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園路,新式裏弄。


    野玫瑰趕回來看到,趙海帆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在客廳裏吃著牛肉,喝著啤酒。


    “趙老板,我不知道該怎麽去形容你,用我的整個身體來崇拜你,似乎都不夠用。”


    “一點小場麵,不足掛齒。說說外麵的場麵,極司菲爾路一定戒嚴了,比起百樂門,日本人和76號更懷疑伏泰洋行,是嗎?”


    “你不但戰鬥力卓越,腦子也非常好用,你啊,都猜對了。既然把百樂門的人都放了出來,那麽接下來,他們肯定會抓捕伏泰洋行的老板。”


    野玫瑰給自己倒了啤酒,和趙海帆碰了杯,笑道,“我在滬西潛伏了這麽久,早就掌握了伏泰洋行的情況。


    伏泰洋行主要經營糧食和生活用品,滬西很多商戶,甚至包括閘北的商戶都會過來進貨。


    但是老板山本五郎,是一個情緒很複雜的人,為日本領事館賺錢的同時,也說過反戰言論,曾經被日本駐滬上總領事岩昌英二,一巴掌打飛了眼鏡,然後關在留置室反省。”


    趙海帆端著酒杯,遲疑道:“山本五郎,都說過哪種反戰言論?”


    野玫瑰給嘴裏放了一塊牛肉,一邊吃著一邊說話:“在日本軍隊節節勝利的過程中,山本五郎說過,日本不可能完全占領中國。


    中國地大物博,有很多地域幾乎無法攻陷,比如陝西、青海、以及巴蜀、西藏和西康……


    目前局麵焦灼,也不知道山本五郎的判斷是不是對的,日本軍隊的武器過於先進,我方在沒有強大外援的情況下,幾乎很難打贏日本軍隊。


    趙老板,你可不要誤會我,我不是悲觀主義者,為了國家,我願意流盡最後一滴血。”


    趙海帆親了野玫瑰的嘴唇,表示不誤會你,而且很喜歡你,然後說道:“山本五郎是個高人,如果日本領事館不是虐待他,而是給他換了個更重要的位置,這個人相當可怕。”


    “你認可山本五郎對戰局的分析?”


    “非常認可,日寇武器先進,但也有明顯的短板。負責打仗的是人,人總要吃喝拉撒,吃的和用的,日寇大概夠用。


    可是打仗要用到武器,日本的戰艦和飛機,如果得不到充足的石油補給,慢慢的就成了擺設。”


    “沒錯,比起煤炭和鋼鐵,石油才是日本最大的短板,可一直以來,日本都能通過老美弄到大批量的石油。


    老美大發戰爭財,支援我方的同時,也給日本提供了的大量能源……”


    分析戰局之後,兩人思維都回到了現實。


    趙海帆說道:“天亮以前,恐怕豬頭三沒機會逃回愚園路,他在外麵,有沒有藏身地?”


    “豬頭三很不簡單,他在滬西和公共租界都有安全屋,一旦他離開了我的居所,我都不知道他會去哪裏潛伏。”


    “不被抓就好。”


    “豬頭三的身手,跟你比差距懸殊,但是跟別人比,高出來一截。


    這都淩晨三點多了,我們該上樓了,天亮以前我任由你擺布,不要擔心自己太變態,我受得了。”


    野玫瑰慵懶的倒在了他的懷裏。


    趙海帆抱著野玫瑰,上了樓。


    ……


    此刻。


    日本憲兵隊滬西隊部,留置室。


    日本駐滬上領事館總領事岩昌英二,已經從虹口趕了過來。


    岩昌總領事和藤田分隊長,一起審問伏泰洋行老板山本五郎。


    日本人審問日本人。


    動手的肯定不是吳四保。


    藤田昌對他說:“你地,不夠資格,你地,負責滬西治安!”


    吳四保一直擔心引火燒身,既然日本人看不上他,急忙脫身回到了76號李副主任身邊。


    李大群也怕吳四保忽然就沒了,這可是絕對的心腹。


    目前。


    岩昌英二和藤田昌還沒有給山本五郎上酷刑。


    隻是讓他坐在鋼椅子裏反省,時不時扇一巴掌。


    山本五郎的眼鏡早就被打飛了,嘴角淌著血。


    “山本君,你曾經為大日本帝國做出過貢獻,為戰爭提供了物資和金錢。


    隻要你交代了自己的問題,承認襲擊日本金融專家橋本利川,就不用經受折磨了。


    我不會對你用刑,也不會對你開槍,隻會把你交給日本外務省處理。”


    “岩昌君,我說過了,不是我。我幾次說過日本無法完全占領中國,今後更不適合與多國同時開戰,但我也一直在用實際行動支持大日本帝國軍方征戰……”


    山本五郎開始怪叫。


    因為,藤田昌開始給他上刑。


    電刑讓山本五郎渾身痙攣,頭發豎起。


    “不是我……”


    山本五郎慘烈的喊著,然後,腦袋一歪沒聲音了。


    藤田昌慌忙結束了電刑,疑惑的看向了岩昌英二。


    “總領事,他……”


    岩昌英二陰冷的瞪了藤田昌一眼,然後去試探山本五郎的鼻息。


    “斷氣了,搶救。”


    “繼續電刑,他會醒過來!”


    “你地放屁!”


    岩昌英二慌了,開始給山本五郎人工呼吸……


    二十分鍾後,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山本五郎死了。


    應該是電刑過程中,心髒出了問題,導致了猝死。


    最有用的一條線索,就這麽斷了。


    看著山本五郎的屍體,岩昌英二極為痛苦問道:“到底是不是伏泰洋行?藤田君,你去看看其他人的審問情況!”


    “嗨。”


    藤田昌跑了出去。


    幾分鍾後,帶回來一個消息。


    一個日本員工在酷刑之下,承認自己扔了手榴彈,但是細節描述對不上。


    岩昌英二無奈搖頭:“不可信……,或許,那個自製的白磷手榴彈,不是從伏泰洋行扔過去的。接下來,密切關注滬西的所有商行和店鋪,查找白磷。”


    “可是,白磷不一定來自滬西,會製作白磷手榴彈的人,也不一定在滬西。法租界和公共租界,乃至虹口,都可以搞到白磷。”藤田昌說道。


    “軍統!”


    岩昌英二無法鎖定白磷來源和具體凶手。


    最終隻能吼出了軍統。


    接下來,日本憲兵隊和76號,必然會進一步加大力度,瘋狂抓捕軍統人員。


    至於特高課捕鷹組山田惠子。


    她穿著內褲,狼狽奔跑千餘米,這才看到了一輛黃包車。


    回到虹口之後,就住進了一家醫院。


    右小腿的燒傷處理過了。


    不會落下殘疾,但是一定會留下疤痕。


    山田惠子躺在病床上輸液,滿臉的委屈和不甘心。


    陪在身邊的人,是特高課的現任課長上野一郎。


    “課長,我有一個不太成熟的建議。”


    “山田桑,你說。”


    上野一郎看似檢查她的傷勢,可摸過去的手卻一直上移。


    “我建議,解散捕鷹組。”


    “哦,原來你是這麽想的。”


    上野一郎也就不客氣了,右手忽地一下。


    山田惠子身體抖動了幾下,卻沒有反抗。


    上野一郎笑眯眯道:“你非常怕死!”


    山田惠子什麽都不說,隻是可憐兮兮看著上野一郎。


    “山田桑,你家裏的情況我很了解,你的父親早就不在了,你沒有兄弟姐妹,你的母親她是盲人。”


    “所以,我想活著回去,讓母親看到我。”


    “你的母親是瞎子,如何才能看到你?如果你戰死了,我會找一個女孩子,去照顧你的母親,模仿你說話。”


    上野一郎氣壞了。


    狠狠扇了山田惠子一巴掌。


    “領事館剛表揚過捕鷹組的付出,答應每月撥給捕鷹組一萬日元的經費,可你居然要解散了捕鷹組?”


    “捕鷹組每個月就有一萬日元的經費?課長,我錯了,但是,我能力有限,無法勝任捕鷹組的組長。”


    “你是特高課之花千尺雪,如果你都不行,誰還可以?以後,你還是捕鷹組的組長,但你放心,不管你能不能抓到夜鷹,特高課都不會讓你切腹,也不會讓你開槍自殺。”


    上野一郎給山田惠子帶來了感動,然後他的雙手又開始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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