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太子妃拉過了薛令蓁、秦煙和羅六娘,仔細囑托了才放她們下場。


    秦燁看著一群女孩子的身影,劍眉微蹙,手指一動,招來了一個內侍打扮的人,耳語一番,那人立刻退下,混在守候在外間的宮人之中,毫無差異。


    馬場上,幾個馬童已經為眾人選好了馬。


    薛令蓁的正是一匹棗紅色的小母馬,與她在素日裏練騎術的小馬十分相似,不過脾氣怪了些,薛令蓁一碰它,它就把馬頭調轉到另一邊,很不給薛令蓁麵子,最後還是薛令蓁使出異能,撫了撫馬背,順利將其拿下。


    羅六娘自幼習武,早就騎上馬小跑了一圈,見了薛令蓁這一手,不明原因地讚歎道:“蓁蓁還懂些訓馬的技巧?若也是太孫殿下教的,那他可真是全才了!”


    薛令蓁摸了摸手下已經乖乖撒嬌的小馬,直接把鍋扔給了秦燁,笑道:“是啊。燁哥哥很厲害的。”


    比試的規則,還是誰先奪得掛在紅柱上的彩頭,誰便贏了。這彩頭乃是吳太子妃所出的一對羊脂玉並蒂花釵,意義不言而喻。


    薛令蓁望了眼場上勢在必得的幾位貴女,以及有些躍躍欲試的郭宜冉,又有精於騎射的六公主在場,她不禁搖了搖頭,她隻學了一年,看來勝算不大,倒是羅六娘勝算不小。


    六公主看了眼郭宜冉騎的馬匹,手中一甩馬鞭,率先向那個紅柱衝去。這便相當於宣戰了,其餘眾人也紛紛開始攔截追擊,霎時間,才安靜下來一些時間的馬場上又熱鬧起來。


    秦燁與差不多同齡的少年們坐在一起,耳旁時不時傳來他們爭論誰會贏得彩頭的聲音。倒還真有幾個公子,被六公主的騎術驚豔,有些心生好感。秦烽聽到這,忍不住心裏暗笑,退出人群,對秦燁道:“這便是皇家的顏麵了。六姑母再怎麽失德,那是在宮裏,宮外是怎麽也不會知道的。”


    這情況就是如此。郭宜冉可憐,吳貴妃憐惜她,薛令蓁幾人也暗中幫著她,可六公主就是皇帝的親生女兒,這事情不可能擺在明麵上來說,免得壞了她的名聲,沒了正兒八經的罪名,再怎麽懲罰也都算不上大事。


    馬場上也不知被誰挑的,女孩子們的好勝心也被激了起來,愈發熱鬧,分成了幾撥對立起來,薛令蓁、羅六娘和秦煙三個年紀較小的,反被擠出了外圈。


    秦煙好笑道:“剛剛六姑姑分明是向蓁蓁宣戰的,如今咱們卻是在戰局之外了。”


    薛令蓁不由得搖頭輕笑。


    台上的齊王妃笑道:“看來太子妃娘娘這並蒂花釵,泰安郡主是有些拿不到了,我看餘大人家的姑娘勝算最大。”


    當初皇帝有意先為太孫定下一個或兩個側妃,省得東宮裏空蕩蕩的。這餘姑娘也曾是考慮的人選之一,不過最後隨著秦燁克親的名聲以及太子逝去,這餘姑娘的家人也暗地裏開始替她尋摸親事,此番齊王妃提起來,不知道是給誰添堵。


    吳太子妃笑了笑:“有些人,天生的就是福氣好,不用費勁,東西自然就會送到她手上。我倒覺得,蓁姐兒最後會得了那對並蒂花釵。”


    人群裏,六公主被人圍截起來,郭宜冉是她的伴讀,也被人當成了與她一隊的,一同攔截了,就在她身旁的一側。


    這是多好的機會啊。六公主雙手緊張得汗津津的,可心裏卻反而愈發冷靜下來了。殺了一次人,再殺人動手時,就覺得其實也沒那麽害怕了。


    六公主裝作想要奪取那並蒂花釵的樣子,被圍截得急了,甩出了馬鞭,在她前方的兩個女孩生怕鞭子打到了自己身上,迅速策馬閃躲開,那鞭子正巧打在了郭宜冉馬匹的身上,清脆的一聲響,本就因圍截而顯得有些不安的馬匹被打得抽疼,猛地瘋狂起來,突破了人群,向前直衝去,馬上的郭宜冉嚇得驚慌起來,哭著緊緊攥住韁繩,生怕被馬甩下去,可越是攥緊繩子,愈是使得馬覺得不舒服,想要將身上的人甩下去,反而衝撞了離她最近的六公主的馬。


    六公主嘴角微勾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掩下,馬身猛地騰起,直接將六公主拋在地上,她疼得麵色慘白,麵容扭曲,滿臉的淚水,一時間也無法顧及自己的計策是否成功,隻生怕自己再被馬踩傷,連忙高呼:“救命,護衛救我!”


    “快去把六公主和雲羅縣君救下來!”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觀賞台上的人立刻都緊張地站了起來,皇帝連忙吩咐守在馬場周圍的侍衛上前救人。秦燁捏緊了手裏的扳指,劍眉緊蹙,見薛令蓁幾人站在較遠的地方,沒有被波及,緊皺的眉頭才放鬆一些。


    “這是怎麽回事?!”沒看清事情的經過,薛令蓁被突然發狂的馬嚇了一跳,宋朗離的最近,路過她時,急忙穩住了她和秦煙三人的馬,牽到了安全的地方,對她低聲道:“蓁蓁將馬鞭借我一用。”


    “哦,好!表哥,你也小心!”擔心人的安危,薛令蓁急忙下了馬,將手裏的馬鞭遞給了他。她扭頭一看,本來薛令蓁還沒靠近這紅柱呢,這下被宋朗牽到了這裏,伸手一摘,就將紅柱上被紅繩係著的一對釵子摘下。


    宋朗趕到六公主馬的身側,手裏趁機飛快地攥緊韁繩,飛身上馬,一邊安撫,一邊手中馬鞭擊打在馬身上一些地方,使馬逐漸安穩下來。瞥了一眼匆匆趕來的侍衛,宋朗顧不得對方官階高低,冷淡地瞥了一眼還在哭嚎的六公主,吩咐其快些將六公主帶走,便又策馬趕上了郭宜冉。


    一番功夫下來,郭宜冉總算安全下了馬,隻有幾處擦傷,哭得像個淚人兒,望著那匹馬,還心有餘悸地微微顫抖,六公主也被送去太醫那裏粗略地看了一看,雖性命無憂,可到底重重從馬背上摔下來,骨折了好幾處,尤其是右腳,她還胡亂扭動,傷勢更嚴重,說不好就要留下什麽後遺症來。


    好好的一場賽馬,一個公主重傷,一個縣君輕傷,幾個貴女更是被嚇得失態,眾人興致全無,尤其是薛令蓁,今天還是她生辰。


    “查,去仔細查查到底怎麽回事!”皇帝的臉色陰沉沉的,先是誇獎一番宋朗英勇,隨即便下令嚴查此事。


    作者有話要說:  早安,要去上課了,紅包中午發~~~


    第81章


    事情發生的突然,吳太子妃隻能急忙命人收拾出一個房間,安置六公主,讓太醫去查看六公主與雲羅縣君的傷勢。


    這六公主剛安穩下來,一得知自己的病情,就又被自己日後可能瘸了的消息刺激得昏了過去。


    她騎術一向是好的,身體比雲羅縣君健康一些,怎麽她傷得如此嚴重,嬌柔的雲羅縣君卻隻是輕傷呢?


    齊王妃素來不喜歡這柔柔弱弱的女孩,瞥了一眼已經處理好傷口、換了身衣裙更顯柔美的郭宜冉道:“六妹妹騎術一向好,怎麽突然就會受傷這麽重?反觀說自己馬是被六妹妹抽得受驚的雲羅縣君怎麽隻受了這麽輕的傷?”


    眾人的目光向她望去,眼神裏大多帶著和齊王妃同樣的疑惑。皇帝也不由地審視地望著郭宜冉,讓郭宜冉身形微顫,瑟縮地偎在照料她的嬤嬤懷裏。


    薛令蓁幾人坐在一旁,不禁都皺了皺眉,郭宜冉的個性,實在是不會如此出手的,薛令蓁道:“齊王妃娘娘,皇上已經派了人著手查明此事,一切到時候自然有個明白。”言下之意,便是還輪不到你來插手。


    齊王妃一氣,正要出口仗著長輩身份訓斥一二,就見丈夫齊王和上首的皇帝眼神冰冷地望著自己,嚇得一個激靈,急忙吞下了口裏的話。她怎麽就糊塗了呢?薛令蓁現在可是比公主都厲害,她要護著那郭宜冉,就讓她護著便是,自己與郭宜冉也沒什麽關係。


    郭宜冉淚眼朦朧,抬頭對薛令蓁幾人笑了笑以示感謝。


    張德壽奉命去查這其中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事件,一出手,立刻將涉及此事的上上下下的管事宮女太監都拘了起來,用了宮裏頭審人的手段,六公主又昏迷著,一時無法交代她的侍女,不過半個時辰後,那宮女和替她辦事的馬童就招了。


    見事情涉及皇家,張德壽十分有眼色地將宮女和馬童送到了另一個房間,回稟了眾人,待外人走出後,這才將宮女和馬童送到了皇帝與吳太子妃的跟前。


    眾人走出了大堂,郭宜冉這才崩潰地趴在嬤嬤懷裏哭了出來,羅六娘有些擔心地望了眼身後的屋子:“若是六公主使勁要把髒水潑到雲羅縣君的身上該怎麽辦?”雖然和郭宜冉沒什麽交情,但相處了這麽些天,也差不多知道了六公主和郭宜冉分別是怎樣的為人。這件事她才是受害者,若是反被凶手誣陷的話,那真是讓人難以咽下這口氣。


    薛令蓁冷笑道:“方才被張德壽押進去的那個宮女就是六公主的貼身侍女,想來是抓住了什麽證據,太子妃娘娘素來公正,也會想辦法不包庇六公主的。”


    人一走了大半,這大堂內就顯得幽靜許多。那個犯事的小馬童掃視一圈,沒見到六公主,便知道自己逃不過了,一翻白眼就昏了過去。隻餘下那個宮女瑟瑟發抖。


    “說吧,究竟查出來什麽?”堂下隻留下了吳太子妃和皇帝、張德壽以及兩個人證,皇帝轉著拇指上的血玉扳指,一看到這個六公主身邊的侍女和張德壽的舉動,便知此事大概是六公主作孽自討苦吃,微微閉上眸子,皇帝強行壓抑著胸腔裏翻滾的怒氣,出了一個不孝昏庸的太子,他倒要看看,如今他的女兒又是如何喪心病狂,當真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失敗嗎?


    “回皇上、太子妃娘娘,奴婢……奴婢是按著主子的吩咐,拿了二百兩銀子去收買了奴婢同鄉的趙喜,讓他給雲羅縣君的馬喂了些容易使馬匹發狂的藥物,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六公主隻說剩下的她自己安排便是。奴婢就……就隻做了這些,其餘的可都與奴婢無關啊!”


    宮女嚇得跪伏在地上,聲音顫抖,口齒有些不清楚,但大概的意思已經說明白了。就是六公主想要設計謀害了雲羅縣君,可偏偏雲羅縣君命大,攥緊了韁繩,沒從馬上摔下來,反而是六公主惡人有惡報,被雲羅縣君的馬撞了,從馬上摔下來,落了個重傷。


    皇帝一直以為六公主不喜歡郭宜冉,不過是女孩子間的玩鬧,出不了人命,這一年多來郭宜冉就連重傷都沒有過,何況吳貴妃已經罰過了,一個是臣子之女,一個卻是親生女兒;一個縣君,一個公主。孰親孰遠,孰輕孰重,自然一目了然。哪裏能想到,這六公主輕易不出手,一出手就是想要了人家的人命。


    不過皇帝也十分疑惑。他除了對太子及其子孫優待,對其餘幾個兒子並無差別。幾個女兒中,榮惠公主最受寵,而七公主因生母出身不錯,容貌精致,又怯懦,也得些他的疼愛。六公主容貌不突出,又性子不好,從來沒受過他的看重,到底從何而來的底氣就敢殺人?她又為何殺人呢?就因為郭宜冉占了她伴讀的位置?還是背後有人教唆?


    皇帝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六公主的生母朱才人及朱家,他忽然想起,似乎朱家還向朱才人提過,要再送個女兒進宮為伴讀。這確實是皇帝多疑了。這六公主就是認為自己是皇帝的女兒,哪怕不受看重也是生來高貴,才不將無父無母的郭宜冉放在眼裏,再加上心虛害怕,這才下了狠手。


    皇帝冷哼一聲,這朱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這一回卻是眾目睽睽之下,想要謀害人命了!仗著自己公主的身份,就敢暗殺臣女,這般一瞧,她與當初的康怡郡主秦燦倒是同出一轍,像是一對親姑侄了。秦燦倒還能說是仗著父母,可這六公主有什麽可依仗的?一個公主身份?簡直腦子有坑!吳太子妃嘴角冷笑,隨即換上了一副擔憂為難的神情,問向皇帝:“父皇,此事該如何裁奪?雖六妹妹身受重傷,可若是為此就沒有表示,隻怕雲羅縣君心裏生怨?方才泰安和煙兒幾人對此事也是心知肚明,若您不嚴懲,豈不是……”


    皇帝如今提不起來對六公主的一絲憐憫之情,聞言更是怒道:“她不是仗著公主就了不起?那從即日起,六公主潛心向佛,自願舍棄公主身份,願入仙慈庵削發為尼,法號祈德,即日遣送到仙慈庵。太子妃吩咐下去便是,這宮裏再沒什麽朱才人所出的六公主,隻有瑾嬪所出的六公主。”原本的七公主便是瑾嬪所出。


    吳太子妃點點頭,道:“是,兒臣稍後便吩咐下去。”法號祈德,自然是無德才祈德。


    六公主這廂剛醒,尚不知她的貼身侍女已經招供,隻知萬不可將此事說出,對著身側齊王妃幾人哭得可憐兮兮的,“是我為了想贏甩了郭宜冉的馬一鞭子沒錯,可那是無意之舉,可她卻是有心暗害我?我若想害她,哪裏會是自己受了這麽重的傷,日後還要成了個瘸子……”


    齊王妃正要開口勸一勸,就見太子妃跟前的連枝帶著幾個嬤嬤進來,連枝笑道:“幾位先請出去,奴婢要為公主更衣了。”


    齊王妃瞄了一眼連枝身後嬤嬤托盤裏的東西:一把剃發刀,一件最是樸素無華的長衫,若是一眼瞧去,隻怕還以為是尼姑穿的緇衣了。她嚇了一身冷汗,便知是這事兒是六公主下的手了。那當真是心黑了,方才還哭得那般可憐,這是想把自己這幾個人當她的槍使?


    “當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齊王妃滿心唾棄,冷冷地往六公主的方向瞥了眼,心疼自己還為了她差點兒惹了皇帝和齊王不喜,急忙拉著身後幾位夫人離開。


    不一會兒,屋內就傳出了六公主掙紮慘叫的聲音。


    出了這等事,薛令蓁沒了過生辰的心思,中午的午膳再繁盛,她也吃不下多少。秦燁皺了皺眉,命人做了些簡單的家常開口小菜端了上來,讓幾人吃了。薛令蓁望了眼擔驚受怕的郭宜冉,讓人盛了碗飯給她。


    直到這時,才傳出了消息。六公主被遣送去了仙慈庵,皇上為安撫郭宜冉封她為雲羅縣主。倒是可憐了那個太醫,為了給六公主治傷,也要隨同,待傷勢痊愈後,才會返回。


    薛令蓁露出一絲笑意,對羅六娘道:“太子妃娘娘不會太過偏頗的。這下你放心了吧。”


    郭宜冉啪的一聲將碗摔在了地上,緊緊拉過了身側的嬤嬤,“嬤嬤,我是沒事了嗎?”


    老嬤嬤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額頭,安慰道:“好了好了,事情都過去了。”


    郭宜冉抽泣聲漸漸停下,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暗中緩緩攥緊手,垂下眸子,掩去了心裏的一些不甘。依照大齊的律法,惡意殺人者,當死。她從馬背上死裏逃生,是她命大。可六公主呢,在仙慈庵裏,雖受苦,卻到底保住了條命。一個縣主,說是安慰,不過就是封口費罷了。可笑的是,她連拒絕的機會都不能有。倘若兩人調換過來,等待她的結局隻能是死。這一切都是欺她位低、無依靠罷了。


    若是怨自己占了她的伴讀之位,她早該出手了,何至於此時?郭宜冉想起那日她看向自己的驚恐眼神,腦海裏突然響起了嬤嬤的那句話——“縣君的側臉愈發像了郭妃娘娘。”郭宜冉的心瞬間冰冷了起來,讓她在暖洋洋的屋子裏依舊感覺自己呼出的都是寒氣,眼底裏想哭,卻幹幹澀澀地流不出淚來。


    第82章


    是夜,月明星稀,周圍寂靜十分,這戶部的官員早就下值,各自回府,如今唯獨西側的一處小屋內燈火通明猶如白晝,偶爾會從窗紙上映出幾個閃動的人影。


    守夜的下人對此早已經習以為常,瞥了一眼,就往前繼續走。自昨年十月份起,這戶部的尚書大人也不知道得了什麽重要的寶貝,專門在戶部開辟出一個空餘的房間來,原本不太受重用的幾個農官反而一躍成為了戶部裏最受重用的,整日不是圍著田地轉悠就是聚在這屋子裏也不知是在研究些什麽,就連聖上和太孫也縱容著,撥下了經費也是十分爽快,讓其他五部都十分眼紅,暗地裏都在猜著這戶部到底是在弄什麽鬼東西。


    偏偏這戶部尚書吳大人平時最愛喝酒聚會的,這一年多來,愣是除了戶部和家裏再也沒去過別的地方,初時不少夫人看不明白,還以為是這位年老色衰的吳夫人突然求得了什麽禦夫之術,上門求教,才知自己鬧了個笑話。


    前幾日終於研發出了些名堂,這兩日都在整理結果。依著聖上與太孫對此事的關注程度來說,隻怕這戶部又要出一次風頭了。


    次日清晨早朝過後,吳大人頂著其餘五部尚書的刺人目光,仰首挺胸地隨著太孫跟前的大太監管事夏直進了盤龍殿內的書房。


    自聖上改隨國師太虛道長專心修道養身後,這屋內的龍涎香就改為了清心的凝神香,味道清淡不少。吳大人進了書房,恭敬地對坐在上首的二人行了禮,將手中的稻子種子交給夏直呈遞給二人。


    皇帝將此事交給秦燁,他昨日就從吳尚書此處得知了種子成功的消息,也早看過實物,含笑打量一二後,命吳尚書妥善收起。如今,這小小的一粒種子,可是十分金貴的。


    吳尚書麵上難掩激動之色,對二人稟明了這種子的奇異之處,直言這便是上天賜下的神種,最後情不自禁地道:“此種與尋常稻種的種植方法並無差別,但其產出大米色澤白如美玉,味道清香,便是禦稻的味道也有所不及。更別提此種子還能長出一花雙種的稻子來,交給微臣下麵的幾個農官,便是給他們十年、二十年的時間,也不能培育出此種來。能得此種,必定是聖上賢明的結果。”當然末尾少不了去恭維皇帝幾句。


    皇帝撫著手中的幾粒稻種,大喜之下,直接封了吳大人個爵位,雖不可世襲,但對於寒門出身的吳大人著實是光宗耀祖之事。


    見皇帝與太孫祖孫二人尚有話要說,吳大人有眼色地急忙退下,待夏直領著其出宮時,吳大人突然向夏直問道:“聽聞泰安郡主如今居住在宮中,不知是住著哪個宮殿?”


    夏直雖不明其意,但仍指了指昌德宮的方向,道:“如今郡主正居住在貴妃娘娘的昌德宮裏的後殿。”


    吳大人應了聲,隨即向夏直手指的方向行了一禮,方不好意思地笑道:“說來也是慚愧。我雖得出了這些種子,可並沒有什麽功勞,隻不過是帶著人按著種植普通稻子的方法進行耕種,實在是郡主的福澤庇佑,托了郡主的福,這才得了個爵位。”


    夏直聞言一笑:“您帶著幾個農官辛苦了一年,自然是有您的功勞的。”


    盤龍殿的書房中,皇帝看著吳尚書親自遞交來的冊子,上麵已經將這種特殊稻子的習性,優點以及種子的數目等信息詳細記錄下來,對秦燁緩緩地沉聲道:“如今既然確定了雙種稻乃是有效的,當漸漸推廣下去,這樣方可得出更多的種子,廣利百姓。”


    秦燁原本端著茶盞的動作一頓,漆亮的瞳孔裏掠過一縷深色。他伸手將手裏的茶盞擱在一側的高幾上,餘光不經意地瞥向自己腰間掛著的一個素色竹紋荷包。這是今年薛令蓁送他的生辰禮,他向不愛做女紅的小姑娘討要了許久,才讓她應下。那已是薛令蓁拿得出手的最好的手藝,簡簡單單的素麵緞子,隻用青色的繡線繡了幾枝細竹,勉強稱得上一句雅致。


    皇帝言下之意已經點明。他定下了秦燁作繼承人,那推廣神種這等可以賺取極大百姓聲望的大事隻能由秦燁去做,一旦此事做成,秦燁便可借此抵消去自己身上的孤煞之言,成為百姓心中的明君。畢竟他已有祥瑞泰安郡主為未婚妻,而民間百姓才不會在乎那麽多,他們在乎的,是哪個帝王能夠讓他們吃飽飯,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秦燁緩緩起身,秋季帶著些微薄涼意的陽光灑下,皇帝不知何時有些恍神,已經十八歲的秦燁,長身玉立,俊美無雙,身上的蟒紋在陽光下,細致的刺繡紋路顯得生動起來,氣勢威嚴,倒像是一條騰飛九天的真龍。


    皇帝的容貌年輕時雖也當得起一句一表人才,可當真算不得上等。可元後卻是盛名一時的難得美人。可惜太子容貌中上,大多肖似皇帝,未能遺傳到元後的一半。如今的長孫,雖大多還是像了當年的魏太子妃,可五官輪廓上竟隱隱顯露出當年元後的影子。


    皇帝胸腔裏升起一股無法言喻的自豪之情。他最出色的子孫最終還是像了他最心愛的人。若等他百年之後,與他的阿沅相聚,也能有顏麵對她說:“阿沅,你瞧,咱們的血脈終將坐上龍椅,去替我守護著大齊的江山。”


    秦燁躬身行了一禮,道:“孫兒願代您行此事,以利百姓。”


    皇帝這才滿意一笑,說道:“既是如此,你便好好準備一下,來日便出宮,此行可不是十幾二十天就能完成的。雖隻讓你推廣神種,你也要趁此機會體察民間疾苦。你父親便是高高在上慣了,不知民才是為君之本。你該要引以為戒才是。”


    秦燁道:“是,孫兒銘記在心。”


    出了盤龍殿,夏直跟在秦燁的身後,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家主子的臉色。推行神種,這可是一件好差事,若是擱在了其他幾個親王和皇孫的頭上,做夢都能笑醒。可自家主子,這神情,也不像是高興,也不像是不高興。


    ……


    蘭德堂內,沈夫人照常結束了課程,單獨留下了郭宜冉給她開小灶。這也不是第一次了,誰讓自當年的六公主之事後,沈夫人愈發心疼這個孤苦的女孩兒,一心將她當作了親生女兒,反而對幾個有身份的小娘子包括薛令蓁在內,有些不喜,生怕她們如六公主一般仗勢欺人。


    郭宜冉為人總算開朗一些,對著薛令蓁、秦煙、羅六娘三人靦腆一笑,隨即雙手抱著書本,隨沈夫人往內堂走去。


    今年年初,原本的七公主,如今的六公主秦淑也被封為了和宜公主,選擇了一家勳貴的嫡次子做了駙馬,待明年春日出嫁。本來皇帝對這個女兒也僅有幾分憐愛罷了,但在喪心病狂的六公主的襯托下,這個怯懦的七公主顯得就十分懂事可愛了,讓皇帝多了幾分看重,自長德行宮一回宮後,就立刻封了和宜公主,賜下一千二百戶的食邑,算是公主裏,除了榮惠公主之外最高的待遇了。就連其駙馬,也是出身勳貴家族,門風甚好,本人也是才貌雙全的出色男兒。


    對於此事,沒準瑾嬪和七公主在心底還感謝六公主呢。倒是朱家,因皇帝疑心六公主所為乃是朱家和朱才人在背後教唆的,回宮後沒多久,就找了幾個罪名將朱家一擼再擼,最後判了個流放,而朱才人也不明不白地病逝了。漸漸地,六公主的名字也在宮裏成了個禁忌。


    和宜公主定了親,自然要在婚前隨嬤嬤學些規矩,近日裏,來蘭德堂聽課的次數越來越少,其兩個伴讀也各自回了家。這蘭德堂裏一下子就寂靜不少,好在還有羅六娘和秦煙兩個玩伴陪在身邊,否則日日對著沈夫人那張臉,薛令蓁的日子可是萬分難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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