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已經很晚了。第119章 陳詞做了一個非常吵的夢。按理說夢中是沒有聽覺的,卻吵得他腦瓜子嗡嗡直響。有一群人在亂吹嗩呐,似乎還有誰在打碟,巨大的鼓點聲幾乎要把他的心逼得從胸腔裏跳出來。為什麽要在炮火轟鳴的背景中蹦野迪?陳詞從夢中醒來,感到無言的痛苦,他發現自己的手竟然是捂著耳朵的。洞口外的草叢中,有個藍色的水滴狀物件迅速縮回頭去,小心地不讓陳詞發現。天已經朦朦亮,陳詞一覺睡到天亮,也讓他確定那不是現實中出現的聲音,要不然他早就被吵醒了。傅天河還在睡,陳詞又躺了幾分鍾,聽到大聰明進來,比格犬應該是出去上廁所了。他努力回憶夢中的內容,和以往做夢不同,夢裏的景象竟然沒有隨著時間迅速消失,反而記得清清楚楚。吞吃掉人類後,海皇的雙腿便化作魚尾躍入海中,她成了一條人魚,用歌聲驅使原初生物們發動進攻。陳詞一下子想到了文獻記載中的海皇希拉。他是海洋科學專業的,其中有一門非常重要的科目就是原初生物學。陳詞熟知所有海皇的相關記載,他成績素來很好,更別說這些文獻大都是他父親留下來的。二十年前趕往坍塌月光施救的路途中,陳蔚帶領的艦隊曾在珍珠島附近遭遇了海皇希拉。那是一條能用歌聲進行強烈幹擾的人魚。陳詞幾乎可以斷定,奧蘿拉就是名為希拉的海皇。——而在夢中,麵對強烈的噪音幹擾,海中的人魚終於破防了。聲音會是奧羅拉的弱點嗎?隻是現在他們身處孤島,要怎樣才能弄出足夠削弱奧蘿拉的噪音?陳詞還不知道,但從現在的狀況來看,奧蘿拉並未起疑,他們還有時間去準備。陳詞整理好所有線索,他伸出手,輕輕晃了晃傅天河肩膀。沉睡的alpha被外力晃醒,意識脫離虛幻的那一瞬間,傅天河下意識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右眼,非常用力,如同想要藏起最不為人知的秘密。那顆金色的義眼被他的掌心覆蓋,而在左側的漆黑瞳眸中,陳詞窺見了某種恐懼,正深埋在眼底。傅天河也做了不好的夢嗎?陳詞沒有過問,隻是等傅天河反應過來。微弱的天光從堵在洞口的草葉縫隙裏透進,讓眼前不至於全然漆黑,凹凸不平的洞頂斑駁,低低地壓在上方,少年側身躺在他旁邊,一隻手還輕輕碰著他肩膀。意識到自己是被陳詞喚醒的,傅天河怔忪兩秒,旋即拿開了捂著眼的右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剛才做了個夢。”陳詞輕聲道,不同於以往的沉默寡言,麵對危急情況,他必須要和傅天河分享所知的全部信息。陳詞簡明扼要地向傅天河說明夢中的場景。“她怕噪音。”傅天河皺著眉頭思索,“可是我們應該沒有什麽能製造噪音的手段吧,當然,我可以唱歌,但估計剛一開口就會被她咬死。”陳詞從包裏摸索,拿出之前傅天河用空藥瓶做出的陶笛:“這個呢?”傅天河:“這個有點小,恐怕起不到想要的作用,既然要讓她破防,應該得是很大很大的聲音吧。”陳念點點頭,也是。幾分鍾的沉默後,傅天河一拍大腿站起來。“走吧,我們也別在這坐著幹想了,今天還得去看那個山洞裏有什麽呢,說不定老天開眼,能在裏麵找到合適的工具。我先去做飯,你洗漱一下,等吃飽了咱就上路。”陳詞和傅天河都是幹脆利落的人,他們收拾了便攜的背包,又吃過早飯,也才早上六點多。傅天河:“還得去給那個奧蘿拉說一聲吧,省的到時候再找我們,不知道她這時候醒著嗎?”陳詞:“先去看看,晚上她應該會回去海裏。”陳詞和傅天河喊上大聰明,兩人一狗先去不遠處奧蘿拉所在的山洞。他們剛到附近,就看到黑皮銀發的身影從靠近海灘的地方走來。“兩位恩人早啊。”奧蘿拉仍是天真爛漫的少女模樣,她手裏還拿著跟樹枝,似乎去挖海灘裏臥沙的貝類螃蟹了,“你們也起得這麽早嗎?”“昨天沒來得及把整座山看過一圈,今天還得繼續去一趟。”傅天河似隨口一問,“你去海邊做什麽,這裏可能有不少原初生物,萬一遇到危險就糟了。”奧蘿拉笑笑:“哦,我醒得比較早,又睡不著了,就想去海邊看看有沒有路過的航船,想早點離開這裏。”傅天河:“這樣啊,咱也不知道這個島究竟位於哪裏,現在所有航道都是固定的,有船隻經過的可能性太小了,不過你也不用著急,我和九月會努力想辦法的。”奧蘿拉:“嗯,我相信兩位恩人。”傅天河:“那我們就先上山去了,會盡量早點回來的。”應付完奧蘿拉,陳詞和傅天河趕忙上山,用最快的速度來到昨天探到的山洞。傅天河站在洞口,在胸前畫了個不太規整的十字,又雙手合十朝天祈禱,嘴裏念著什麽“玉皇大帝耶穌安拉保佑能在裏麵找到有用的東西”。陳詞站在一旁,看傅天河把他知道的所有神都問候了一遍,道:“有用嗎?”“可能?”傅天河笑笑,“萬一真有呢?”兩人步入山洞,陳詞有精神力的優勢就在前探路,傅天河守在後方,為他補充手電筒的光亮,同時也牽著大聰明。翻過十多米長的亂石堆,台階出現了。石質台階就算經曆許多年,也保持著原有的模樣,磨損程度看起來還好。下去的路一下子變得格外輕鬆,陳詞一路前進,在心裏估摸著深入的距離。山洞內部有一些能夠屏蔽精神力的原石,他的精神觸手隻能看到前方十多米的位置,但也已經夠了。兩人一狗的腳步聲回蕩在狹小的走道內,隨著愈發深入,很快感受到了陰森含義,空氣也不太通暢。走了大概十多分鍾,陳詞腳步一頓:“到了。”傅天河趕忙將手電上移,光芒越過陳詞的肩膀,照亮前方的大片區域。這是一處相當大的規整空腔,不知道多少年前曾有人類到達過這裏,並把山體挖空。傅天河用簡易方法測試了一下空腔中的氣體成分,以防兩人不知不覺間中毒,一切還好。無需言語,兩人分頭行動,探索這一處巨大空腔。陳詞來到一張桌前,上麵放著一些零碎的文件,紙張塑封著,很顯然是有意留下來的。他拿起文件,閱讀上麵的文字。陳詞猜想的不錯,在海平麵上升至1800米時,這裏曾是一處小型避難所,那時的人們還不確定海水最終會漲到多少,於是他們在足夠高的山上都開辟了類似於這樣的空洞,用於日後避難。但海水上漲的勢頭超乎預料。於是在山頭被海水圍成島嶼之前,人們就撤離了這裏,去往更高的地方等,待信標最終建成。但有少量工作人員留了下來,他們負責探測海水每日的上漲和氣候變化,為科學家們提供必要的研究數據。所以空腔內留有一些專業設備。“九月。”陳詞正要去看另一份文件,就聽見了傅天河興奮的喊聲,“來看這個!”陳詞放下手中的東西,去到傅天河身邊,alpha正蹲在一個大塊頭機器旁邊,撫摸情人般溫柔繾綣地摸著冷硬鏽蝕的金屬。“這些東西都還好好的,咱不是還在煩沒法製造足夠強大的噪音嗎?這下好了,現成的法子就擺在麵前了,我可以把他們改造成噪音發生器。傅天河越說越激動,就差抓住陳詞的肩膀瘋狂搖晃了,得意道:“看吧,祈禱真的有用,我就說了,真正的神應該是為人民服務的!”陳詞突然有一種難言的夢幻感。之前他對運氣這種東西沒有任何概念,畢竟作為一個從小到大,所有事情都被巨細無遺安排好的人來說,生命中從來就不存在什麽偶然。而如今,陳詞真切意識到自己的運氣似乎還挺好的。隻是真的是因為他們足夠幸運嗎?陳詞總是忍不住懷疑許多,不知道這樣的心態是好是壞。“我得花點時間改裝。”傅天河摩拳擦掌,“就是不知道來不來得及,那個奧蘿拉不會發現我們在暗中幹這些事情吧?”陳詞搖頭:“原初生物沒有精神力,除非奧蘿拉一直暗中跟在我們身後,也進來了山洞,否則她應該不知道我們都在洞裏發現了什麽。”陳詞至始至終都在小心探測著周圍,很確定奧蘿拉沒跟上。以海皇的傲慢,在一個小島上狩獵兩個人類,簡直就是輕而易舉,她不屑於搞這種小把戲。“行,那我抓緊時間幹,爭取早點弄完,盡量不讓她起疑。”傅天河說著就直接開工,陳詞雖然跟他學過一段時間,但技術還沒到相應的水平,如今事態緊急,還是不給傅天河添亂了。陳詞繼續搜索洞內的物資,看過留下的所有文件。有關於氣象和水文的記錄一直持續到七十年前。之後海麵距離洞口隻剩不到一百米的高度,研究人員為了保證自身安全,離開了小島。一百米?陳詞盯著這個數字,來到島上已經是第三天了,他和傅天河幾乎探索過每一處地方,而海岸距離這個山洞應該是有二百多米才對。他迅速翻看此前的所有的記錄。水麵以近乎瘋狂的速度上漲,在距今八十年前,水位曲線變得遲緩,之後的數據由於工作人員離開留有缺失,但陳詞很確定,和他們記錄時相比,水位絕對下降了。海洋在一步步退縮?如果海平麵真的在下降,信標會第一時間做出報告,畢竟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標尺。也可能有例外狀況。說出來有些違背常識,但地球上的不同區域,海平麵的高度確實是不一樣的。海平麵的高度和地球重力以及自轉有關,也和海水的密度掛鉤,曾經的21世紀,澳大利亞東北部海域有高達76米的隆起,印度洋上某處的凹陷則有112米。也許是洋流發生了某種變化,使得這片區域的海平麵向下凹了?陳詞不知道,他手中缺少更為詳盡的數據,沒法做出準確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