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愣了愣:“這是為何?我厭惡他生母,還要抬高他的身份不成?”


    薛令蓁歪著腦袋聽,也有些疑惑,按照薛令芳對梁姨娘的厭惡,這不應該啊。轉念一想,難不成是要挾子令母?


    果然便聽薛令芳繼續道:“梁姨娘雖年輕得寵,但最大的靠山不過是她膝下有父親唯一的子嗣,若這子嗣不在她手中,她日後行事必然多有顧慮,在府中的地位也不如以往。至於寶哥兒,阿娘你隻是撫養,又並非是記在您的名下,其他自有乳母丫鬟操心,不過是為了拿捏著梁姨娘罷了。”


    “再者,我與蓁姐兒到底是女孩子,承襲不了這爵位。阿娘若將寶哥兒抓在手心裏,日後即使是寶哥兒襲了爵,也必然是要尊著咱們母女,那梁氏沒了這個未來世子生母的身份,還有什麽厲害的呢?”


    薛令芳知道,母親宋氏得父母兄弟嬌寵,行事多不願逆了心意,可如今隻有捏住了梁姨娘的命脈,才能壓得住二房。此番話隻能以自己和妹妹的未來勸說,才能讓宋氏同意。


    宋氏本是不願,可念及日後兩個女兒,也便答應了,“薛林如何同意?他為了梁氏母子的前途,一兩次想要把蓁姐兒抱走,別提我還要抱養寶哥兒了。”


    薛令芳道:“此事您就不要操心了。”前世梁氏和二房害了母親和妹妹,也正是她一生悲劇的開始,一屍兩命的仇這輩子她慢慢跟這些人算!


    薛令蓁不禁暗道到底是重生女啊,這宅鬥水平妥妥是自己這末世穿越女的好幾倍了,不過這姐姐可是自己這一方的,薛令蓁心中有幾分慶幸。


    陳國公府薛家雖並非薛氏一族的族長嫡係一脈,薛老太爺卻也與現任的族長三老太爺乃是自小一同長大的堂兄弟,因著三老太爺在族中的威望甚高,也受常年在外的薛老太爺所托,對薛林教導頗為嚴厲,倒讓薛林對其是又敬又怕。


    三老太爺夫妻一向尊嫡厭庶,夫妻二人府中沒有妾侍也沒有庶出子女,曾經二房老爺薛樹的生母柳老姨娘對薛林下手,也是被三老夫人命人打死了去。


    薛令芳穿了件素色的裙衫,隻用兩朵珠花挽起了頭發,在雙喜的陪伴下悄悄去了三老太爺的府上。


    三老夫人疼惜後輩,憐愛地帶她去書房見了三老太爺。三老太爺對這個年少的侄孫女有些嚴肅,但眼底裏有著淡淡流淌的慈愛。三老夫人道:“好孩子,你有什麽事就說罷。老頭子一向是這麽的脾氣,你不用瞅他。”


    有些昏暗的書房裏依著老人的吩咐,種上了一些花草,占據房間最大麵積的書架上擺放著是薛家曆代更改的宗法,薛令芳環視一圈,道:“我想請三叔祖母走一趟,勸勸父親將寶哥兒養在母親膝下。”


    三老太爺怒道:“怎麽?如今寶哥兒還讓一個妾侍撫養?真是愈發不成體統!”


    薛令芳想起前世母親之死,眼圈有些微紅,道:“寶哥兒是父親現下唯一的子嗣,又是長子,本該就是養在母親膝下,可父親心疼梁姨娘,這就一直將寶哥兒養在了梁姨娘的院中。母親在生三妹時,就遇到人下手暗害,我不知與梁姨娘有無關係,但她在那時管理後院,總歸是有責任的。我實在擔心……”


    “什麽?!”三老太爺夫妻不知產婆一事,現在全族都將那薛令蓁看得極其重要,縱使是梁氏隻是有些嫌疑,也讓三老太爺心中警惕,越發覺得那梁氏心裏還指不定憋著什麽壞水兒。


    ……


    自老太爺去世後,三老太爺一直和夫人在家中靜養,又不喜薛林那文人作風,已有數年未曾登過陳國公府的門,薛林也逐漸忘記了少年時被教導的痛苦。


    這日剛帶著梁姨娘和寶哥兒去府中花開正好的園子裏遊園,他如今是滿麵春風,堅信過不了多久,聖上必會將他官複原職,說不定還要看在薛令蓁的份上,再升個官。


    梁姨娘跟在他身邊,儀容優雅,絲毫也看不出當年被一頂粉紅小轎子從側門抬入、連衣服首飾都沒有幾件的寒酸模樣。她懷中抱著的寶哥兒,已有一歲,養得白胖可愛,長得不如宋氏幾個孩子精致,卻到底是個可以承襲爵位的男孩。


    薛四兒麵色煞白,突然跟被狗追似的,氣喘籲籲地跑到了薛林跟前,“老爺,不,不好了,三老夫人來了!”


    薛林隻覺一股涼氣從尾椎處竄上了頭頂,就聽見身後三老夫人緩緩道:“這就是那個妾?”


    梁姨娘掐緊了手心,正要上前行禮,三老夫人就吩咐跟著的乳母將寶哥兒抱到宋氏院中,這一舉動讓她如遭雷劈,不禁狠狠拽著繈褓,含淚道:“三老夫人,您這是幹什麽?寶哥兒是我的親生骨肉啊!”


    薛林又想起當年這位三堂嬸也是如此就將柳老姨娘亂杖打死的,就覺得喉嚨發堵,說不出一絲話來。更別提替梁姨娘說話。


    三老夫人命人掐起梁姨娘的下巴,仔細端詳,不禁嗤笑道:“也不是個絕色模樣,賤商出身,怎就敢跟寶哥兒道起了母子?寶哥兒的母親是那丹楓院中的主母!若你不尊主母,柳氏就是你的下場!念你初犯,且杖責十五。來人,帶梁姨娘下去行刑!”


    梁姨娘恨得咬牙,麵色死白:“主母也不曾有言抱養之事,寶哥兒為何不能養在我膝下?”望著奶娘懷裏尚不知事的寶哥兒,梁姨娘心如刀割,哀求地望著薛林。


    “寶哥兒是庶長子,現下又是獨子,你若沒有那挾子上位的非分之想,又是真心為孩子考慮,為何不主動將孩子抱養在主母膝下?也省的日後寶哥兒落得個卑賤小婦所養的壞名聲。”三老夫人被人扶著高高坐在登上,望著梁姨娘,似乎一瞬間目光就穿過了她的內心,口中的“賤商”、“小婦”讓她窘迫萬分,那正是她費盡心機進了國公府,又想被扶正的原因。


    三老夫人是一族的宗婦,有教導全族婦人的權力,連薛林都無法反駁,更別提她一個小小的晚輩貴妾。抱走寶哥兒是不可挽回了。可笑她求著薛林將寶哥兒養在自己身邊,卻沒料到這突然殺出來了個三老夫人!三老夫人的話已經說到這裏,她若再不將寶哥兒交給宋氏,就會被薛林認為存心想要挾子上位的心機婦人,那就連薛林,她也把握不住了。


    梁姨娘容色一瞬間就衰敗下來,胸膛不斷起伏,似乎其中有吐不出的鬱悶,麵上卻還硬撐著掛起一抹笑意“都怪妾舍不得寶哥兒了,耽誤了寶哥兒……”


    薛林倒也細細一思量,宋氏的娘家雖出了事情,但有了一個泰安郡主在,又是原配嫡妻,寶哥兒跟著宋氏,照樣可以與蓁姐兒培養感情,倒是比破落商戶出身的梁氏好。他心道阿月素來單純,不慕富貴,為了自己的親生孩兒委屈一些,又有何妨。便就應下此事。


    梁姨娘心口哽著一口血,但這三老夫人厭惡她,仍沒忘了杖責十五的懲罰,命人將她押在了自己的溪梅院中,脫去了裙子,由粗實婆子杖打了十五下,嬌嫩的肌膚綻裂開來,整個衣服上都染上了血漬,而最難受的,還是那些粗使婆子嘲笑鄙夷的眼神。


    梁姨娘一口血終於噴出,趴在長凳上人事不知,三老夫人卻看著這十五杖打完,才允許她的貼身丫鬟將她抬入房中,請大夫醫治。


    薛林自詡多情,卻一見了梁姨娘受刑,被那血腥氣弄得惡心,就急忙跑回了書房,他一向畏懼這三堂嬸,連問為何她突然前來,也沒了膽子。


    雙喜跑去偷瞧,想起自家姑娘曾經落水梁姨娘的舉動,胸中總算出了一口惡氣,喜滋滋地將此事回稟給了薛令芳。


    薛令芳了然一笑,她這父親,說是多情,卻最是無情自私之人。說是喜愛梁姨娘,不過是喜歡她所營造出來的單純可人的表皮形象。一旦撕破了皮,就什麽都不存在了。


    前世的她看不清,也是直到出嫁後成長許多,才看了明白。可笑自己那時隻知埋怨自己不是男兒身,卻沒有想到,有三叔公、三叔祖母在,梁氏再聰慧有心計,也無法逆得過宗族之長。自己前世若早早明白這些,豈會被梁氏母子將自己這原配嫡女壓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姐姐負責宅鬥,女主負責福氣外掛。


    第12章


    陳國公府位處街道的正中心,四周住著的,多是一族的族親。


    當年老國公爺一去世,薛林襲了爵,就迫不及待地將庶弟薛樹分了出去,因他生母姨娘犯了錯,薛林縱使克扣些他所分的家產,其他的族人也沒什麽不同意的。因此這薛樹一房分出後,隻得了十間鋪子和一處宅子。薛樹所娶的林氏,也不是什麽貴族嫡女,而是家中的庶女,生母姨娘雖是個商戶出身,卻已經敗落下來。


    這薛樹少年時被姨娘嬌慣養壞了,結交的盡是些下九流的狐朋狗友,也沒什麽本事,隻把日後富貴的希望放在了兒子女兒身上。


    他與林氏生有一子一女,長子薛茂聰慧,已經中了秀才,最讓他得意,而他最疼愛的,卻是小女兒薛令萍。薛令萍容貌比父母皆要出色,更有幾分肖似祖母柳老姨娘,薛樹從小就對她道,她與那薛令芳、薛令萱同樣都是國公府的姑娘,日後必是高嫁的。可實際上卻並非如此。


    薛樹被分了出來,就不再是國公府的二爺,他又是個白身,隻經營鋪子和打理些族中的雜務,薛令萍又哪裏算得上國公府的姑娘,真細論起來,連個京中小官女兒都比不上。也是因此,薛令萍自小心氣高,卻又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大房的姑娘,心中素來不平。


    薛樹這幾月被鋪子裏的事情弄得糟心,原先林氏的表妹梁姨娘生下寶哥兒,有梁姨娘這未來世子爺生母的情麵上,他們這鋪子生意愈發好了起來,他也在族中得了些重用,誰知被薛林暗中全都擠兌掉了。這還沒幾天呢,就發生了寶哥兒被抱到宋氏院子中撫養的事情。這有子的姨娘和無子的姨娘,可是大不一樣。


    尤其那梁姨娘被打的重傷,且要養上幾月,薛令芳又暗中托三老夫人的手選了一清秀可人的通房丫頭給了薛林,待梁姨娘能出門了,又沒了寶哥兒,不知在薛林那裏還有多少情分。


    薛樹剛從鋪子裏回到家中,長子薛茂還在學堂裏,見林氏送了大夫出來,還以為是女兒剛好的身體又出了什麽差錯,忙問道:“萍姐兒怎麽了?”


    林氏未施妝容,麵容憔悴,眼睛紅腫,帕子都換了兩條,看得出已經在薛令萍的房中哭了不少。聞言,哽咽道:“大夫剛來看了,萍姐兒風寒是好了,可這卻落下了宮寒的毛病,說是日後生育怕是艱難了。”


    薛樹如遭雷劈,“那萍姐兒可不是要廢了?不能生育,哪家的人家敢要她,就算要,也必定是不看重的繼室之流。”


    林氏哭道:“都怪薛令芳,她整日在萍姐兒麵前炫耀富貴,萍姐兒年少脾氣大,可不是要打鬧些。她本就是沒事了,偏又裝出個可憐樣兒,讓大哥發了怒,那宋氏又仗著自己生了祥瑞,不依不饒的,大哥又罰了萍姐兒跪祠堂,那冷水冷風一刺激,萍姐兒可不是身子毀了嗎?”


    薛樹歎氣,“難不成日後女兒還真要做人家的繼室了?”


    薛令萍在房中咬牙撐了過來,聽見外麵父母的聲音,眼神空洞地望著床頂,淚水已經將枕頭打濕,她半晌才有了些精神,不甘地攥緊了衣袖。


    ……


    春光正好,薛林自得知小女兒喜歡花木草植之後,便命人將園子裏的一些花木移植到了丹楓院中,現下不少都開了花,原先養在牆角的桃花早被人當成了神跡,偷偷摸摸采了一些,就連京城中幾個寺院的和尚大師,也仗著厚臉皮求著薛林,挖走了不少,如今是又重新種了些。


    方奶娘抱著薛令蓁出了房間,到這院子中曬曬太陽,薛令芳瞧了,索性拿著一些書來教她說話。


    五個月大的小娃娃愈發是粉雕玉琢一般的精致,皮膚白如玉,這短短的頭發卻都是深深的墨色。這時,天氣轉暖,方奶娘給薛令蓁穿了件櫻草色的小衣裳,脖子間一晃一晃的項圈下綴著顆碧綠流光美玉,蓮藕般圓潤素白的小手臂上沒戴什麽鈴鐺銀鐲,卻纏了好幾圈一串小葉紫檀的佛珠串。


    每當薛令芳讀到故事的精彩處,她也忍不住咧開長了些牙的小嘴笑嗬嗬的。


    在薛令蓁孜孜不倦地努力下,在三月中旬,她終於開口說出了今生的第一個字——“串”。那日宋氏見她一直抱著那串佛珠手串不撒手,有心逗逗她,就將佛珠拿走,惹急了薛令蓁,張口來了個“串”字,讓宋氏樂得好半天,她也成功被冠上了“神童”的名號。在她眾多名號之中,這也就算不上什麽了。


    薛林知道後,也是歡喜地帶著他那位新寵來瞧過一次,有些可惜蓁姐兒不是個男孩。對此,薛令蓁隻給了他個白眼,若自己真是個男孩出生有這般異象,早就被那疑心甚多的皇帝給暗中除了去。


    薛林的那位新寵是薛令芳從她爹娘手裏救下的,本是要賣到青樓的,自是將薛令芳視作救命恩人,比之落入不幹淨的髒地方,能做薛林的通房丫頭她自是願意。因是鄉野出身,相貌嬌憨,比之梁姨娘更有一番淳樸自然,梁姨娘又沒了寶哥兒,寵愛就不如以往。


    薛令蓁開口說了一個字,那第二個字、第三個字就說的順暢多了,再加上她本就不是尋常孩童,如今已經可以簡單說些連詞。薛令芳見她喜歡說話,也就時常給她讀些小故事,這也是薛令蓁嬰兒生活裏不多的一絲趣味。


    對於新來的寶哥兒,薛令蓁的態度一直不算太好,畢竟從薛令芳的隻言片語中得知這娃的親娘就是差點害死自己的人,不過倒是寶哥兒看到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孩童,表現的十分興奮。一看到薛令蓁也在曬太陽,便也伸著手,叫道:“要……要……”


    奶娘無法,隻得抱了寶哥兒過去,薛令蓁偏過頭,拍了拍姐姐的手,繼續發奮識字聽故事。


    與她的早慧機靈相比,一同養在丹楓院的寶哥兒就顯得平庸許多,如今也有一歲多,在奶娘的教導下,也會說些話,開始學著走路。宋氏到底不是狠心到底的人,念著一雙女兒,倒不曾苛待了寶哥兒,隻也不親近,命奶娘照料便是。


    寶哥兒的奶娘初來丹楓院時,雖知道三姑娘是個祥瑞郡主,對薛令蓁也是十分敬畏,卻也因自己照料的乃是未來的國公爺,而對方、張兩個薛令蓁的奶娘有些輕視,被薛令芳瞧出,敲打一番,才老實下來,按照薛令芳的吩咐,教著寶哥兒說話,卻不再提一句梁姨娘,周圍丫鬟也不得提起寶哥兒的生母,勢要寶哥兒忘了梁姨娘。


    寶哥兒年紀小還不記事,一開始倒還有些不適應,待過了一些日子,就忘了梁姨娘,又有奶娘照料,與他在溪梅院中的日子並沒有太大的不同,便也適應下來。


    見這個漂亮娃娃一直不理自己,寶哥兒咬著手指,有些委屈。薛令芳見了,倒想起上輩子來,薛林除了寶哥兒再無其他兒子,寶哥兒長大後資質一般,與自己也不甚親近,這一世將寶哥兒養的親近些,若還是他襲爵,這般一來對母親和妹妹也都好,她也想看看,自己親生的子嗣卻認他人為母,梁姨娘是何感受。


    “你這幾日都在教寶哥兒說話?”薛令芳揉了揉妹妹嬌嫩的小臉兒,放下手中的書籍,問向寶哥兒的奶娘。


    奶娘心裏一個哆嗦,連忙回道:“這是自然,素日裏,從未敢提過梁姨娘。”


    薛令芳命雙喜賞了她個金戒指,道:“日後也當如此。你是寶哥兒的乳母,必是要跟在他身邊的。此次梁姨娘受罪,也是因為不敬主母、不分嫡庶的緣故。寶哥兒又是父親的庶長子,更要知曉這些規矩。現下他小,無先生夫子教授,你便要教他知道這些道理,最重要讓他分清,嫡尊庶卑的道理,萬不可學了梁姨娘的猖狂做派。”


    奶娘收了金戒指,忙不迭地應下,她奶了寶哥兒一場,生出些母子情分,倒真心希望寶哥兒忘了梁姨娘,日後跟在大太太這兒,為著郡主的麵子,自然不會苛待了去。這庶長子的名聲到底尷尬,若養在正房太太這裏,日後身份自然貴重些。


    薛令芳安排好了寶哥兒,扭臉就見這小妹瞪著一雙明眸望著放在桌上的書,不禁輕笑:“你倒是個好學的。來日給你請了先生,你可不許逃學。”


    薛令蓁眨了眨眼,露出一對梨渦,甜蜜蜜地叫了聲“姐”,她不過是不想當個文盲罷了。


    見天色快晚,薛令芳讓奶娘帶著兩個小主子回房,自己則去了宋氏的房中,一同用飯。


    第13章


    屋內並未點什麽香,因有薛令蓁在,謝嬤嬤隻在屋內擺了一些鮮果,另在花瓶中插了幾株新開的花枝,因此屋中常有著淡淡的清香。


    一身銀紅的家常褙子的宋氏盤腿坐在榻上,拿著筆圈圈點點,不知道正畫些什麽。


    自小女兒受封郡主那日起,宋氏便知自己怕是留不住這個女兒多長時間,如今不過是因她年紀小,離不得生母。天定的祥瑞貴人又豈能嫁給旁人,待長大些,皇帝必是會讓人接進宮中教養。


    她已對不住這女兒,便想讓她過得好些。現下薛令蓁不過五個月大小,宋氏便已經琢磨著要請幾個名師來教導女兒。薛家之中,就算是女子,也是要入學的。薛令芳當年不過四歲半,就跟著姐姐薛令萱出入家中的女學,由聘請來的女夫子教導。隻是因發生宋家之事,府中出了動蕩,原先的女夫子也就離開了薛家,如今還未找到新的先生。宋氏此時也是在為薛令芳選擇女先生。


    薛令蓁表現出來的十分早慧,將來又是要離家生活的,在家中能多學一點也好,也免了到了宮中出了差錯,這樣便要更早些入學了。


    畢竟她將來要走的路,與一般的女兒家不同的,在內宅裏嬌養的生活隻會在將來害了她,禮儀才華,宮廷手段這些都缺不得。


    這一點,宋氏和薛令芳想到一塊去了。


    薛令芳悄悄走近,見宋氏聚精會神地望著小冊子上的名單,手中的筆已經劃去不少名字,便知宋氏還在猶豫。


    “阿娘若是信我,我倒是有一個人選。”


    宋氏拉過她坐在身邊,將手中的冊子撂在一邊,笑問:“是何人?我讓謝嬤嬤將京城內有名的女夫子都記在了這冊子上,難道你所說的人不在這冊子上?”


    薛令芳笑了笑,“是那位謝三娘。”


    姓謝的,被稱作三娘的女子甚多,可惟獨一個謝三娘可算得上是一位人物。薛令芳自聽過她的事跡,考慮許久,才定下了她。


    宋氏眉頭不禁微微一皺:“她……”


    這位謝三娘名聲的確極大。她也是與宋氏差不多大的京中貴女,出身是謝太傅的嫡女,在族中排第三,名喚謝瓊,因容貌才華俱是出色,當年還差點被選為太子側妃,不過因其已定了親,方作罷。


    這位貴女年少出嫁,青年喪夫,因與亡夫鶼鰈情深,故而不願再嫁。當年她守寡,父母逝去,長兄不慈,有一位王孫貴族有意納其為妾,又以權勢威逼利誘,她卻有計謀全身而退,反將那王孫貴族的名聲毀於一旦,灰溜溜地退出了京城。而這位謝三娘現下正隱居於京郊靈雲山下,又因詩畫書法出眾,聲望甚大,卻從不收徒。


    京中原也有一些貴女想拜在她門下,以好博出個才名,卻也不得行。


    以謝三娘的才識,做薛令蓁的女夫子絕對綽綽有餘,可宋氏還是想不通,這麽多的人選,為何薛令芳偏選了她?


    薛令芳淺笑:“我想讓三妹妹學的,不隻是謝三娘子的才華,更是她的氣度。剛柔並濟,不軟不弱,自有計謀與風骨。隻有這樣,才能長久站得住。”論才華,陸家伯母郎媃不輸於她,可媃姨脾氣太過寬和,就過於“軟”。母親,卻偏於剛直。


    宋氏沉默思量稍久,道:“既這樣,那就定下。我在閨閣時,也與她有些交情,寫了帖子去請她來,想來是會答應。隻是她願不願意真收你妹妹為徒,我就不知了。”


    ……


    皇宮之中,已經是了深夜,盤龍殿內倒依舊是燈火通明,殿內伺候的宮人們早被皇上趕了出來,就連心腹大太監張德壽也沒落得好,此刻仍熬著夜在外候著,時不時瞄著殿內的動靜,不禁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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