擋住了,陳念卻無論如何都難以睜開雙眼,仿佛甚至連這具軀殼都不屬於自己。也許他正在浸泡在海水中吧,隻不過這一方海水溫暖而細膩,讓他本能地感到安寧。意識昏昏沉沉,甚至連時間的流逝都無法得知。陳念竭盡所能地想要思考,但思維卻如同卡住的老舊齒輪,無論再怎麽努力,也隻能在原地發出無助的哢哢聲響。他隻能等待著,是夢嗎?如果是的話,一定是一場深重的夢魘,要不然怎麽他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主動掙脫出來呢?咕嚕嚕的聲響永不止息,成為這方無趣夢境中唯一的變化,讓陳念意識到也許他正處於活著的狀態。眼前的光時不常會被短暫地擋住,也許它具有某種規律,但昏沉之中,陳念沒辦法做出詳盡的判斷。他懸在水中,既無法浮上去,也觸不到底。隱約間,陳念似乎聽到了嚎啕哭聲,那人嘶嚎咆哮著,哭得痛徹心扉。是誰啊?哭的這麽沒出息。陳念想知道究竟是誰擾亂了這一方無趣的平靜,他再度嚐試,努力地想要睜開雙眼。這一次,他成功了。陳念看到了麵前透明的罩子,以及一處很大的房間。就像之前的所有夢一樣,眼前的一切都格外模糊不清,隻能朦朧地辨認出輪廓。在前方一米處的地方,放著個稍微有點橢的球形裝置,裝置中裝有清透的液體,一個蜷縮的嬰兒正漂浮在其中。他看起來已經不小了,陳念不知道胎兒在各個月份裏分別是什麽樣子,但那個孩子有手有腳,應該七八個月了吧?他安靜地待在那裏,如同一根漂浮在水裏的原木,陳念想要看得更仔細一些,卻感受到光被侵擾。有什麽東西過來了。它有著細長的身體,窄窄在肩膀上生著兩隻橄欖狀的腦袋,手臂格外的長,能夠伸到很遠的地方,而腰部以下本該是雙腿的位置,蠕動著數條分叉肢體。陳念隻覺得它非常熟悉,實在是太熟悉了,激起他心中本能的恐懼,想要渾身顫抖,卻又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究竟在哪裏見過。那東西在對麵的嬰孩前停住,它細長的手臂輕輕按在罩子上,五指之間帶著薄薄的蹼,仔細觀察著其中的嬰兒。它俯身看了良久,長臂伸到旁邊的控製台上,按下幾個按鈕,隨後轉過身。眼前變得稍微暗了一些,之前陳念許多次感受到的光被遮擋,就是它來到了麵前。距離拉近,陳念終於能夠看得更清,在那兩顆湊過來的橄欖形腦袋上,金色紋路形成兩隻豎著的眼睛,它們凝視著他,和陳念對視,神情如母親般溫柔。眼睛,眼睛。如此熟悉,他曾在哪裏見到過嗎?胸口突然冒出鈍痛,隻是短短幾秒鍾,就成發展為某種劇痛。耳邊不斷的氣泡聲變得激烈,嘩啦啦地翻湧著,陳念看到那隻金色的眼睛從底部開始被藍色侵染,曾經溫柔的神情掙紮著消失不見,帶著冰冷殺意地狠狠刺進他心口。劇痛。陳念下意識地想要呼吸,卻吸入了一大灘液體,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也同樣被浸泡著。肺部被水灌入,刺痛竄入大腦,顏色變得混亂,眼前的一切都開始崩壞,儀器瘋狂閃爍著警示燈,地板陷落,房間轟然倒塌,碎石磚塊被一股奇異的力量拉拽著飛向混沌的虛無。兩隻藍色的眼睛升至空中,冰冷地俯瞰著,最終隻剩下陳念和他對麵的胎兒。那胎兒仍舊沉浮在清透的液體中,安靜地睡著,不曾睜開雙眼,世界瘋狂都與他無關。在最後那一瞬,陳念看到在他的肩頭,有一彎月亮形狀的小小胎記。滴滴滴滴——他聽到尖銳的警報聲,以及身邊眾多嘈雜急促的話音,原本輕盈的靈魂被一下子打入軀殼。疼痛無處不在,有冰冷的金屬貼上自己胸口,然後是突如其來的麻痹,他整個人都隨之向上抬起,再重重地跌回去。那隻碩大的瑩藍色眼睛就在天花板上,沉默地凝視著他。一切都黑了下去。——我們日複一日的生活於世,對世界卻幾乎一無所知。——為什麽我們記住的是過去,而非未來?以及,我,為什麽會存在?不知過了多久,陳念再度聽到了哭聲,壓抑在喉頭中,痛苦嗚咽著,光是聽著就能被其中濃鬱的悲愴溺斃。他昏昏沉沉的腦子忍不住想:是誰死掉了嗎?為什麽要哭得這麽傷心?陳念感受到了微光,就像那個夢剛開始時一樣,也許現在,他所聽所感的,仍是夢中景象。陳念竭力嚐試著睜開雙眼。這一次,他一下子就成功了。他看到純白的天花板,並沒有那隻瑩藍色的眼睛,恍然間陳念無法分清現實和夢境。陽光被拉緊的窗簾遮擋,隻有微弱的亮度充斥房間,讓眼前不至於一片漆黑。壓抑的抽噎聲就在側旁,陳念試圖轉過頭去看,還沒等他做出艱難地嚐試,那人便被驚動。下一秒,陳念便看到沙弗萊的臉出現在眼前,alpha雙目通紅布滿血絲,鼻尖更是重災區,看起來就像個紅鼻子小醜。發現他醒了,沙弗萊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一滴淚從他眼中掉下來,砸在了陳念唇邊,順著唇縫沒入口中。又苦又鹹。陳念張了張嘴,他努力驅動聲帶,雖然很小,但仍能夠發出震動。“我……是到了天堂嗎?”他輕聲問道。“不,這不是天堂,”沙弗萊嘶啞的嗓音劇烈顫抖著,“你不會死的,絕對不會,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難受?”陳念艱難道:“那我為什麽會看到天使?”沙弗萊大腦宕機了足足有十秒鍾,才反應過來,陳念是在和他開玩笑。他被水箭擊穿了胸口,又浸泡在海水中,搶救了數個小時,昏迷過一天一夜的愛人,醒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他開玩笑???陳念見沙弗萊這副全然呆滯的樣子,忍不住想笑。他勾起唇角,呼吸稍微快了一些,就感覺到胸口處傳來的疼痛。他全都想起來了,自己和沙弗萊乘坐潛水艇,去看辰砂隱藏在海麵之下的部分,卻在即將浮出水麵之時,遭受了那隻怪物的襲擊。一支水箭刺穿了他的左胸。陳念還沒來得及回憶更多細節,就感到有溫熱的水接二連三落在他臉上。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眸像是下了大暴雨,不斷地滾出一滴又一滴的淚。陳念不是第一次知道沙弗萊會哭,當初沙弗萊冷若冰山地拎著行李從臥室裏走出,選擇去到外麵住時,alpha的眼角也紅著,有明顯哭過的痕跡,但陳念還是頭一回看到過程。他甚至還欣賞了兩秒猛男落淚。“你哭什麽?”陳念問。沙弗萊重重地跌回椅子上,他抓起陳念的一隻手,將臉埋進少年還使不上力氣的掌心。陳念清晰感覺到淚水在他指間彌漫,匯聚之後,順著手腕流向胳膊。最開始沙弗萊隻是無聲地哭著,到後來從喉頭發出壓抑的嗚咽,陳念的夢中,總是伴隨著這道聲音,原來是沙弗萊一直在哭嗎?壓抑了太久太久的情緒終於在此刻前爆發,沙弗萊甚至都有點喘不上起來,大口換氣時噴吐的熱氣灑在陳念手臂上。陳念使不上力氣,隻能盡力地動了動手指,用指尖蹭蹭沙弗萊的臉。徹底標記的存在,讓他能夠對alpha此刻的強烈情緒感同身受,沙弗萊一直都是個挺含蓄的人,不會說太多漂亮話,用花言巧語哄他開心,和陳念之前認識的眾多alpha截然不同。陳念知道他很愛自己,願意為自己付出數不清的時間和精力。但此刻,他正前所未有地鮮明感知著,這種愛究竟有多濃鬱,多熾熱。“別哭了,”陳念輕聲道,“我傷的應該不是很重吧?畢竟心髒在另一邊。”沙弗萊勉強停住,低低地嗯了一聲,喉嚨哽得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