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景序最愛鬧事,命人拉著橫幅在周圍繞了兩個圈,把要殺謝驁的事大肆宣揚。


    敬王額頭青筋直跳,“揚景序,本王有多少國家大事等著處理,沒空和你囉嗦。來人,抓起來!”


    揚景序耍起無賴,裝作抹眼淚的樣子,聲音裏居然連哭腔也有了,“父王,不要把我抓了關起來,我怕黑……我腿已經殘廢了,我怕黑,我怕父王把我關起來……”


    揚景澄道:“父王,我也怕黑。我小時候最害怕的便是父王不理睬我,不看我,不關心我,將我關到黑暗之中,一天,兩天,三天,不知何時才是盡頭……”


    “這什麽當爹的啊,怎麽能這樣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圍觀的百姓義憤填膺,大聲叫嚷。


    二公子俊美得如神仙中人,世子殿下雖然雙腿廢了,也美得驚魂動魄,這樣的一雙兒子怎麽舍得關起來啊,敬王這做父親的心是什麽做的,鐵麽?


    敬王差點沒背過去。


    他什麽時候把揚景序、揚景澄關到黑暗中了?兒子是親生的,又不是大街上撿的!


    不光圍觀的百姓,連秦禦史也耳不忍聞,出言相勸,“王爺,兩位公子是需要教導,可世子殿下腿不方便,和常人不同,關起來恐有不妥。二公子雖年輕氣盛,但論跡不論心,他要做的是利國利民之事,不能因為這個便關押他。”


    敬王一口氣憋在心裏出不來,真想仰起頭向著天空大喊大叫,發泄他的憤懣之氣。


    怎麽這麽憋屈呢,怎麽人人都誤會他呢?


    陸姳讓春七去請了吳氏過來,“我若下了車,能結束這混亂局麵。二嬸嬸許我下車否?”


    吳氏有些猶豫。按她的本意,當然是不讓陸姳下車的,不過陸姳的本事她也隱約有些了解,陸姳說下了車能結束這混亂局麵,應該不是信口胡說。要不然讓她試試?


    吳氏拿不定主意,去和江氏商量了一下,最後做了決定,“三侄女,你有什麽話交代給春七,讓春七代你說吧。侯府千金,何等尊貴,嬸嬸萬萬不敢讓你在此拋頭露麵。”


    陸姳不再討價還價,爽快的道:“好,便依嬸嬸。”


    陸姳一句一句交給春七,春七學會了,學熟了,踩著腳踏下了馬車。


    春七披著錦緞披風,身材高挑,由幾名丫頭簇擁著走出來,許多人以為她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忙為她讓出一條路。


    春七到了敬王近前,深深曲膝,“王爺,奴婢是陸三姑娘的婢女,奉我家姑娘的命令,有件事想請教王爺。”


    春七頭回麵對敬王這樣的大人物,聲音有些發顫。不過她已經背過好幾遍了,滾瓜爛熟,還是順順當當的說了出來。


    “外甥女在麽?”敬王有些驚訝,“她叫本王一聲姨父,本王便把她當外甥女了。有什麽話隻管問,不必拘束。”


    春七曲膝行禮,“謝王爺。我家姑娘請問王爺,王爺阻止二公子北上,是不是怕了北胡?兩國即將和談,王爺若怕了北胡,會不會喪權辱國,簽下不利我大周的和約?”


    “怎麽可能。”敬王怫然。


    春七是背好的話,敬王話音才落,她便接上了,“王爺不懼北胡,不會鑒下不利於我大周朝的和約,我家姑娘便放心了,這裏圍了裏三層外三層的百姓也放心了,披盔戴甲、時刻準備為國殺敵的將士們也放心了。王爺深明大義,乃我大周之福。”


    狠狠讚美了敬王一通,之後說道:“我家姑娘還有幾句話,要告訴世子殿下和二公子的。”


    她把方才這段話背完,已是出了一身冷汗,轉身對著揚景序、揚景澄兄弟二人,頓覺輕鬆不少。


    春七行了禮,“世子殿下,二公子,我家姑娘說,謝過兩位表哥的好意,請兩位表哥不必北上殺賊,安心回府等待即可。她自有手段激那謝驁來到京城,自投羅網。”


    圍觀的百姓都聽傻了。


    怪不得這位陸三姑娘一句話,便有名門貴公子應聲而動,敢情這位陸三姑娘是位才女啊,足智多謀,運籌帷幄,算無遺策。


    第64章


    春七又道:“我家姑娘還有句話要告訴劉五公子。”


    “在下洗耳恭聽。”劉全聽到陸三姑娘有話告訴他, 又驚又喜。


    春七一本正經的背了出來, “左丘明眼睛失明, 卻作出了《左傳》《國語》;孫臏受了臏刑,卻取得桂陵之戰、馬陵之戰的勝利,寫出了《孫臏兵法》。古往今來,身殘誌堅之人比比皆是,五公子不過小有殘疾, 何必為此頹廢。更何況五公子若遇到杏林高手, 醫治好腿傷也不是不可能。”


    劉全大為感動, “三姑娘這番道理感人至深,劉全以後一定振作起來,不辜負她的期望。”


    劉全的貼身護衛柳微風不懂了,“五公子,這番道理小的至少聽別人給您講過十七八遍了,怎地從前無動於衷, 今天便感人至深了?”


    另一個貼身護衛楊岸嫌他笨, “這還用問麽?之前說這番話的是什麽人,今天說這番話的又是什麽人?”


    柳微風撓撓頭, “之前說這番話的是本家長輩、老師, 皆是德高望重之人,今天說這番話的是陸三姑娘一位侍女……”


    他遲鈍得太過份,楊岸都不愛理他了,懶得解釋。


    幸虧柳威風沒一會兒想起來了,恍然大悟, “侍女傳的是陸三姑娘的話,所以今天這番話是陸三姑娘說的。同樣的話,別人說了沒用,三姑娘說了就好使啊。”


    劉全聽到這話,耳朵火辣辣的,既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禁浮想聯翩。三姑娘說他的腿有可能治好呢,他若是個瘸子,自然不便唐突佳人,若將來他的腿醫好了呢?是不是就配得上三姑娘了……


    當然了,前提是他拿得出三姑娘要的聘禮。


    必須殺了謝驁,拿到謝驁的首級。


    三姑娘會設計賺謝驁來到京城,那便在京城以逸待勞守株待兔吧。


    劉全請春七轉達他對陸三姑娘的感激之情,之後便撥轉馬頭,帶著他的人回去了。


    金吾衛指揮使尚東也隨之離去,臨走前忍不住回頭打量了好幾眼路邊的幾輛香車。這哪輛車裏坐的是陸三姑娘啊,真想見見她的廬山真麵目,看看什麽樣的千金小姐,才有這麽大的本事,一句話能驅使劉五公子,一句話能召回劉五公子。


    對了,還有敬王府的二公子。


    這位陸三姑娘,不能小看啊。


    之前敬王又是怒罵,又是訓斥,又是威脅要抓人,揚景澄也沒同意回去。但陸姳讓春七來傳了話,揚景澄便改口了,“回府。”


    敬王氣哼哼的,“不鬧騰了?”


    揚景澄道:“我聽表妹的話。”


    敬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表妹的話?當著父王的麵,澄兒說聽表妹的話?父王的話他置若罔聞,表妹的話比聖旨還好用,不像話啊。


    敬王真想狠狠教訓揚景澄一番,不過現在人太多,家醜不可外揚,隻有等到回了王府再說了。


    敬王想要暫時息事寧人,揚景澄偏偏要生事,朗聲說道:“三表妹,愚兄聽你的話,不再北上。等謝驁回到京城,愚兄定會拿下謝驁的首級,獻給三表妹。”


    春七是由陸姳事先教過的、背好的,反應特別快,“謝驁的首級不能由二公子獻,要由敬王爺來獻。”


    “聽三表妹的。”揚景澄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揚景序笑的得意又放肆,“父王,屆時弟弟拿到首級,由你獻至平遠侯府。父王你臉色不要這麽難看,這回你會受到禮遇的,放心,放心。”


    他笑得太邪惡了,敬王恨不得把他拖下來打一頓。


    但揚景序的無賴讓敬王很頭疼,他還是忍住了。


    敬王帶著怒氣來的,又帶著怒氣走了。


    圍觀的百姓大開眼界,連連驚呼,“攝政王做不到的事,陸家三姑娘做到了!”


    “豈止攝政王,還有金吾衛呢。金吾衛請不回去的人,三姑娘一句話搞定。”


    “陸三姑娘定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


    “話不能這麽說。陸三姑娘長什麽樣子,咱們是沒見過了,也輕易見不著。不過陸三姑娘的心胸誌向,咱們可是知道了,定要殺了禍害謝家的賣國賊方才嫁人。陸三姑娘的本事咱們也知道了,有手段賺得謝驁這個賣國賊回京城。”


    “等等,陸三姑娘是這麽說了,可誰知她做不做得到?”


    “當著這麽多的人說出來的話,怎麽可能做不到?人家陸三姑娘是深閨中的千金小姐,況且今日之事傷腦筋的是敬王,又不是她,她如果不是十拿九穩,怎麽可能出這個頭?”


    “就是,人家陸三姑娘如果不是胸有成竹,不會誇下這個海口。”


    “藝高人膽大嘛。就是因為本事大,才敢當眾放話。”


    “對對對,莫說什麽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主要是本事大。”


    陸姳及荊鴻、秦桑、何氏姐妹、陸婧陸嫵等人的香車在前,揚景序和揚景澄兄弟倆的衛隊在後,一行人聲勢浩大的回城。


    一路之上都有百姓圍觀,指指點點,一個一個對內情很清楚似的。


    到了平遠侯府,荊鴻、秦桑等人有話要跟陸姳說,都跟著進來了,香車從府門側的車道進了府。


    進府之後卻也沒走太遠,無人處便下了車,圍著陸姳好一通打趣,“呦呦,今天我們可算是見識到了,巾幗英雄啊。”“呦呦,二公子說什麽你聽到了麽?‘我聽表妹的話’,嘻嘻嘻。”“呦呦你不了得嘛,攝政王都控製不了的局麵,你輕輕鬆鬆的,派了個春七過去,就把二公子、五公子弄得服服貼貼了。說話也太管用了吧。”


    饒是陸姳一向落落大方,也被這群人笑話得快站不住了,不得不顧左右而言他,“姐姐們難得過來,不如隨我去見見祖母,向她老人家問個好。請啊,請啊。”


    “別,我們沒送拜貼,就不麵見侯夫人請安了。”荊鴻笑道:“呦呦,我們特地停下來,就是為了說說心裏話。這些心裏話可留不到下次見麵的時候,必須今天說了。”


    “就是,這些話要是憋在心裏說不出來,我得難受成什麽樣子。”何晴嵐笑咪咪。


    秦桑咦了一聲,意味深長的瞅著何晴嵐,“我知道咱們為什麽不能進去了,不是因為沒送拜貼,而是因為……啊,你們都明白的,有些人不方便……”


    何晴嵐雖知道她和陸千奇定親是權宜之計,但還是臉紅似火,“呸,一個一個都是沒正經的,不和你們胡扯了。諸位,我失陪了,回見。”轉身便想溜。


    何暖靄忍笑和眾人告辭,追妹妹去了。


    荊鴻和秦桑等人也便要走了,臨走之前,劉恬如、劉恬適姐妹倆誠懇道謝,“呦呦,真是太感謝你了。我五哥從前是英俊少年,愛說愛笑,自打腿受了傷,他就一直萎靡不振,幸虧今天有你,他又振作起來了。”


    “哪裏,是你們的五哥自己想通了。”陸姳並不居功。


    你不自救,上帝也救不了你。劉全如果真的從此奮發圖強,歸根結底,是他自己救自己。


    劉恬如、劉恬適再三道謝,方才登車離去。


    陸婧和陸嫵一向有些看不起陸姳,這時心裏都是酸溜溜的,說出話來多多少少有些醋味,“三妹妹,你今天一戰成名了啊,風頭無兩。祖母若知道了,定會誇讚你。”


    其實平遠侯夫人很少誇獎陸姳,總是嫌棄陸姳不敬長輩、愛惹事。今天如果知道陸姳又弄出件大事來,少不了又是一番怒罵。


    誰知這回也是奇了,陸姳和陸婧、陸嫵去見了平遠侯夫人,平遠侯夫人已經得知事情經過了,把陸姳狠狠誇了一回,“三丫頭幹的好,就得讓外麵那些人知道知道,不是咱們平遠侯府哈著敬王府不放,是敬王府想巴結咱們平遠侯府,巴結不上。”


    這真把陸姳給驚著了。


    敢情平遠侯夫人這麽愛麵子麽?


    平遠侯夫人罕見的、樂嗬嗬的、滿意的打量著陸姳,“三丫頭,祖母就等著有人取了謝驁的首級,登門求婚了。”


    陸姳幹巴巴的笑了兩聲。


    謝夫人知道陸姳回來了,唯恐陸姳在祖母麵前挨訓,急急趕了過來。趕到時正聽到平遠侯夫人這帶笑的話,謝夫人也大為意外。


    陸姳想不明白這個道理,陪平遠侯夫人說了幾句話便告辭出來,找平遠侯去了。


    小歡喜見了陸姳,高興的喵喵叫了幾聲,跳到了陸姳懷裏。


    陸姳撫摸著小歡喜的腦袋,“小歡喜,想姐姐了沒有?”小歡喜伸舌頭舔舔陸姳的手指,又嫵媚的喵了一聲,似乎在回答,“想了呀。”


    陸姳抱著小歡喜進到書房,平遠侯見了她笑容歡暢,命人找出一個古色古香的雕花木盒子來,“送你的。將來有用。”


    陸姳明白平遠侯的意思,笑著道謝,“多謝祖父。祖父放心,會派上用場的。”順便把平遠侯夫人方才的態度說了說,“……不瞞您說,我都不大習慣了,祖母竟然也有誇我的一天。”


    平遠侯一笑,“一則你祖母愛麵子,二則你祖母大概以為如此一來,你父親便不必外放了。”把之前和陸廣沉商量的事略說了說,“……本打算讓你和跟著你爹娘到真定,若是早有今天這一出,便沒有必要了。”


    “原來祖母不是待見我,是舍不得我爹。”陸姳明白了。


    她知道了原因,不再詫異,興致勃勃的道:“去真定不錯啊,我可以出個遠門散散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千金歸來(穿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春溫一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春溫一笑並收藏千金歸來(穿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