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飄奔向蒲小丁那會兒,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爹爹,鏡子沉,我幫你拿。”


    他已經成長到能為爹爹排憂解難了。


    雖說蒲小丁需要往鏡子不斷的拋出小光團,可蒲小丁完全不覺得自己辛苦,鏡子不重,他的力量消耗也不大,這些不會成為蒲小丁的負擔。


    蒲小丁隻需曬一曬太陽,多融入一點陽光即可,他查看村民們形態用掉的小光團很快就能恢複。


    然而,大飄不這麽認為,這麵鏡子很沉,比他的原形還大,他有必要為爹爹減輕負擔。盡管他也能往鏡子丟小光團,他卻沒有這麽做,他隱隱約約感到,自己不要隨意折騰這麵鏡子比較安全。


    而大飄承諾的為爹爹拿鏡子,最後出力的人並不是他,而是岩鬆鼠。就算大飄有幾片葉子,有不少的根須,可這些不適合用來穩固鏡子。


    因此,他們目前最方便的方式,是由岩鬆鼠抓住鏡子,抓得穩穩的。


    大飄和岩鬆鼠肯出力,蒲小丁自然而然的接受他們的做法,對他而言,誰拿著鏡子都沒有區別。拋入鏡子的小光團屬於他,能看見異樣的人毫無懸念的也是他。


    假如非要說有什麽困難,估計是村民們實在太熱情,一到看熱鬧的時刻,根本不分男女老少。


    相對於村民們在鏡子裏看到的自己還是自己,蒲小丁眼前則是光怪陸離的景象,各種各樣的花花草草的妖氣正走來走去。


    看不見自己變化的村民,他們詢問蒲小丁的話語沒有減少半句,他們開開心心的問了一遍又一遍,而蒲小丁極具耐心的解釋了一遍又一遍,雙方都是興致盎然。


    蒲小丁毫不懷疑,大家對鏡子的熱情相當高,且這般熱情要維持很長一段的時間,直到另外的事物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金色光束剛顯現那會兒,村民們被魔氣阻隔在外,他們不能進入守月的住處一探究竟,倍感遺憾。而此刻,他們得到了近距離圍觀鏡子的機會,他們絕對不會錯過良機。


    蒲小丁被眾多的村民團團圍住,一旁,阿九和無封說著話。


    瀾洛遭到的灼燒折磨,讓無封的心裏格外難受,無封不怨蒲小丁的做法,他恨得更多的是傀儡一族。


    瀾洛的現況,使得無封不難猜測,他對付傀儡一族恐怕不輕鬆。正因如此,他需要阿九的幫助。


    阿九一直在研究傀儡花紋,倘若阿九能有所突破,尋得針對傀儡弱點的好方法,這對無封此番返回王城,定當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


    這一刻,阿九與無封的話題同樣圍繞著這麵金色的鏡子。無封感慨不已:“幸好有這麵鏡子,否則,我們返回王城後,可能會遭到傀儡之子的算計。”


    從而導致他們落入對方的陷阱。


    阿九點了點頭,瀾洛體內深藏的傀儡之力被傀儡之子利用的可能很大。


    這麵被月凜融入身體的鏡子,算是意外的收獲,由於血脈不符合,月凜才沒能與鏡子融為一體,換做擁有金烏血脈的後代,估計結果會大不相同。


    此前,阿九已和無封討論過王城的大致狀況,傀儡一族對王城的影響早就到了一種可怕的程度,與傀儡一族或合作或效忠的家族數之不盡。


    除此以外,更有兩個傀儡之子在王城爭鬥不休。


    一個是言策,現在落在了他們的手裏,另一個是羽秦,按照言策的說法,羽秦找不到他的屍體,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要鬧得王城天翻地覆。


    阿九不認為傀儡之子的本事能到達傀儡之主那般,他們總能尋得解決之道。


    阿九的目光移向了蒲小丁,阿九尚未仔細打量那麵鏡子,不過從蒲小丁當前的表現,他多少能猜出鏡子的重要用途。


    當這麵鏡子得到了小光團的輔助時,它可以讓使用者看到更多的真相。能看清自己麵前是何種族,有利於辨別對方的真實身份,同時亦是保護自身的安危。


    另外,阿九還留意到了其他秘密。


    村民們無窮無盡的好奇心,導致蒲小丁也會耐心的給他們解釋原因。蒲小丁的說法之一,鏡子有兩麵,其中,有小一點的金烏的那一麵,才能融入小光團,顯現出眾人的原形。


    但另一邊,哪怕蒲小丁丟進去再多的小光團,也不見絲毫反應。


    阿九不會以為,這是鏡子設計的缺陷,他反而猜測,鏡子兩麵的用處有區別。此刻,另一邊的沒動靜,也許是受到了損壞,也許是蒲小丁未能到達刺激另一麵發揮作用的地步。


    這些是阿九之後必須認真思考的難題。


    沒多久,阿九從蒲小丁那兒收回視線,他再次提醒無封:“王城的局勢混亂,加之傀儡一族比想象中更棘手,你們此行千萬別大意輕敵。”


    無封學習了老先生留下的辨別傀儡的手段,即使沒有追蹤傀儡那麽方便,總歸是快速判斷敵友雙方的辦法。


    此外,無論是大飄繪製的“滅殺”和“救魂”,還是阿九自己琢磨的“囚籠”,阿九皆會為無封他們準備妥當。


    無封他們出村時,隨身攜帶一部分護身,另一部分則是在他們抵達王城後,阿九再交給他們,用於對付王城的敵人。


    就算表麵的那座酒樓被毀,地底仍有阿九布置的地底府邸,或多或少可以發揮些許作用。


    盡管言策說羽秦很厲害,可阿九認為,羽秦厲害或許不假,王城的那位新城主也並非尋常之輩,她不會讓傀儡之子掀翻了自己修建的酒樓。


    昔日,城主強勢對抗王城各個家族的魄力,阿九不曾忘記。


    除非城主不動手,否則,傀儡之子也別想從城主那兒討到什麽好處。


    無封應了聲,示意自己明白,他不敢小看傀儡一族。


    不得不說,金色鏡子的威力出乎無封的意料,瀾洛受到的傷害更是誇張,他們能以此滅掉隱患,是不幸中的萬幸。


    無封和阿九的想法相似,他神情嚴肅:“傀儡之主圖謀不小。”


    伴隨著傀儡一族的不斷壯大,傀儡一族本就越來越難對付,再加上深藏和隱患以及其他防不勝防的手段,這個種族的威脅可見不一般。


    那些類似郎冬和瀾洛,以為自己不再受到控製的人,當他們在關鍵時刻再次被他人掌控,當他們驚覺自己體內隱藏有傀儡之力,該是怎樣的痛苦崩潰。


    傀儡一族不應存在於世間。


    就在村民們興致勃勃的盯著金色鏡子時,月凜也盯著自己的肉身苦惱不已。


    此刻,黑色的鬥篷掩蓋住了月凜眼底的糾結,他望著自己的肉身,久久的一言不發。不是他覺得活著不好,而是就這麽重新活過來,他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於是,在守月保持沉默,一字半句都不準備解釋的同時,月凜也果斷地選擇了沉默。


    月凜的肉身如今放在地麵之上的某間房間,不再是最初的地底密室。眼下,地底密室最主要的作用是困住言策,防止言策逃脫。


    以阿九的脾氣,他雖然考慮給言策說實話的機會,不過他給的機會次數十分有限。本著事不過三的原則,他盡可能趕在無封他們出發前,為他們打聽一些王城傀儡之子的情況。


    要是言策最終說不出真正有價值的消息,阿九不會心慈手軟。哪怕言策表現出配合,阿九也會慎重思考言策配合是不是別有用心。


    對於危險的傀儡之子,避免對方耍花招的最好處理手段,是用金色鏡子照一照言策,唯有徹底湮滅,方能鏟除隱患。


    月凜此時沒精力關注言策,他深知,憑借阿九和守月的本事,他們足以將這些問題處理幹淨。月凜這會兒要關心的是他的肉身,他相當猶豫,自己有沒有回到肉身的必要。


    他當時放棄肉身,意味著他放棄了自己的生命。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因此,他才能如此坦然的麵對生死。他想要遠離這種折磨,來自肉身的折磨,以及來自內心的折磨。


    這些使得他邁向了死亡。


    可偏偏,月凜的自我死亡出了狀況。群山城的險境導致阿九和蒲小丁直接回村,他們沒有前往地府。緊接著,守月出人意料的來到村子,居住在湖中的小山。


    月凜曾有一些猜測,但他不會自以為是的認為守月是為了他而來。


    守月成為月之子的守護者,他並不是心甘情願,而是被月族奴役。守月和月凜成為仇敵的可能,比他們成為朋友的可能更高。


    月凜微微地閉了閉眼睛,他靜靜地看著自己恢複如初的肉身。他的眼底有些不舍,他明白自己最明智的決定是魂魄回到肉身,就算他不繼續當月之子,但他能活過來。


    他與肉身之間的距離不遠,可他始終沒有飄上前。


    他告訴自己,他應該離去,不再和這個人有任何的關係。


    作者有話要說:  蒲小丁:阿九,大飄又趴在鏡子上不動了


    某伴侶:別擔心,他隻是睡著了


    第132章 說動手就動手


    月凜最終沒有選擇往前, 而是選了後退, 他打算離開這個地方,哪怕恢複如常的肉身令他舍不得。


    然而, 出乎月凜意料的是,一直沉默不吭的守月突然動了。守月在月凜詫異無比的目光裏,緊緊地抓住了月凜的肩膀,他不再給月凜任何的反應機會,直接把月凜的魂魄壓入了肉身內。


    突如其來的變故, 令月凜詫異地睜大了眼睛。他抬眼直視守月,可惜,他在對方的眼裏找不到絲毫有用的線索,守月的情緒沒有丁點兒波瀾。


    月凜早就知道,自恢複意識開始, 守月就已經和以往截然不同。守月不再是月之子的守護者,他也沒有了月凜記憶中的那些好脾氣。


    若不是此刻守月突然動手,月凜都快忘了,自己與守月之間的實力差異, 兩者的巨大差異足夠守月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任何事。


    除非守月不動用自身的力量, 一旦守月出手,月凜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 正如眼前的這一刻。


    月凜的魂魄被守月強行壓回肉身的刹那,月凜不自覺地微微一顫。他有些不適應,這般簡單粗暴的方式讓他感到了肉身和魂魄劇烈碰撞的痛苦。


    他下意識的就想再次脫離肉身,可偏偏, 壓在他肩頭的那隻手,如同沉重的山巒,將他錮在原地動彈不得。


    月凜默默地看著守月,奈何守月依舊神情淡漠,沉默不語。月凜要從守月那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幾乎不可能。


    片刻後,月凜無奈地閉上雙眼。既然他注定掙脫不了,他也不再白費力氣掙紮,他的情緒逐漸平複,他的心思從詢問守月轉向了自己當前的處境。


    盡管是月凜自己的肉身和魂魄,兩者存在著必然的聯係。遺憾的是,在傀儡花紋和金色鏡子的衝擊下,月凜的身體遭到了很大的影響,導致他此刻的肉身和魂魄出現了些許不契合。


    幸好這樣的融洽並不致命,月凜通過一段時間的休養,就能徹底清除這些不融洽的感覺。用時間逐漸恢複自身,這對月凜而言,不算特別艱難。


    隨著月凜合上雙眼,他渾身上下頓時泛起了柔和的白光,那是夜晚的皎潔月光,家族血脈的力量有利於穩固月凜肉身的魂魄的聯係,協助月凜盡快解決雙方的不穩定。


    置身在柔和月光之中,月凜睡著了,他又看見了過往的歲月。


    月凜見到了那個小小的自己,他興高采烈地從父親手中接過一塊銀白色的令牌。他的指尖輕撫令牌表麵,明亮的雙眼充滿了欣喜。


    父親對他說:“保管好這塊令牌,令牌裏有你的守護者,他會在危難關頭護你周全,他永遠不會背叛你。”


    那個時候,年幼的月凜覺得自己是幸運的,他得到了忠誠又厲害的夥伴。月之子守護者的強大,令無數族人羨慕不已,而如今,這樣的守護者屬於月凜了。


    可惜,守護者對他的信任,並不如他對守護者的那般。


    直到月凜一天天長大,直到守月逼迫月凜斬斷契約,破壞令牌,月凜才明白,守月已經不在是陪在他左右,最值得信任最值得依賴的守護者。


    月凜有難過有遺憾,但他不曾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為守月恢複意識。


    月凜不清楚,以前的月之子如何與守護者相處,月凜從始至終都把籠罩在朦朧月光裏的守護者當作可靠的同伴。


    家人對他說:“守護者是保護你安全的工具,除了戰鬥時,你沒必要讓他留在外麵。”


    月凜不認可這樣的說法,守月不是沒有情感的工具,守月活著,如同他身邊那些有生命的生靈一般,守月擁有生命。其他人不把守月當作活生生的一個人,可月凜時常召喚出守月,與守月說話聊天。


    每當家人們看見月凜對著守月有說有笑,他們的目光頃刻間變得格外奇怪,他們懷疑月凜是不是瘋了。


    月凜無視了眾人的議論,他堅稱守月是他的朋友,他做不出把朋友長期關在令牌內的殘忍事。


    一次又一次,縱是族人們看著月凜的目光滿是質疑,月凜依然堅持了自己的做法。


    月凜的家人不厭其煩的勸說他,不要和守護者一起玩。


    他作為月族的少主,伺候他日常生活的有家仆,洗衣做飯的有廚娘婢女,巡邏庭院的有護衛。月凜若是感到悶了,會有很多人積極的來到他的身邊陪著他,為他解悶。


    他們認為,月凜沒必要讓一個呆滯木訥的家夥時刻出現在令牌外。


    守護者存在的重要意義是戰鬥,隻懂得保護月之子。他的容貌被掩蓋,他不會說話,他不可能陪伴月凜,月凜不必把精力浪費在守護者身上。


    麵對家人的勸說,月凜無奈地退了一步,他調整了當前的生活。他不再白天召喚守月在自己身旁,待到夜深人靜時,月凜才悄悄的召喚守月,開心的和守月說這一天的大小瑣事。


    守月給不了月凜回應,他坐在床沿,低頭靜靜地看著月凜。月凜伸出手,牽住守月的手,安心的進入了夢鄉,口中說著不知道是不是夢囈的自語:“你能和我說說話才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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