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快啊。”我聽到他的聲音。


    馬特的聲音。


    他出現在我麵前。我同時也意識到這個現實。馬特。我的眼睛從準星上挪開,越過手槍,看向他的臉。不可能。但這就是真的。這就是馬特。


    他看到我,當場僵住,臉色蒼白,像見到了鬼。他的頭髮濕漉漉的,他剛沖完澡都是這個樣子。他看起來……在這裏很愜意。我的槍一直對著他,腦袋裏一片混亂。


    “天啊,薇薇,你在這裏做什麽?”他說著,衝下最後幾級台階,來到我身旁。他神情坦然,好似沒事人一樣。我希望他能停下來,慢下來,給我點兒時間來消化眼前的一切,因為這樣不對。這一切都不對。我想像著他像個俘虜一樣被綁在某個地方,而不是獨自一人,毫無拘束地在尤裏的房裏沖澡。


    他已經快到我身旁了,完全不顧槍正對著他。他笑著,好似見到我非常高興。我放下手中的槍,因為我拿槍對著的,是我的丈夫,但是放下槍又很難。我的胳膊,抑或是大腦,或者別的什麽一直在阻攔我。他擁住我,但我的身體卻僵住了。


    “你怎麽找到我的?”他問道,似乎不敢相信。


    我的胳膊依然一動不動,並沒有反過來擁抱他。我不懂,我搞不懂眼前的一切。他脫開身,距我一臂的距離,拉住我,注視著我,眼睛搜索著我的目光。“薇薇,真對不起。他們去學校找到盧克,他和盧克說過話。我不能等,我必須去……”


    我盯著他,他的神情那麽坦率,那麽真誠。疑惑似乎在消解,稍微有所消解。這正和我想像的一樣。不是嗎?他離開我們去保護盧克,好讓尤裏離我們的孩子遠點兒。可是為什麽我的大腦在尖叫著拒斥他的話?


    因為他獨自一人在這裏。他不是囚犯,沒有被綁在屋子某處的椅子上。一直困擾著我的情景不是真的。我上下打量著他,濕漉漉的頭髮,還有那一身衣服。我的胃裏一陣噁心。“你為什麽還在這裏?你為什麽不離開?”


    “他說如果我離開,他就會殺了盧克。”


    這句話讓我心生寒意。


    “或許我應該試一試……我不知道能不能拿下他……”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有些羞愧,而我則感覺心頭一緊。“我沒有離開你,薇薇。我發誓。”他看起來快要哭了。


    “我知道。”我說,其實更多是要說服自己。


    “我不會那麽做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真的知道嗎?


    他搜尋著我的目光,突然臉上閃過一絲驚慌,說:“尤裏很快就會回來。他去買咖啡了。薇薇,你得離開。”


    “什麽?”


    他的語氣很急迫:“你得離開,你得離開這裏。”


    各種情緒交雜在一起,驚慌、困惑、絕望,在我心中翻動。“我需要那個文件夾,他們用來敲詐我的那個。”


    他盯著我看了很久,那表情我讀不懂。“這樣做很危險。孩子——”


    “文件夾在哪裏?”我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你有時間去搜尋的。


    他的眼神像是要刺透我,但目光又柔和了下來。“在樓上。”


    他真的找過,他找到了。我如釋重負。“你能——”


    我的話說到一半,突然聽到鑰匙插進了鎖孔的聲音。我舉起槍,瞄準那扇關著但隨時都會打開的門。他回來了,尤裏回來了。


    我透過準星看著門。門開了,我看見了他。他低著頭,手裏拿著一個一次性托盤,上麵放了兩杯咖啡。他還沒有看見我。我一直瞄準他。他向裏邁了一步,準備關門。


    這時,他看到了我。


    “不許動。”我說。


    他站住不動。


    “關上門。”準星一直瞄準他的胸口。如果他稍有妄動,我就會向他開槍。我肯定會開槍的,就是這個人威脅我的兒子。


    他小心翼翼地關上門。


    “舉起手。”我說。我驚訝於自己的聲音竟能如此鎮定,驚訝於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我也能夠如此威嚴,如此自信。但其實我心裏充滿了恐懼。


    他大概按我的話做了。雙手舉在身前,一隻手拿著一次性托盤指向我,另一隻手張開手掌給我看。


    “不要有任何動作,否則我就開槍了。”我的語氣非常嚴肅。我有些恍惚,好似在電影裏。


    他冷漠地看著我,然後又看向馬特。他們都麵無表情。


    我要表現出胸有成竹的樣子,我要掌控局麵。我強迫大腦思考,想出一個解決方案。


    “把他綁起來。”我對馬特說。尤裏的目光又轉到我身上,他眯縫著眼,但是並沒有動。


    我沒有回頭看馬特,但是聽到他離開了房間。尤裏和我盯著彼此。他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令我愈發感到不安。可能是因為擔心他的目的吧。


    沒過多久,馬特回來了。我回頭看了一眼,他搬來一把直背木椅和一卷牛皮膠布。尤裏的目光又轉到馬特身上,用我看不懂的方式看著他。我希望他能說話,我希望他能說些什麽,那總比沉默要好。我手裏的槍抓得更緊了。


    馬特放下椅子,沒有任何催促,尤裏不慌不忙地慢慢坐到了椅子上。他看著我,雙臂背到椅子後麵。沒有抵抗,沒有回擊。馬特開始用膠布綁他的手腕,然後綁腳腕,最後是他的身體——從胸部到腿部。尤裏一直盯著我,他的目光裏透出自信,不應該有的自信,特別是在身處絕望之境,還被人用槍指著心髒時。


    綁好之後,馬特放下膠布,轉身麵對著我。他麵無表情,沒有恐懼,沒有憤怒,什麽表情都沒有。我放下槍,但仍然放在身旁。“你能把那份文件拿來嗎?”我對他說。他點了點頭,上了樓梯。我看著他離開,內心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感覺不應該讓他離開我的視線。


    尤裏也看著他離開,然後轉頭麵向我。他的嘴角又閃過一絲得意的笑。“你以為這樣能銷毀文件夾?”


    他的問題讓我心頭一緊。“是的,我認為可以。”


    他搖了搖頭,令我心生疑惑。至少證據銷毀,我就不用進監獄了。他就不能勒索我了。剩下的可以慢慢再想辦法。


    我聽到馬特走上樓梯的聲音,抬頭看去。我的手指緊緊扣住身側的槍,肌肉緊張,隨時準備動起來。我滿腦子隻有不久前他從樓梯上走下來的畫麵,他當時的狀態明顯很放鬆。他出現在我的視野中,穿戴整齊,我的目光直接落到他的手上。他的手裏隻有薄薄的一摞紙。我的腿突然發軟。


    我在想什麽?這是馬特啊。我放鬆了手中的槍,看著他走近,什麽話都沒有說,把那幾張紙遞給了我。我用空著的手接過那幾張紙,低頭看了看第一張,上麵是一張我熟悉的截屏照片,和尤裏放進我郵箱的紙頁完全一樣。但是不對,他們手中不應該隻有這些。


    “餘下的在哪裏?”我說著抬起頭。


    “餘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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