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姳笑吟吟的湊到她麵前,附耳低語,親呢無間,“河東郡主,你父兄讓你打探的消息,你連邊兒也沒摸著吧。你回去可怎麽交差啊。”


    “哼,我不過是閑著沒事來玩玩的,交什麽差。”揚儀羽愣了愣神,但很快恢複了傲慢神態。


    陸姳一開始隻是懷疑,這時卻非常篤定了。


    揚儀羽不是閑著沒事來代慶王府來相看鄧琪華的。她來鄧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回府不會挨打吧?”陸姳親親熱熱的問。


    “不可能!”揚儀羽狠狠瞪了陸姳一眼。


    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太太,大姑娘,老爺回來了。”丫頭打起簾子。


    鄧飛如一陣疾風般卷入,看到眼前這混亂景象,吃驚又惶恐,“這是怎麽回事?太太,王府貴客,怎地不好生款待?”


    林氏緩緩站起身,“秦女官的傷,是慶王府這位婢女打的。王府貴客之間不知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恩恩怨怨,都帶到咱們鄧家來了。”


    “慶王府婢女打的?”鄧飛驚愕難以理解。


    陸姳和揚儀羽說悄悄話,“河東郡主,你的身份除了我,除了你帶來的人,別人都不知道。你是個光明磊落的人,要不要此時此刻,公之於眾?”


    揚儀羽沒好氣的把陸姳推開,手一揮,“走!”


    怒氣衝衝帶著秦女官及其餘的侍女,揚長而去。


    “對不住啊,招待不周,招待不周。”鄧飛摸不著頭腦,追出去連聲道歉。


    一名錦衣青年迎麵快步而來,見揚儀羽這一行人皆是麵生女眷,停下腳步,默默避到一邊。


    揚儀羽憋了一肚子的氣沒處撒,從侍女手中取過鞭子便抽了過去,“狂徒竟敢偷看!”


    錦衣青年不慌不忙,輕舒猿臂,揚儀羽帶著風聲抽過來的鞭子被他緊緊握住。


    他眉頭微皺,如白玉般的麵容籠罩著一層寒霜,“誰要偷看你了,你有什麽好看的?”


    “大膽狂徒,竟敢對郡主無禮……”慶王府一名侍女高聲怒斥,但話出口後才意識到暴露了揚儀羽的身份,驟然閉口,神色惶急。


    青年眉宇間閃過詫異之色,淡淡的道:“這位想必是郡主的侍女,和郡主極為親厚,以至於對她無禮,便是損了郡主的麵子。不過,她冤枉我了,我沒有偷看。”


    青年鬆開了手。


    揚儀羽今天連連受挫,氣惱的跺跺腳,一陣風似的走了。


    侍女等連忙追上去,秦女官顧不得傷痛,和眾侍女一起猛追。


    青年目送這撥人遠去,英俊麵龐間沒有一絲表情。


    “慶王府的貴客走了?”鄧飛喘著氣過來了。


    鄧琪瑋不快,“原來方才的人是慶王府的。父親,這些人很是無禮。”


    鄧飛道:“宰相家奴七品官。慶王府的人嘛,難免傲慢些。”


    鄧琪瑋陪鄧飛緩步往回走,“父親,您為何這麽著急和慶王府交好。”


    鄧飛哈哈一笑,“你真給為父子麵子。為父這哪能叫和慶王府交好,這叫攀附慶王府好麽。”


    鄧琪瑋從善如流,“您為何這麽著急攀附慶王府。”


    鄧飛無奈的摸摸頭,“唉,咱家在朝中沒根基,這忽然升了官到京城,若是不找個依靠,為父心裏總是不踏實。”


    “那也不用賣女求榮吧。”陸姳和鄧琪華攜手而來,陸姳不滿的道。


    鄧飛一愣,“這是……這不是呦呦侄女麽?侄女,你怎地如此打扮?”


    陸姳得意的揚起衣袖,“華姐姐聽說慶王府來了人要見她,害怕的很,我便換了丫環的衣裳陪著她。怎麽樣,我夠朋友吧?”


    鄧琪瑋眸光深沉,長揖道謝,“呦呦,多謝你。”


    鄧飛呆了片刻,“此處不是說話之地。”帶他們到了書房,摒退下人,關上房門,一聲長歎,“瑋兒,華兒,賢侄女,我也不願把華兒嫁入王府,但鄧家初到京城,沒有根基,如一葉浮萍,不找個靠山哪行。”


    “我不嫁,我死也不嫁。”鄧琪華拚命搖頭,“什麽側妃不側妃的,說穿了不就是個妾麽。我死也不要。”


    “放心,一定不會的。”陸姳抱著鄧琪華安慰。


    鄧琪瑋沉聲道:“誰敢把我親妹妹送入王府?我死也不會答應的!”


    鄧飛頓足,“你們這兩個孩子……唉,難道我這做爹的舍得麽?我也不願意,可是沒有辦法……”


    “鄧伯伯,您怎麽突然想到要把華姐姐嫁入慶王府的?誰給您出的這個主意啊。”陸姳追問。


    鄧琪華淚流不止,“還用問麽?有後娘就有後爹……”


    “不是你想像的那樣。華兒,你誤會你母親了。”鄧飛滿臉煩惱之色。


    陸姳正色道:“鄧伯伯既然不願意說,侄女也不多問。但是鄧伯伯,有七個字我一定要告訴您,請您務必記清楚、想清楚。”


    “哪七個字?”鄧飛忙問。


    陸姳沒有開口說話,拿起筆寫下七個字,遞到鄧飛麵前。


    鄧飛倒吸一口涼氣。


    陸姳掀開火盆,將紙張扔到火中,“鄧伯伯,我言盡於此,何去何從,您自己決定。”


    火光中,鄧飛的臉明滅不定。


    陸姳該說的都說了,告辭出來,到鄧琪華房裏換了衣裳,溫語安慰,“放心,鄧伯伯是很疼你的。不會害了你。”


    鄧琪華本是爽郎明媚的姑娘,這時卻惴惴不安,“呦呦,真的麽?”


    “真的。”陸姳的語氣不容置疑。


    原書裏鄧琪華都沒有被鄧飛獻入慶王府,更何況是現在。


    雖然非常肯定,但陸姳畢竟還是擔心,回到平遠侯府後拜托陸千裏,“大哥,你手下有沒有輕功很好的人,趁著夜黑風高,到鄧家探個究竟?”見陸千裏用怪異的眼神看著她,忙補充道:“鄧家三進院子,家丁不多。”


    陸千裏好氣又好笑,“鄧家三進院子,家丁不多,所以便能派人夜探了麽?呦呦,你這小腦袋瓜子裏,都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那大哥答應不答應我啊?”陸姳撒嬌。


    陸千裏已動手去找夜行衣了,“大哥哪敢不答應。大哥若是不答應你,你轉過頭便去求爹爹了,甚至會去求祖父,保不齊會挨罵。”


    陸姳嫣然。


    這晚陸千裏果然夜探鄧府,次日尋個機會找陸姳說話,嘖嘖稱奇,“世上不隻有惡繼母,也有好後娘。鄧大姑娘的繼母,和她的父親鄧飛吵架吵得很凶,堅決不許把女兒嫁入王府。吵到厲害之處,甚至以死相威脅。”


    陸姳聽得很稀奇。


    陸千裏詳細解釋之後,陸姳才明白了原委。


    林氏幼年時受過堂姐的恩惠,堂姐去世之後,放心不下鄧琪瑋、鄧琪華這兩個孩子,毅然嫁入鄧家。林氏雖是繼母,但愛孩子的心和親娘也不差什麽,鄧飛要把鄧琪華嫁入慶王府,林氏寧死也不同意,持剪刀威脅,逼鄧飛改主意,否則她便血染當場。鄧飛無奈,隻好發下毒誓,將來一定給鄧琪華找門當戶對的少年郎,明媒正娶,風光大嫁。


    “原來如此。”陸姳恍然大悟。


    怪不得既便在原書中,鄧飛那麽巴結北安王,也沒把鄧琪華送出去。


    怪不得鄧琪華從小被繼母養大,性情卻爽快明利,頗有幾分嬌憨。


    因為有林氏這樣的繼母啊。


    陸姳和大哥商議,“如果單單是鄧伯伯要把琪華嫁入慶王府,最多不過是側妃身份,揚儀羽那般跋扈,怎會在意。她扮了丫環到鄧家,一定另有目的。”


    陸千裏道:“鄧飛是因為抓捕慶陽侯肖玻有功,方才得到的升遷。如果大哥猜得沒錯,慶王府、揚儀羽對鄧家的關注,應該和肖玻有關。”


    陸姳雙手托腮,“我大概猜到是為什麽了。大哥想想,慶陽侯的家被抄了,從他府裏抄出了很多外祖父的舊物。這些舊物已由皇上親自退還給了謝家,不過東西少了一半都不止呢。或許有一件兩件慶王府特別想要的寶物,慶王府以為鄧伯伯經手抓捕之時,偷偷昧下了?或許任禦史也被懷疑上了……不行,不能讓慶王府盯上鄧家、任家。”


    陸千裏問:“呦呦打算怎麽辦。”


    陸姳沉吟未決。


    就在這時,春七進來回稟,昌王府的十五公子命人送了封信。陸姳將信拆開看了,笑著推給陸千裏,“十五公子罵我呢。”


    揚景明對柏姈這個師妹倒是真好,柏姈被逐出平遠侯府回到柏家,他親自過去探望,發現柏家實在是窮,嬌生慣養的柏姈竟然住偏僻陰冷的小屋子,睡草席,吃粗茶淡飯,而且柏洋的妻子兒女很排斥柏姈,柏姈寂寞又孤單,快心疼死了。


    以揚景明的財力,他資助柏姈是不犯難的,可柏洋也不知是有氣節還是脾氣怪,堅持不肯要揚景明一絲一毫的財物。揚景明隻能眼睜睜看著柏姈受苦。


    這不,揚景明氣不過,認為柏姈現在的困境全是陸姳造成的,專程寫信來痛罵,“……師妹單純善良,你為什麽一定要把她逼入絕境?她在平遠侯府住得好好的,你費盡心思把她趕走,心腸何其惡毒……你和我師妹雖非同父同母,卻同日出生,相煎何太急。陸三姑娘,你捫心自問,不覺得慚愧麽?不覺得你太狠毒了麽?


    “這廝可惡!”陸千裏怒氣不息,伸手提劍,“大哥這便去教訓他!”


    “不用呀。”陸姳忙拉回大哥,笑容狡黠。


    她蘸著茶杯裏的水,在桌子上寫下一個“伍”字。


    陸千裏樂了,“讓他們找伍梓麽?好主意。”


    陸姳拿了兩個瓷器娃娃,讓他倆麵對麵站著,笑吟吟的道:“這兩個,一個是昌王府,一個是慶王府。我現在就想看他倆打架,打得越熱鬧越好。”


    第32章


    陸千裏微笑, “那便讓他們打起來。”


    兄妹二人商議著如何行動, 陸千裏忽地凝神靜聽, 指了指外麵。


    陸姳警覺, 沒有發出聲音,用口型問道:“外麵有人?”


    陸千裏點點頭, 驀然飛身躍至門口,喝道:“什麽人鬼鬼崇崇的!”


    “大哥別動粗,是我……大哥你輕點兒, 我是你弟弟, 不是你仇人……”


    陸千裏大踏步進來, 將陸千奇擲在椅子上, “你不跟著六叔,躲在這裏作甚。”


    陸千奇疼得倒吸冷氣,伸手揉屁股,“知道是我還用這麽大力氣, 你跟我有仇不成?不是,大哥,我不是抱怨你,我就是隨口這麽一說……大哥,你替我說說情吧,我不能跟著六叔, 寧可跟祖父都不跟六叔……”


    “為什麽。”陸千裏當然不會隨意答應他。


    陸千奇愁眉苦臉,“六叔死心眼兒……不是,六叔固執剛強, 不知變通,他如果吩咐我蹲一個時辰馬步,那便一刻鍾也不能少;抄書,一個字也不許錯,他真的會一個字一個字檢查……”


    “這不是很好嘛。”陸千裏不解,“六叔為了你如此費神,你照六叔的吩咐做就是了。假以時日,一定能成材。”


    陸姳驚歎,“六叔一個字一個字的檢查你,這得多費精神多費目力啊。二哥,這也就是親叔叔了,但凡換個人,都不會跟你費這個力氣。六叔對你這麽好,你可不要辜負他,一定要好好學,持之以恒,刻苦努力,百折不撓。”


    陸千奇氣惱,“六叔這個好法,我可吃不消。你喜歡,換你試試。”


    “唉,你是要跟六叔去雲中的人,我和你怎麽能比。莫說雲中了,我便是想出京師都不容易。”陸姳笑得無比開懷,卻故意裝出遺憾可惜的模樣,“我很想跟六叔學,但辦不到。六叔的侄子侄女當中,隻有你才有這個福氣。”


    陸千奇翻了個大白眼。


    這叫福氣麽?這明明是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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