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愛一場,夢一場


    書齋之內,茶香依舊,縈繞不息,沉寂的聽得見外麵輕風拂過樹葉的聲音。


    蕭颺輕輕轉著手中的茶杯,麵目冷然。世上從來沒有哪個人敢打著利用他的主意,可是她做了,她利用他去救了她的夫君,明知不該去,他依舊去了。


    他惱她,恨她,卻依舊放不下。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經歷這麽多感觸,讓他痛心如斯。


    他們夫唱婦隨的美名傳遍汴京城,又是紫藤花,又是夢園,又是雙雙前去普陀寺,這一樁樁,一件件傳到他的耳中,如芒刺在心。


    鳳淺歌抿了抿唇,起身便欲離開,別宮之中人多眼雜,他們見麵本就不是什麽好事,關於他們的那些流言蜚語已經夠多了,她不想再成為汴京城中的娛樂之星。


    蕭颺握著茶杯的手驟緊,極致完美的麵容更加冷冽了幾分:“這麽不願見我嗎?”薄唇勾起處嘲的弧度。


    接她行至門前,腳步微頓。蕭颺默然起手拎起茶壺,將她那空落的杯盞添水,水聲潺潺在沉寂地屋內格外清晰。他出聲道:“回來,坐下。”


    她怔忡片刻轉身折回,與他相對而坐。


    蕭颺冷眸犀利如刃,直直地望進她的眼底:“現在告訴我,為什麽要去救他?”甚至為她不惜拿自己的命去冒險,值得嗎?那個人值得嗎?


    他們是同類人,她了解他,他亦了解她,她不是那種會為別人做出如此舉動的人,除非那個人對她很重要,才是非救不可的。


    那個人有多重要……比他在她心目中還要重要嗎?


    鳳淺歌垂眸靜默良久,淡然出聲:“沒有為什麽,我不能看著他死,非救不可。”


    任他聰明如斯,身陷愛情的人總有一些東西是自己所看不到的。


    他眸光驟寒,薄唇勾起嘲弄的弧度,不能看著他死?非救不可?什麽時候開始,他的性命對她而言就那麽重要了。


    他死我救,你死我隨。


    那一句錚錚誓言,是真心……還是假意。她要救他,卻要這麽殘忍地逼他出手去救,她真要將他們之間逼到無可挽回的地步嗎?


    蕭颺抿了口已經涼透的茶,冰涼而苦澀的感覺緩緩蔓到心底:“或許你說的對,我從來都不懂你的。”


    他不懂她為何要放棄他們的孩子,甚至放棄他?


    他不懂她為何要對修涯付出到如斯地步?


    他不懂她的心到底在想什麽?


    他不懂她對他……真的愛過嗎?


    ……


    自漠北回來,他便一直久居在梨花苑中,那裏的每一處都殘留著她的影子,他每天一次又一次回想著他們之間的過往,那一個又一個的問題不斷縈繞於心,他卻始終找不到答案。


    從相識到別離,這短短一年,卻仿似讓他經受了一生一世的痛楚,這不似冷宮的煎熬,也不似毒發之時的刺骨之痛,這種痛就像是心頭被紮了一根刺,每呼吸一次,每跳動一下,這綿長的痛楚都會傳遍四肢百骸。


    這種愛,太累太痛了。他的一生有太多需要麵對,需要去做的事。這份短暫的愛情,沒有衝去他心底的恨,在這個王朝之中,他要想活下去,就必須戰鬥下去。


    沒有人可以阻止他要復仇的決心,即使是愛情。


    鳳淺歌垂眸執起那杯茶飲盡,那句話是她說出來的,如今再從他口中說出來,聽來卻是撕心裂肺地痛。


    他不懂她?


    過去不懂,現在不懂,或許將來……也不需要懂了。


    她抿唇直麵向他,淡然問道:“四殿下要說……說完了嗎?”她知道,他們之間的過往不可能讓他一直沉溺下去,他是九章親王,冠絕天下的九章親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不可能隻為一個女人停下腳步。


    他薄唇緊抿,默然不語。


    他想留下她,卻不知如何開口。


    他想再讓她回來,卻又怕她再次拒絕。


    鳳淺歌默然起身,舉步朝門口走去,每一步都沉重地用盡她所有的力氣。


    “鳳淺歌,漠北的事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不欠你了……什麽都不欠了。”背後地人緩緩說道,聲音一如往昔的清冷,卻帶著微不可聞的顫抖“最後一次,你若回來,就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生死不離。如果……你還要回到他的身邊,我們就必須是敵人,生死兩難容的敵人。”


    他望著那薄弱的背影,薄唇緊抿。


    回頭啊!淺歌!


    快回頭!淺歌!


    求你快回頭!淺歌!


    鳳淺歌腳步微頓,扶門而立,修長的指緊緊扣著門板,細小的木屑紮進皮肉,尖銳的痛自指尖蔓延至心底,她隻是默然聽著他的話,未加解釋半句。他是權傾天下的親王,何等驕傲自負,卻甘願利用,要多大的決心才讓他趕去精絕城,她無力去想。


    她想告訴他,她很想回去,很想回到他的身邊,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讓他為了她前功盡棄,她不能讓他輸掉這場戰爭,她不能讓他在這皇權爭鬥將他們踐踏成泥。


    現在的他們都已經成了他人手中的棋子,她必須要找出那個幕後黑手,她必須要幫他贏得這個天下,唯有那樣……他們才有安生的機會,他們才可恩愛相守。


    四哥,對不起。


    她微一斂眉,深深吸了吸氣,舉步出門,決絕的背影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握著茶杯修長的指驟然收握,手中的茶杯在手中片片碎裂,劃破他的掌心,鮮血滴在純白如的衣袍上,如點點紅梅盛開。


    不惜將來與他為敵,也要回去修涯的身邊。


    為什麽?


    她不是愛他的嗎?還是……她又愛上了修涯。


    不知為何,心念一動,他再度舉步追了出去。


    鳳淺歌緩緩穿行在梨花林中,陣陣風過,梨花如雪滿天飛舞。早在漠北之時,她就預料到這一天的到來,如今……終於來了。


    他望著緩緩消失在梨花林深處的決絕背影,無聲慘笑。從此刻起,他斷情絕愛,做回曾經那鐵血無情的九章親王。


    隨風!隨風!


    那隻是他生命中隨風而來,隨風而逝的一場夢。


    夢醒了,他……還是他。


    第一百二十三章 修涯……你到底是誰?


    微涼的風,卷著淡薄的梨花香迎麵拂來,無邊的涼意自她周身的每個毛孔鑽入,寒徹心骨。


    那樣驕傲而自負的男子如此低聲下氣讓她回去,她卻又一次讓他失望了。不是因為不愛,是因為愛得太深,她拚盡了兩世的熱忱在愛他,她不是那種甘願站在他身後安享榮華的女子,她看到了他們所麵對的強大敵人,正在一步一步吞噬著他們,她必須要找出那個幕後之人,必須要幫他贏得這個天下。


    她相信等到一切終了,他會明白她的心。


    一襲水藍宮裝的女子立在一片純淨如雪的梨花林中,舉頭望著天,生生將眼底的淚逼回。她不哭,哭就是軟弱,哭就是不相信他們還有未來,她不能哭。


    一襲藏青長袍的男子繞過長廊便看到花林中仰頭望天的女子,清澈的眸子微動,似有些心疼。他知道,她不是在看天賞雲,她在哭,無聲的哭泣,她總是這樣倔強而堅強,在這份堅強之後的柔軟心中滿滿裝著那個人。


    修涯緩步靠近過去,很自然地牽起她冰涼的柔荑,溫聲道:“宮宴快開始了,我們過去吧。”


    鳳淺歌一斂心神,眼底瞬間之後一片雲淡風輕:“琉香呢?”他不是要負責蒼月帝和太後皇後的安全事宜嗎?怎麽有功夫跑來尋她?


    她略顯蒼白的麵色映入他的眼簾,讓他不由一驚,劍眉微蹙:“你是不是不舒服?我送你回去算了。”修涯神色中難掩的擔憂和心疼。


    鳳淺歌淡然一笑,搖頭道:“可能是方才吹了冷風,一會就好了。”太後皇帝都在席間,她一個將軍夫人藉口回府,擺那麽大的架子,不是明顯不把那些大人物放在眼裏,介時又是麻煩重重。


    修涯蹙著眉望著她,見她堅持也不再相勸了,嘆息道:“一會讓琉香回馬車取件袍子來。”


    鳳淺歌默然不語,任他牽著朝花林外走去。


    “方才是見著皇上和容貴妃了嗎?”修涯漫不經心地問道。


    “嗯。”鳳淺歌淡聲應道,淡眉微蹙“容貴妃到底是什麽人?”朝堂內外,並未有什麽氏族撐腰,卻一直榮寵不衰。


    修涯微怔,沉吟片刻:“她跟你說了什麽了?”


    鳳淺歌淡然一笑,無奈道:“叫我得空多到鳳棲宮走動走動。”這一走動,搞不好她的小命都走沒了,容貴妃如此受寵,她跟她扯在一起,等於是與宮中眾妃為敵,那些個人哪個背後不是權貴仕族,她哪個都惹不起,也不想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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