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鴻若有所思。  這段話看似雲裏霧裏不知所謂,但細細想來, 還真有點道理。  甚至非常超前!  天地至理, 可以理解為自然規律,生物成長、四季變換、日出日落、生老病死等等,都是遵循自然規律開展的。  對普通人來說, 規律隻能利用,不能改變。  但某些掌握了黑科技的極端科學家卻能夠無視自然規律,做出克隆生物、基因戰士、全新物種等違背進化論的成果。  這難道不是跟安格口中的“逆轉天理”很像嗎?  如果說修仙的本質是掌握,進而打破自然規律,那麽修仙者們保持肉/體活力,壽命無限延長的原理又是什麽?  從醫學角度來講,人類衰老的本質是活性降低,新細胞的誕生速度跟不上衰老和消耗。  如果可以讓細胞一直處在活躍狀態,或是新細胞的誕生速度與衰敗速度達到平衡,就能從根本上抑製人類衰老。  甚至部分激進的科學家曾經提出,加速細胞更新換代速度,用來打造超級生物戰士……  所以靈氣, 也是這樣改造人體的嗎?  話說回來, 雲鴻倒是想起來一個一直被忽視的細節:  兒時陪外公外婆去山上幹活時, 他曾不小心摔到左臂骨折,因為當時醫療條件有限,留下了一點後遺症:他的左臂明顯不如右臂靈活,抬起的幅度也更小一點,而且每逢陰天下雨,傷過的關節處就會疼。  可這種疼痛在他開始修行之後,就越來越輕微,次數也更少。  直到上次突破,後麵分明連著那麽多天淒風苦雨,甚至還被凍住……竟一點兒沒痛!  雲鴻抬起左臂活動了下,用力向後掰,一點點掰到了以前從未到達的角度。  不疼!  很輕鬆!  他的心髒砰砰直跳,確實好了,跟右臂同樣靈活,就像,就像從沒受過傷一樣。  甚至內視之後發現,那裏的筋脈和骨骼、韌帶、神經都極其完美且健康,曾經因為骨折愈合後留下的加厚骨膜也沒了,整根骨頭非常平滑。  作為醫學生,他太清楚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普通人眼中不可逆轉的過程……可以逆轉了!  這不就是逆天嗎?  問題越想越多,內核越挖越深,雲鴻幹脆就地打坐,閉著眼睛在腦海中打草稿。  他的大腦好像變成一台超級計算機,裏麵塞滿了各種天馬行空的設想,走馬燈似的來了又去。  隻要不是雨雪天,北方冬日的陽光都是很好的。  此時快到日中,凍了一夜的大地重新回暖,人在外麵避風處待著,就很舒服。  雲鴻任由思維發散,聽著牆角屋簷麻雀們的嘰嘰喳喳,被刮過的微風扯成碎片,歪歪斜斜帶出去老遠……  隻覺身上心裏都暖洋洋熱乎乎,舒服得不得了。  忽覺腿上一沉,他睜眼一瞧,監護官不知什麽時候又變回狼,挨著自己趴下,粗而蓬鬆的大尾巴還故意搭在他大腿上。  那一身白毛勝雪,日光下晃得人眼暈。  這是存心不讓人思考啊。  雲鴻無奈,抓著它的尾巴放下去。  可幾秒鍾之後,尾巴又磨磨蹭蹭上來了。  再弄下去,再回來。  抬頭一看,白狼安靜趴在自己的爪爪上,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垂著,好像睡著了。  可每當自己看過去,那對毛茸茸的大耳朵就抖一下,攪動一域光塵。  那些光斑,那些亮點,都像池水中的遊魚,隨空氣流動遊走。  雲鴻:“……”  你這不是耍無賴嗎?  白狼不動。  別問狼,狼什麽都不知道。  雲鴻伸手掐了掐尖尖的狼耳,“好端端的,怎麽又不做人了?”  白狼懶懶掀開眼簾,總覺得這話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雪白的皮毛很快被陽光曬得更加蓬鬆,一根根毫尖兒都閃著光,發著亮,渾似天成。  它像極了一條自動加熱的皮電褥子,雲鴻痛痛快快擼了兩遍之後,就不舍得攆了。  算了算了,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的……  剛才我想到哪兒來著?  啊,大道,修仙,雲鴻勉強收拾起零散的思緒,繼續思考,手裏還有一下沒一下擼著光滑的皮毛。  白狼靜靜地看著,藍色獸瞳柔軟得像要滴出水。欣喜叫它心裏開滿了柔軟的花,噗嗤噗嗤,幾乎要淌出甘甜的蜜來。  這一幕無比熟悉,它隻覺仿佛又看到了千百年前的那個道人。  那人也曾像這樣拚命探究常人不以為然的細節,做出一個個超出時代的假設……  有那麽一瞬間,白狼幾乎要以為大家都沒有變,心中既慶幸,又惶恐。  不,他還是變了的。  曾經的道人可不像如今這麽好糊弄……  他是仙人呀,是高高在上的冰淩花,像一縷風,一朵雲,攔不住,抓不著;而它不過茹毛飲血的野獸,僅僅是遠遠地偷瞧那麽一眼,便激動得渾身發抖。  跟著他的無數個日日夜夜,白狼內心深處滋生出的某種渴望就像草原上的野草一樣,在寂靜的黑夜瘋長。  那渴望原始而卑劣,帶著赤/裸/裸的欲/望,像陰影裏的苔蘚,潮濕**不見天日。  它慶幸著,慶幸自己短暫的一生得遇仙人;又自我厭棄著,覺得那樣不可言說的渴望是何等膽大包天,癡心妄想……  但現在的這個人類,卻又在無形中助長了沉寂已久的貪婪。  轉世而來的他沒了曾經尖銳的棱角,變得軟乎乎、暖融融,像一塊滴了蜂蜜的雞蛋糕,又香又甜,叫它忍不住想多戳幾下……  它埋藏多年的野望曾像一塊被曬幹了的苔蘚,死氣沉沉,可隻是幾滴意外得來的雨水,就讓它們重新煥發了生機,在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瘋長。  傍晚,雲鴻去看了華爺爺和華奶奶。  離開望燕台之前,他還買了不少當地知名點心鋪子的傳統糕點,滿滿當當塞了兩個大禮盒。  好歹是出門一趟。  兩位老人十分歡喜,“陽陽說你去找同學玩了,就是該這麽著,孩子家家的,別老悶在家裏,不好。”  這孩子打小就懂事。  小時候同村別的孩子整天嚷嚷著出去玩、買這買那,就他老老實實憋在家裏,大熱天的幫著外公外婆去果園打下手。  小孩兒皮膚嬌嫩,一個夏天過完,他身上都能給曬爆了皮,黑得跟小煤球似的。  雲鴻含糊著應了,略有點心虛。  但凡他不在家,都是華陽幫忙遮掩,哪怕之前“尋人”,華陽也沒敢讓兩位老人知道,怕擔心。  見了糕點禮盒,華奶奶就嗔怪道:“你看你,自己又不掙錢,來就來吧,還帶什麽東西。”  雲鴻笑道:“我掙錢了奶奶,這就是用打工的錢買的。”  華奶奶搖頭,“那也不能亂花,你掙點錢不容易,該攢著娶媳婦。”  可以說是老一輩們最樸素而誠懇的心願了。  雲鴻:“……”  他這輩子怕是娶不上媳婦了。  哪怕日後他都不能繼續突破,少說也能活個三五百年,什麽媳婦禁得住這麽耗?  華爺爺戴上老花鏡,捧著點心盒子仔細看了又看,“孩子一番心意,買都買了,下次不許了啊,哎呦,這可是名牌,我聽過,挺貴的吧?”  雲鴻怕老人家收起來舍不得吃,直接給拆開了,每樣都拿出來兩塊裝了個盤。  “您嚐嚐。”  拆都拆開了,實在沒法兒拒絕。  華奶奶拍了他一把,又小聲嘟囔幾句,嫌棄他不會過日子。可到底歡喜,拿了一塊酥皮棗泥糕笑道:“就是這樣的點心才好吃,現在外頭賣的都是西洋貨,甜不拉幾的,我不喜歡。”  人老了,口味便越發挑剔,也更念舊了。  華爺爺拿了塊桃酥,小心捧著一掰兩半,將比較大的那塊遞給老伴兒,樂嗬嗬咬了口,“這可比咱們那會兒做的精致。”  棗泥糕的餡兒細膩水滑,沙似的,合著奶香酥皮入口即化。  桃酥看著粗糙,卻有溫柔內裏,嘴唇輕輕一壓,嘴裏就擎了一大塊,舌頭一卷一抿,就順著滑到食管裏去了。  還有椒鹽味的牛舌餅,山楂餡兒的鍋盔,噴香的奶酥……  老人家胃口小,老兩口各自交換了下,每樣嚐了點,也就吃得差不多了。  正吃著,華陽回來了。  華奶奶忙不迭跟他炫耀,“看看小鴻,巴巴兒給我們帶回來的東西。”  華陽:“……”  他就知道,一旦小紅在,他這個正牌孫子就靠了後。  不過一共兩盒,按照以往的習慣,估計爺爺奶奶會讓他帶一盒家去。  誰知下一秒,就見老太太很珍惜地將未開封的那盒收起來,口中兀自念念有詞,“好好放著,別潮壞了,回頭留著待客。”  華陽:“……”  你大孫子我不算客是嗎?  這麽想著,華陽憤憤地拿了一塊桃酥,一口下去一大半,衝雲鴻朝外麵努努嘴兒,意思是去下頭大廳裏說。  白石村的住房建築大多維持著老式風格,一進門的正屋大廳裏砌著灶台和爐子。  煙囪們從這裏出發,將熱氣輸送到各處,特別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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