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岱的視野呈現圓形,並且這片區域還在不斷縮小。陳詞知道,有一部分後天形成的盲人並非完全看不到,而是能夠看到,視野範圍卻隻有一個小孔大小。薑岱很明顯在逐漸變成這樣。陳念說要帶著薑岱去看醫生,但那時候他剛買了藥,銀行賬戶裏隻剩下2000奧吉,除去生活費,根本不夠看病。現在他們要互換三周,陳念不在身邊,如果繼續拖下去,情況可能會變得更差。陳詞打算先帶著薑岱去看看,正好現在他也有了足夠的錢。昨天陳念和他聯絡,說是在沙弗萊的幫助下,弄到了不被白塔監控的新終端。陳詞和陳念聊了不少,得知賬戶上突然多出的兩萬是沙弗萊轉來的。聽說陳詞想要帶薑岱去醫院,陳念也非常讚同,說了許多在地下城看病的技巧。陳詞有一整個醫療團隊專為他服務,xii基地裏更是有十幾名研究員,嚴密關注著他的身體狀況。所以他根本沒去過醫院,不清楚普通人看病是個怎樣的流程。為了保證看病的效率,以及不讓自己表現得太生疏以至於露餡,陳詞事先踩點,前來學習一下看病的方法。聽陳念幹說,總不如親自了解來的更清楚。無論在地下城還是頂層,不管哪一區域,醫院可能都是最熱鬧的地方了。陳詞來到陳念推薦的醫院前,他抬頭望著高大的白色建築,數不清的人三三兩兩從他身邊經過,鮮有人關注這個獨身前來的少年。他用力捏了捏口罩的軟條,走進醫院大門。陳詞在大廳找了張長椅坐下,默默觀察著前來看病的人們。醫院人非常多,吵吵鬧鬧的,問診台旁放著租用的輪椅,大部分人都拖家帶口,被親屬照顧著,也有人獨自前來看病。陳詞鎖定了一家三口,女兒和父母先是在自動掛號機上用終端進行掛號,然後拿著打印出來的憑證條,去往所掛科室的樓層。陳詞來到醫院的標識牌前,找到眼科,在三樓東區。他上到三樓,又在分診區觀察,掛完號後需要在分診台將單子交給護士,再刷一次終端,就能等待排號看醫生了,有時會要再做一係列的檢查。陳詞大概明白了。步驟不算複雜,但問題在於,他不知道薑岱能不能在機器上刷終端。如果陳詞沒猜錯,當年薑岱是帶著陳念逃下來的,兩人在地下城隱姓埋名,中途換了好幾個不同的區域居住,在陳念十六歲時,才搬來的13號信息處理區。如果薑岱算黑戶,那他根本沒辦法在正規醫院看病。陳詞思考著,不引得任何注意地孤身離開了醫院。去不了正規醫院,就隻能另尋它法。陳詞突然想到,傅天河在帶他去黑市時,經過了紋身店下方的一家黑診所。傅天河看起來和診所老板很熟的樣子,還從黑市幫他帶了一箱子藥劑。如果那家黑診所足夠靠譜,是不是就能帶著薑岱過去,看看眼睛情況究竟如何?黑診所在陳詞心中就是髒亂的代名詞,肯定不如正規醫院,但也總比一直這樣拖延著要好。他得先去問問傅天河。傅天河沒發消息問他要不要去哪裏玩,今天應該在上班,就算現在去了矮蓬,也找不到人。陳詞坐車回家,在車站附近的超市買了些菜,相較於市場上的混亂,超市要整潔有序許多。陳詞知道那天傅天河為什麽直接帶著他去了市場,一般情況,市場上的物價要比超市裏低上一些。陳詞拎著購物袋,下車走進小區,他習慣性地靠著邊走,卻發現路上每天都要繞過的積水不見了。陳詞抬起頭,上方管道鏽蝕的接口處不知何時被換成了嶄新的,不再滴滴答答向下漏水。他沒放在心上,以為是哪個住在附近的人修了。陳詞繼續向前走,他來到樓棟前,隻覺好像少了點什麽。陳詞停住腳步。此時正是早上十一點,他站在自家窗戶下方,耳邊竟格外安靜。他向上看去,原本一直在窗外漏水的管道同樣也被修理了,不再有水不斷落到塑料頂棚上,夜以繼日地發出巨大啪嗒聲響。好像從昨天晚上,他就沒聽到聲音。最開始來到地下城時,陳詞會被滴水聲吵得睡不著覺。後來傅天河送給他一副耳塞,每次休息陳詞都戴著,再也不介意窗外的吵鬧了。不再留心外麵,也就讓陳詞沒能立刻注意到,滴水聲究竟是何時消失的。他後退兩步,轉而去到其他樓棟,發現不光是自家窗外,附近其餘所有漏水的管道都被修好了。嶄新的部件泛著金屬的銀光,和其餘滿是鏽蝕的部分格格不入。陳詞回到單元處,再度看向窗外不再漏水的破舊管道,幾秒後沉默地上了樓。他多加留心,二樓曾經被老鼠咬斷的電線也重新換了幾根,燈重新亮堂起來。之前他還以為是一個樓上的哪家住戶修理的。因為不知道他確切住在哪裏,就幹脆把附近能修的地方全都修理了嗎……家裏隻有陳詞和薑岱兩人,午飯可以吃的稍微簡單些,陳詞不打算這麽早做飯,他回到臥室,坐在床邊,找到和傅天河的聊天界麵。【之前我們去黑市經過的那家診所老板你認識嗎?那邊看病的效果怎麽樣?】想著傅天河現在應該在工作,陳詞暫時關上界麵,轉而和陳念聊起來。在頭頂兩千多米處的辰砂頂層,陳念已經正式入住了皇宮。沙弗萊的申請最終得到通過,陳念再也不用被困在白塔裏了,雖然嚴格來說,住進皇宮隻不過是換了個更大的籠子。但他離沙弗萊更近,想要出去隻需要轉個門,就能找到大皇子。陳念:【我昨天也問過沙弗萊了,他說隻要別動靜太大,鬧得人盡皆知,都可以隨便我^_^】陳念的快樂都要從屏幕裏溢出來了,陳詞當然沒什麽意見。要知道,如果當年的意外沒有發生,陳念從小到大接觸到的就應該是數不清的優質貴族alpha,而非夜總會裏那些眼神露骨,手腳不幹不淨,隻想著把他搞上床的色鬼們。陳詞也不擔心陳念的行為會有損他的名聲,多年來生活在白塔裏,他連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又有什麽名聲呢?無非是繼續坐實大皇子和皇子妃感情不合的傳聞罷了。而作為另一當事人,沙弗萊也不太介意的樣子。陳詞不知道陳念和沙弗萊進行了怎樣的交流,反正結果是好的。陳詞很相信沙弗萊,有他幫忙照看,陳念也應該能掌握好分寸,不會惹出太大的事兒來。等到午飯時間,傅天河給陳詞回了消息:【那邊還可以吧,至少我覺得不錯,醫生雖然凶殘了點,醫術還是有的,不少疑難雜症都能治。】【突然問這個做什麽?是生病了嗎?如果生病還是先去正規醫院看吧。】醫術不錯嗎……傅天河的回複讓陳詞打定了主意,等到明天,就帶薑岱去黑診所看看。至少也比一直拖著好。陳詞:【沒什麽,就是好奇。】窗外一片安靜,陳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終端邊沿,有點想問傅天河水管的事。最終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口。他垂下眸,換了個話題:【今天晚上還要繼續學習嗎?】傅天河:【來啊,隻要你想,我隨時歡迎。】陳詞回了句“好”,他關閉終端,又忍不住看了眼窗外嶄新的水管接頭,起身去做午飯。第37章 吃完晚飯,陳詞收拾好餐具,將洗幹淨的盤子用廚房紙擦幹,再放進櫥櫃。他簡單清理廚房,又嚐試擦了客廳的地,最終拄著拖把插著腰站在玄關處,長長地舒了口氣。幹家務比他想象中累一些。好在陳詞的體力非常好,倒也不覺得怎麽疲憊。他把家裏能碰到的地方全都打掃過一遍,站在客廳環視一周整潔一新的房間,還蠻有成就感的。這是全新的體驗。陳詞將拖布清洗幹淨,也到了該出發的時候了。他穿好衣服,將口罩戴上,把帽簷壓低,前往車站。半小時後,陳詞在13號信息處理區的南側下了車。他駕輕熟路地走進窪地,穿梭在眾多矮蓬中,找到傅天河的住處,抬手掀開厚重的塑料門簾,鑽進去。傅天河還沒下班回來,不過也應該快了。陳詞坐在沙發鋪好的幹淨毛巾上,安靜地耐心等待著。傅天河在十多分鍾後走進矮蓬。再度看到少年熟悉的身影,他已經不再像前幾次那樣驚訝了,傅天河手裏拎著個購物袋,放在機床上,對陳詞笑道:“久等了。”陳詞搖搖頭。傅天河脫掉外套,從袋子裏拿出一枚獨立包裝的小蛋糕:“給你買了點東西,不知道愛不愛吃。”陳詞走近了看,巴掌大的奶油小蛋糕上點綴著切開的新鮮草莓,大概在傅天河的認知中,屬於omega會喜歡吃的東西。陳詞不餓,他平時也很少吃甜食,但在傅天河洗幹淨手小心拆開包裝,將蛋糕遞來時,還是接住了。他垂眸盯著蛋糕看了幾秒,試著輕輕咬了一口。奶油果然太甜了,口感也不夠細膩,根本沒法和他平日裏吃的各種小點心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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