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六公主還是沒有出現,七公主不禁看了眼一旁身影有些孤單尷尬的郭宜冉,眼底裏滿滿都是好奇,身側其餘兩個伴讀也是如此,郭宜冉眼底微紅,依舊強顏歡笑,趁著人不注意的時候,急忙垂頭揉了揉眼睛。


    吳貴妃嘴角弧度斂下去一點,這六公主愈發不成樣子,再不濟,郭宜冉身上有個縣君名頭,又是皇帝少年伴讀之後,其姑母郭嬪還是她的養母,怎麽都不該如此不給人臉麵,若是傳出去,還不得讓人說皇家沒有半點兒情分。一個沒有封號的公主,就敢這樣,當初吳貴妃膝下的榮惠公主一出生就得了封號封地,人家尚未如此。真是,自己做出的亂子,還要別人幫她收拾。


    吳貴妃沉沉歎氣,和藹地對幾人笑道:“想必是小六有些身體不適了,這孩子,怎這般不懂事,還不知快點讓人來說明情況,沒得讓人擔憂。你們也不必去等她了,今日泰安、雲羅還有六娘都是剛入宮,好好在宮裏麵熟悉熟悉,明日再去蘭德堂聽學也不遲。不過泰安還要早回來些,也看看這後殿可還需要添置些什麽東西。”


    “多謝娘娘厚愛。”薛令蓁起身,眉眼彎彎地屈膝行了個禮,同七公主帶著幾個小姑娘行禮後,才緩緩退出了昌德宮。


    吳貴妃用手撐著腦袋,命人去將郭嬪傳來。


    郭嬪出身不高不低,進宮之時,郭家嫡支還算興盛,借著兄長與皇帝的情分和自己家世以無子之身坐上了一宮主位,這六公主的生母朱才人乃是小官庶出之女,生女後便搬去住在郭嬪宮中,這六公主也由養母、生母一同撫養。郭嬪有心將六公主養大做個依靠,朱才人母女自此得了她庇護。


    那郭嬪果不其然,在自己宮中便被接連頂撞的六公主氣得渾身顫抖,原本還有幾分母女情,此刻也涼透了,連帶著朱才人也吃了一頓掛落,氣惱道:“既是如此嫌棄我郭家敗落了,又何必認我這個郭家的女兒做養母?趁早搬出去,別在我這玉芳殿內日日心裏嫌棄的好!”


    朱才人一時嚇得不敢說話了,扯著仍仰著脖子不肯認錯的六公主連連賠罪。


    見吳貴妃召見,郭嬪更是怕六公主惹了吳貴妃不喜,而牽扯了雲羅縣君,忙忙趕去了,聽說了吳貴妃給出的借口,才鬆了口氣。


    “多謝娘娘替臣妾和雲羅圓了個臉麵。”郭嬪真心實意地感激道,麵上帶了幾分怒意,又求道:“如今六公主已經大了,用不著臣妾教養什麽,而雲羅此次入宮,聖上賜住在臣妾的宮中,六公主與雲羅不和,臣妾想向貴妃娘娘求個恩典,讓朱才人帶著公主遷出臣妾宮中。”


    吳貴妃手指敲著桌麵,六公主的小心思誰都看得明白。不就是覺得自己是皇家金枝玉葉,比個外姓郡主的待遇卻差了千百倍,心生不滿,又嫌棄這郭家的縣君無父無母是個孤女。


    吳貴妃冷笑,泰安這般待遇,是因為於國運有利,又身懷祥瑞,那四千戶食邑也是燕陽作為她的封地自己發展的,是人家的福分,也沒礙著六公主的事情,平白就被嫉妒上了。


    這郭嬪入宮多年,也還算懂事,總要給幾分情麵。吳貴妃默默想著。


    “準。裕秀,今日便去挑個空的宮殿命朱才人帶著六公主搬走就是。”吳貴妃麵色冷淡地吩咐下去,郭嬪心中歡喜地退了下去,她是養了六公主一些時間,可人家自有自的生母,而且也沒什麽血緣,所謂情分不過就那麽點兒。自己的侄女可是兄長留下的唯一骨肉,隻能自己護著。若再讓六公主和侄女呆在一處,指不定雲羅還要受怎樣的委屈。


    玉芳殿內,朱才人訓斥女兒:“都說叫你討好了郡主,你去招惹郭嬪做什麽?”


    六公主麵露委屈,咬了咬唇瓣,道:“我好歹也是在她宮裏長大的,稱她一聲郭母妃,可她呢?一心隻想著自己娘家侄女,什麽樣的破落戶都往我這邊推,讓我被人笑話。父母雙亡之人,我還嫌晦氣呢。”


    朱才人皺了皺眉,此事別說是女兒,就是她心裏也不舒服。更別提郭嬪一生氣,連另一個伴讀都不給女兒找了。


    “可你不去,得罪了郡主怎麽辦?”朱才人皺眉問道。


    自己正好不願去巴結她呢。細論起來算是自己晚輩。她是父皇的親生女兒,日後又能差到什麽地步?六公主皺了皺眉,隻說日後賠罪就是了。


    ……


    一行人出了昌德宮,七公主是個不喜歡人多的性子,對薛令蓁他們小聲道了句去遊園子,便帶著兩個伴讀走到了禦花園的另一側,那雲羅縣君郭宜冉也猶豫著行禮,向一旁走去。薛令蓁見其麵色算不上好看,必然是六公主此舉讓其難堪,心下便也理解,讓宮人遠遠地跟著。


    郭宜冉行至湖邊,才忍不住垂下淚。本以為入宮為六公主伴讀,又有姑母照顧,該是有所依靠的,可還是要被人瞧不起。若非有吳貴妃娘娘替自己全了麵子,隻怕這宮裏人人都要說六公主瞧不上她,是她上趕著來的。


    這廂,薛令蓁和羅六娘互相看了看,私下問著秦煙:“阿煙,我們倆很嚇人嗎?七公主怎麽隻說了一句話就走?”


    秦煙忍笑搖了搖頭:“你們倆自然不嚇人,光是蓁蓁這張漂亮臉蛋,別提多招人疼了。昕姐姐也是十分可愛,你們放心,七姑姑並不是懼怕你們。七姑姑這般,隻是她性子如此,不與人親近,便是皇祖父說了幾回,也不管用。伴讀的兩個姑娘皆是其表姐妹,這才親近些。”


    薛令蓁點點頭,不再提起此事,轉眼看了看這禦花園內的風景。眼下雖說是冬季,花葉不繁,可這禦花園內還是有不少花卉開放,四周庭院樓閣,假山流水,南北特色各具,當真是巧作。


    秦煙拉著兩人就近轉了一圈,還有些不知足,對薛令蓁與羅六娘道:“其實這禦花園裏的花還不死最好看的,全皇宮最好看的花景,應該去東宮,大哥的問竹軒中有一處庭院,裏麵各色花極為好看,長勢也與別處不同,不少還是奇珍呢。可惜大哥一向看管得緊,問竹軒內不讓人隨便進,這花卉不讓人采摘,就是皇祖父也沒能要上一盆花。我那回也隻是在門口望了一眼,那時都已經是秋天了,庭院裏諸花還在開放,好看極了。聽說今年冬天,大哥還在院子裏設了花房,裏麵暖和如春,這些花便是在冬季都能開得很好。”


    薛令蓁聽她一說,看著梅花的目光微動,難不成那些花是她送給秦燁的那些花種所種,聽秦煙這般一說,她還真想去看看自己送的花種到底被秦燁種成了什麽樣。


    “不如我們去燁哥哥那裏看一下。”薛令蓁提議道,羅六娘身子抖了抖,在家裏她阿姐可沒少提太孫殿下的故事。


    秦煙也是道:“上次九堂弟調皮,偷偷溜了進去,不小心將花盆打爛了,大哥倒是什麽也沒說,可誰都能瞧出來,他渾身散發著冷氣。九堂弟回去就被大哥罰抄了二十遍三字經,本來這九堂弟學了近一個月,都不用心,沒能將三字經背下來,這回好,哭著抄完了,卻能背得滾瓜爛熟,連上書房的夫子們都說這方法十分適合幾個調皮的皇孫,現在正準備用呢。”秦煙忍不住笑了起來,“現在九堂弟他們別提多怕大哥了,見了麵,恨不得繞著他走,也幸好大哥早幾年就不在上書房讀書了。”


    薛令蓁想象一下當時的畫麵,在心裏替九皇孫他們默哀一聲,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一旁的羅六娘也跟著笑了,方才對秦燁的害怕也沒了幾分。


    “你們在笑什麽呢?”


    秦燁剛剛處理完了今日早朝的奏折,聽昌德宮的侍人道泰安郡主她們去了禦花園,便改道往禦花園去了。


    剛一到禦花園,就聽見一連串幾個小姑娘的談笑聲,歡快地如同林間的小溪,流過心間。


    薛令蓁眼睛一亮,今日秦燁一件杏黃蟒袍,頭戴束發嵌寶紫金冠,腰間係石青長穗宮絛,佩戴著荷包、玉佩、香袋等物。一身太孫朝服愈發顯得他俊逸不凡,尊貴威嚴。


    這還是薛令蓁第一次見他這般正式的穿著,好看的不行,也便知他是下朝不久。


    “大哥。”“太孫殿下!”“燁哥哥。”


    三個小姑娘齊刷刷地行了禮,秦煙心虛地移開了目光,心裏直打鼓,若是讓大哥聽到了自己在說他的不好該怎麽辦。而羅六娘欲哭無淚,太孫這般威嚴尊貴,聽到了自己在笑他,是要罰抄多少遍三字經?


    你嚇著人家了!薛令蓁扯了扯秦燁的衣袖,對方才微微眯起雙眼,緩和了下神色,問道:“方才聽你們笑得開心,好像提到了我,是在說些什麽呢?”


    薛令蓁對上對麵兩雙充滿了懇求的眼睛,忍笑搖了搖頭:“沒說你,是在說九皇孫讀書不認真,被先生處罰的事情。”


    “哦。”秦燁隨意應了聲,緩緩一笑,擺明是不信的。


    薛令蓁岔開話題,一雙潤亮清透的眸子眨了眨,微帶著些笑意:“今日第一次見燁哥哥穿這身衣服,就是比別的旁人來的好看。”


    秦燁忽的伸手點了下她額頭,低聲道:“今日是不是吃了一罐子的蜜糖?”


    薛令蓁莞爾一笑,雖然明知道對方肯定會答應,又問道:“我和阿煙,六娘想去你的那個小花園去看看,可不可以?”


    秦煙有些興奮,對方可是蓁蓁,萬一大哥就同意了呢?


    秦燁微微點頭,“你想去就去便是。日後也都一樣,不必再詢問我了。”


    秦煙不禁低聲對薛令蓁貼耳道:“你看,大哥確實待你和我們不一樣,換了我,早該被罰著抄書了。”說著不禁做了個鬼臉。


    第71章


    時下有些寒氣,可禦花園裏的三個小姑娘歡喜的小臉就如同一團暖陽,驅走了人的寒冷。


    在園子外守著的宮人也覺得心情輕快許多,暗道宮裏的兩個小公主性子都不算好,這煙郡主也隻有跟著羅六姑娘和泰安郡主玩耍時,才活潑些。對比下來,這些小姑娘當中,還屬泰安郡主與羅六姑娘性格討喜。


    禦花園內吹來些風,薛令蓁領邊的狐毛微微拂過臉頰,肌膚上傳來些癢癢的感覺,她不禁眯了眯眼睛,雪白紅潤的臉頰裹在絨絨的狐毛中,看著軟乎乎的,當真像個小狐狸一般。


    秦燁無比自然地伸手將她臉頰的狐毛拂開,指腹擦過柔嫩的肌膚,手下的觸感溫熱嬌軟,好似一塊上等暖玉握在手中。


    秦煙和羅潤昕站在一旁,神情有些呆愣,縱使秦煙知道大哥一向待薛令蓁比旁人好,也不知他們彼此如此親近,不禁感慨,若真有一個人能降得住大哥,那必然就是蓁蓁了。羅六娘的注意力卻是全被薛令蓁那白嫩的肌膚給吸引去了,白白軟軟,怎麽會有人這麽白嫩呢,看起來甜甜軟軟的。


    “既是想去看看,便現在去吧,晚一些,你還要去看看自己的房間,若有準備不齊全,還可趁早準備。”秦燁淡定地收回了手,轉而牽著薛令蓁,淡淡說道。


    秦煙可不想錯過這個機會,連忙道:“就是,快去吧。在花房裏咱們可以邊吃點心,邊賞花,比在這禦花園挨凍看花強多了。”


    薛令蓁微微一笑,秦燁的手心因常年練武強身而帶著些微微的薄繭,薛令蓁的肌膚細嫩不同常人,更能察覺到他掌心指腹上的薄繭,略微的粗糙感,指腹溫熱,反而讓她覺得十分安穩,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看來我送的香木手串,蓁蓁還是不是很喜歡啊,如今還帶著你滿月時我送你的那串佛珠。”秦燁抬起薛令蓁的手,衣袖微微下滑,露出雪白的腕子,上麵鬆鬆纏了幾圈小葉紫檀的佛珠手串。


    薛令蓁望了眼,搖頭道:“香木難得,又燁哥哥費心挑選的生辰禮,我當然喜歡。隻是更喜歡些這串佛珠罷了。這串佛珠也陪了我好久,日日戴在身上,要是突然摘下了,心裏頭頗有些舍不得。”


    秦燁不知想到了什麽,眼底笑意更濃,緩緩地說道:“原是如此。我還擔心是蓁蓁不喜歡呢。既然蓁蓁喜歡這手串,就一直戴著便是。可不能隨意丟了、換了或是轉贈他人,我可是要生氣的。”


    薛令蓁此人,向來有個習慣。若是她看重的人所送之禮,她必然也是珍重萬分,莫說送人,便是別人借去一用,她也是心裏不願的。並非是她小氣量,隻是此物對她必是極有意義的,她隻願自己獨自珍藏。


    薛令蓁瞥了他一眼,道:“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向來將燁哥哥你送的禮物珍藏得妥帖無比,哪裏就會輕易丟了、轉贈他人呢?我又不是沒有錢財去買禮物送給別人。”


    秦燁聞言,微微扭頭望著薛令蓁,道:“嗯,蓁蓁如今是個家財萬貫的了。”


    這話倒是極真。皇帝在薛令蓁生辰賜下了三百戶封地,京城裏有心人便粗略計算了下泰安郡主名下的封地食邑,不算還行,一算當真是不得了了。那些宗室女兒當真是被嫉妒紅了眼。便是已經出嫁的榮惠公主、宜安公主等幾個都覺得有些過了,紛紛入宮找了自家母妃詢問個緣由,吳貴妃便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女兒和其餘幾個公主,這乃是福運所致,若他們誰能使自己的封地興旺起來,有了薛令蓁這個先例,這多出來的食邑自然就歸她們自己所有。泰安郡主此事,還是對你們有益的。幾位公主聽聞,便悻悻不再言語。跟祥瑞比福氣,豈不是自找苦吃。


    禦花園外,六公主身著一身華麗宮裝,精心妝點過後的麵容顯得有一絲的俏麗,隻是厚厚的脂粉也無法蓋住她臉上的巴掌印。


    “泰安郡主和煙兒她們去了哪裏?”六公主擠出一抹笑意,問著被雲羅縣君叫守在禦花園外的宮人。


    宮人不敢遲疑,連忙道:“泰安郡主她們與太孫殿下去問竹軒的花房了。”


    六公主不由捏緊了手心,精致的麵容顯得有些猙獰。當初就是這個薛令蓁逼走了魏家,才讓自己的伴讀成了個孤女。她就算是未來的太孫妃,自己也是她的長輩,無禮地不等自己就先走了不說,更讓全宮的人都逼著自己去和泰安郡主、雲羅縣君賠罪,生生把自己的臉麵踩在了地上。父皇也實在偏心,便是一個祥瑞,封了她做郡主,許以後位,已是極好,何必又要賞賜那麽多封地?


    此時,雲羅縣君郭宜冉收拾好儀容,緩緩從一側的湖邊走來,纖柔清麗,雙眼微紅,格外有些梨花帶雨的柔美。


    見到了六公主,郭宜冉麵色煞白,顫著身子行了禮,看得讓六公主愈發火大,一個破落戶,仗著郭嬪,就敢做自己的伴讀!她金枝玉葉,需要向薛令蓁低聲下氣,可用不著對著郭宜冉還要笑臉相迎!


    六公主伸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了郭宜冉的麵上,臉上被郭嬪掌摑的痛楚全然被心裏的痛快取代。


    “你無父無母,不過一個縣君,宮裏也隻能依靠著郭母妃,今日早上,你讓貴妃娘娘對我生了怒,這一巴掌是你該得的。以後給我長點兒記性!”


    郭宜冉淩亂的發絲掩住麵孔,眼底裏一片淚水,直到六公主帶著人走了,侍女才敢上前,她才緩緩在侍女的攙扶下起了身。


    侍女問道:“縣君,可要告訴郭嬪娘娘?”


    郭宜冉搖了搖頭,皇上是六公主的親父,六公主再如何刁蠻,隻要不牽扯到政事,終會保住她,不過懲罰一二便是。而自己呢,已經得罪了六公主,若是姑母再為了自己而懲罰六公主,無疑讓人覺得自己沒了規矩,已經占便宜得了六公主伴讀的身份,如今還仗著姑母與一個公主鬧事,日後姑母在宮中的日子也會不安生。剛入宮就接連生事,便是聖上也會對自己有些意見了。


    父母雙亡,無所依靠,就是如此無奈。郭宜冉抬起頭來,湛藍的天空下,方才另一側女兒家歡快的笑聲依稀在耳側響著。


    ……


    入宮以來的日子過得十分平淡悠閑,有吳貴妃與吳太子妃的照拂,薛令蓁在昌德宮實在是不能再舒心了。皇帝讓她住在昌德宮後殿,本就是為了讓吳貴妃和吳太子妃更方便地教導她宮規以及宮廷禮儀之事,可禮儀這一方麵,薛令蓁早先隨著謝先生已經學得精透,教養姑姑剛入了昌德宮半天,當天下午便被吳貴妃送了回去。至於這宮規,吳貴妃並不著急,這也並非急事,慢慢學便是。


    不過讓吳貴妃非常驚喜的是,薛令蓁的記憶力極好,一點就透,講過的宮規,幾乎一遍就能記住,再加上薛令蓁自己也會在空閑時候翻看宮規,十天下來,宮規也教得差不多了。這般一來,薛令蓁在宮中的日子並沒有其他的事情。她想象的繁重課業其實也並沒有出現。


    蘭德堂選來的女夫子是一位出身書香門第,卻因夫婿早亡而不願改嫁的中年夫人,姓沈,因其品行端莊,學識不錯,才被請入宮中教導薛令蓁幾人,唯一讓薛令蓁覺得不舒服的就是,這個沈夫子好像因為薛令蓁乃是謝先生的弟子而對其有所不滿,不過倒也不敢有什麽出格的事情。因為如今已經接近了年末,宮中上下都在準備著過年諸事,便是薛令蓁、秦煙這些小主子們也要準備些年禮,以便人際往來。於是這位沈夫人也就將教授內容改得少了三分之一,不過等年節過完,薛令蓁她們的課業還是要增加了。


    那六公主總是說話夾槍帶棒的,主要就是針對薛令蓁和郭宜冉這兩個外姓的郡主、縣君。六公主是個欺軟怕硬的性子,對薛令蓁也不過是嘴上厲害,想做些什麽,卻又沒那個膽子,可對她的伴讀郭宜冉說話更加不留情麵。不過在薛令蓁與秦煙告知了郭嬪之後,六公主倒是老實許多,不曾再生事。就這樣,薛令蓁每日上學、完成功課,再去秦燁那邊的花房中閑玩修煉異能,日子也是過得飛快。


    與往年東宮的熱鬧不同的是,今年因著太子過世,東宮顯得冷冷清清,不過東宮上下都覺得自太子和李庶人相繼去後,東宮的日子顯然是越來越規矩了。就是以往伺候秦熾的下人也不必擔心自己會被秦熾打得沒命,現在秦熾若當真敢再惹出一條人命,皇帝隻怕當場就能讓他去守皇陵。


    東宮正院內,吳太子妃正清點如今備下的年禮,她也不過二十多歲,容貌清秀雅致,穿著一身素藍色的褙子,隨意臥在榻上,看起來十分悠閑自在。雖都說她可憐,嫁入東宮,尚無子嗣丈夫就去世了,年紀輕輕就守了寡,以後還要看著繼子的眼色生活,可她知,這日子是自己最想要的了。


    “今年守年時,不如將泰安郡主也請到東宮來,我看太孫和煙兒都很喜歡她,太孫前幾日還請我給泰安下個帖子呢。”太子妃將手中的禮單放下,抬頭望向身側的連枝說道。


    連枝輕笑:“泰安郡主招人疼,您不是也喜歡得緊,第一次見麵,連自己的金鳳釵都送了去。郡主第一次在宮裏過年,難免思念家裏,貴妃娘娘那裏冷清些,請到咱們這,也熱鬧許多。”


    連枝道:“既是如此,奴婢就去給昌德宮送份帖子。”


    第72章


    薛令蓁以往在家中過年,雖真正算起來,一同過年的隻有她們母女姐妹一起,但珍珠姨姨會準備許多好吃的,雪桐和琥珀姨姨是個十分活潑手巧的,帶著薛令蓁去做好多剪紙玩,謝嬤嬤雖然年紀大了,府中上下也不必她動手,可仍會給宋氏、薛令芳和薛令蓁三個人做一身新衣,圖個好意頭。而幾日後,薛令蓁則又回到靈雲山上,同謝瓊學習,直到元宵節才會回家一聚。


    時隔小半個月,京城早在十幾日開始,就開始斷斷續續地下雪,薛令蓁終於在二十六日收到了謝瓊的來信,隨即來的,還有一封羽衣閣的轉讓契書以及一幅謝瓊為薛令蓁所畫的畫像。


    薛令蓁坐在榻上,今日難得放了一天假,宮裏麵上下忙得不可開交,熱鬧得很,薛令蓁卻是愈發不想出去,又見天氣寒冷,就沒了心情,隻待在自己的雲容殿內,燒了地暖的宮殿,看著話本,豈不是美哉。秦燁自二十六日起也放起了小長假,不用再批改奏折,直到正月初一才會開始處理政務。秦燁帶著她與秦煙去花房玩了半日,順便就將謝瓊的來信交給了薛令蓁。羅六娘與薛令蓁不同,她簡單隻是個伴讀,這種年節是可以回家過的。


    她緩緩拆開了信,信上內容與以往幾年的新年問候信差不多,隻不過末尾謝瓊寫道她這一生無兒無女,兄長血親隻一味苦心算計,反倒是薛令蓁這個弟子,與她雖無血緣卻勝似親女,她有心將羽衣閣留予她,可又擔心薛令蓁年小,不通庶務,羽衣閣的那些人跟隨她多年,也要替他們著想。


    因此謝瓊隻先將那枚私印交給了薛令蓁,這些時間來,她將羽衣閣的賬本全交給了薛令蓁,就是為了看看薛令蓁能否打理好羽衣閣,還好薛令蓁未曾讓她失望,也沒有被謝家人給騙過去,這才放心將羽衣閣交給了薛令蓁。


    她已經將所有該教授給薛令蓁的東西教給了她,此番將羽衣閣托付給薛令蓁後,便要遊走天下,畫天下的青山綠水,順便叮囑薛令蓁且要好好保養,若等她回來了,她沒有長成一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可是要罰她將她所收藏的所有古詩典籍抄寫十遍。


    “先生。”薛令蓁本是心生感動,可一看到最後的一句話,不禁破涕為笑,她轉而又打開了那幅畫,隻見畫的正是自己那日為先生慶生辰時的場景,想起在靈雲山的歲月,不覺心裏更是有些酸澀,呆坐了一會兒,才覺得臉上濕濕的,是有淚水滴落到了信紙上,連忙用帕子擦去了眼淚。


    雪鬆從門外走進來,手裏拿著東宮連枝姑姑今日送來的請帖,心說這吳太子妃娘娘著實是個好人,念著郡主剛剛入宮,必是想念家人,有些不適應,這便把郡主請到了東宮過年節,有太孫殿下與煙郡主陪著,想來自然心情好了許多。


    “郡主這是怎麽了?快過年了,流淚可不好。”雪鬆問道。


    薛令蓁睜著雙眼,眸子裏沁著淚珠兒,要掉不掉的,潤著黑珍珠似的眼珠,撅了撅唇,難得有她稚氣如此的時候,嗓子還有些糯糯的,“雪鬆,我突然很想先生,阿娘、二姐姐還有舅舅,表哥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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