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因為對方是深淵魔種, 所以才是特殊的?阿蒙蒂斯定了定神, 原本的猶豫漸漸消散,他正要開口,卻見少年忽然抬眸望來。那雙淡紅的眼瞳流轉著瑰麗的光澤,似乎因為主人未平的心緒,而更顯得驚心動魄。“擔心魔界?”少年說。“是……”阿蒙蒂斯心下一驚,微微低下了頭。不知為何,少年周身的威壓竟然比之前更加濃鬱, 就好像一夕之間變得成熟。這種壓迫感讓阿蒙蒂斯有些興奮,他舔了舔略微幹澀的唇, “大公是魔界的重要戰力,如今一半聚集到深淵,外界防備空虛薄弱, 我們恐怕天族會趁虛而入。”安東從床上走下來,緩緩向門外走去, “你大概不止想要自己回去,還想要……我也跟著一起。”一旁的瓦沙克嘿嘿一笑,兩眼咕嚕嚕地轉著。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他可沒忘記深淵無處不在。誰知,下一秒,阿蒙蒂斯毫不猶豫的回答傳來:“是!”瓦沙克:“……”瓦沙克兩眼瞪過去,這老古董怎麽這麽頭鐵!??一看就是沒挨過深淵的毒打!!阿蒙蒂斯目光灼灼地望著少年,“我知道,這座莊園是困不住您的,您注定屬於更廣闊的世界。”魔界名正言順的統治者,不該一直局限於這方寸的小小莊園裏!他低頭,“阿蒙蒂斯家族會成為您的助力,隻要您願意,我將隨時為您效勞。”“很濃鬱的‘欲望’啊。”安東輕輕動了動鼻尖。在見證了魔族的誕生後,他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些自主的能力逐漸融會貫通。就像現在,他感受到了這個惡魔的急切與野望想要侍奉一位王想到發瘋!嗯……居然是從別人身上尋找成就感的類型麽。就算是作為魔族來說,這種“欲望”也算得上獨樹一幟了。相反,旁邊的瓦沙克就正常很多了:跟著大腿走上人生巔峰,賺更多、更多錢!成為魔界第二富有的魔!!!哦,第一當然是“大腿”了,小弟賺的比大哥多也是很危險的,這一點瓦沙克還是很懂的。“我知道了。”最終,安東扔下這一句,就率先離開了房間,並沒有再多說什麽。留下一眾魔對著他的背影望眼欲穿。這算是……同意了嗎?另一邊,離開的安東目標明確。他要去深淵之下。即使“夢境”指向的是遙遠的過去,但是那片靈魂之海,應該直到如今也依舊存在。他必須去那裏確認一些事情。“少爺?”手拿一束鮮花的女仆長出現在了長廊裏,她溫柔地看著他,“剛剛出去幫您摘了一束花園的新鮮花朵,沒想到您就醒了,看來我失職了。”她希望少年每一次醒來,都能看見她的迎接。“您這是要去哪裏?晚餐的話,還沒有準備好哦。不過那群惡魔的記憶確實很有意思,我從裏麵發現了很多新的遊戲,您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幫您立刻準備。”安東歎了口氣,“我以為,您應該已經知曉我要去哪裏了,母親。”女仆長的眼睛陡然變成了濃黑,她喃喃道:“不行,不可以……”“莊園之上,還是莊園之下?”一個是“外麵”,一個是“深處”,她一下下搖著頭,像出了故障,隻會做出固定這一個動作的機器,“那都不行……你不該去……”“因為我會死嗎?”安東忽然道。他似乎並不覺得這是什麽不得了的話,甚至讓女仆長的表情都滯住了。有些事情,隻是他下意識地不去思考,而不是想不到。更何況有了之前兩個世界的前車之鑒,他對於自己可能會發生的未來,多多少少已經有了“經驗”。從最糟糕的結果,去逆推當下,這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安東表現得相當平靜,“您一直不讓我離開莊園,我起初以為那是出於您的‘保護欲’,現在看來,或許不止如此。”“那是一個信號嗎?”安東審視著這一切,一點點推測,“屬於我的命運的轉折點?”就像他曾見過的、無數記載古老故事的石板那樣,在那些神乎其神的寓言裏,翻開新篇章的往往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卻滿含深意的動作。而屬於他的故事,或許就會有這樣一筆[那個孩子,踏出了那座絕對安全的、絕對不可以離開的莊園。]就從這邁出莊園的第一步開始。“可是我不得不去。”安東微微閉上眼,“我能感覺到,們一定還在那裏……們在等我。”女仆長看著他沒有說話。然而,整座莊園已然劇烈地搖晃了起來。牆壁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裂縫,像是一瞬間老化腐朽,牆皮瘋狂脫落,地板開裂出蛛網般的裂紋。一些懸掛的畫框從牆上掉了下來,碎成一瓣又一瓣,放在桌子上瓷器碗碟也搖晃撞響起來。這便是母親與孩子不可調和的矛盾。當孩子要為了“使命”,不得不走向糟糕的未來的時候,母親要怎麽做?阻攔,還是成全?女仆長的表情定格在那裏,一動也不動,隻有整座逐漸崩毀的莊園,能夠窺見某種歇斯底裏的瘋狂。惡魔們已經全都跑了出來。他們震驚地望著這一切,卻不知曉具體發生了什麽事。阿蒙蒂斯下意識去尋找少年的身影,然後他的表情忽然怔住在無數跌落的瓦礫與碎石中,少年陡然傾身,抱住了麵前身形僵硬而扭曲的女人。那是一個很輕的擁抱,卻也很溫柔。隨後,少年在女人耳邊輕輕說了什麽,女人的神情微微動了動。莊園的震動一點點停止了。她站在原地,靜靜地目送少年遠去,耳旁回響著剛剛那句話“別擔心,我會回來的。”在一片狼藉的莊園中,失去了那些富麗堂皇的遮掩,埋藏於此的“黑暗”冒了出來。無數繚繞的黑霧觸手從角落裏探出,危險的畸形怪物從摔碎的瓦礫中爬出來。這場麵堪稱悚然,尤其是許多從未見過的怪物。然而,它們都表現得相當冷靜,沒有攻擊也沒有發狂,安靜得有些可怕。們都齊齊看著那個人離開的方向,即使有的怪物的涎水隨著饑腸轆轆瘋狂滴落,它也沒有動,專心致誌地翹首以望,耐心等待。他說,他會回來。……安東一路向著深淵的最底層而去。這不是他第一次來這裏,路線已經在“夢境”中相當熟悉。熟悉又陌生的海麵,展現在他的眼前。對於他來說,不久前才在“夢”中解凍的海,如今卻已切切實實地在現實經曆了數十萬年、數百萬年的變遷。這是一段多麽恐怖而漫長的時間,讓人幾乎無法想象怎麽活過去。而此刻,安東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那幾樣懸浮在海麵上的武器。熟悉的劍,豎琴,權杖,長弓……閃爍著淡淡的光輝,靜謐地懸浮在空中,像恒久的太陽,安靜而亙古。它們釋放著微弱而穩定的力量,穿透時光與薄霧,已不知曉守護了這片海域多久。而海域之中,是數不盡的遊魚。比最初的時候,已然多了太多,仿佛隨手一撈就能打撈起厚實的一籮筐,幾乎無法想象這片海底究竟還有多少靈魂。似乎感覺到了安東的靠近,遊魚們陡然興奮起來,撲騰騰地竄動。眨眼就將好幾隻擠上了岸,又跳躍著滾了回去,砸出敦實的水花。望著這一幕,安東的心陡然一動。他將一隻怎麽也撲騰不回去的魚輕輕一推,將其放歸回了海中。原來是這樣……這裏的規則,還不完整啊。“抱歉。”他看著那些懸浮武器,輕輕說,“我好像,來得有些晚了。”與此同時,至上天。西路伯將尤利爾帶了回來。尤利爾孤身一人闖進了魔族深淵的邊界,還被數位大公發現進而追殺,如果不是西路伯及時趕到,並打開了空間隧道,還不知道會怎樣。西路伯的神情算不上好看,他麵若寒霜,對著這位擅自行動的同族道:“中樞讓你即日起去緊閉塔,麵壁思過,暫不得出。”尤利爾有些狼狽地舒張開羽翼,魔界的氣息讓他並不好受,但他仍舊強打起精神道:“我看見了,魔界的大公被不知曉原因暴走的深淵卷入,現在正是我們的好機會。”“看守星池的守護者,居然會在意魔界和天界的戰事?”西路伯居高臨下地冷睨著對方,“你僭越了,尤利爾,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他看得出,對方這是想要將天界的目光調往魔界去,儼然還是沒死心。“那是因為,你們對我關心的事不聞不問。”尤利爾的神情緊繃起來,他冷峻的臉上有種死不悔改的執著,“我已經匯報過星池的異動,我很確認那不是錯覺,可中樞一直在搪塞。”“尤利爾!”聞訊趕到這裏的亞諾等人,一來就聽見這麽“大不敬”的話語,不由驚得出聲製止。西路伯卻驀地示意他們安靜下來,“讓他說。”他看向尤利爾傷痕累累的臉,“你還有什麽想說的,不如現在都一並說了吧,我想你也已經忍了很久了。”尤利爾因他奇怪的態度微微皺眉,卻依舊不躲不避,幹脆趁此機會吐露個痛快:“星池它是孕育最初天族的地方,我們將們稱為原初的使者,亦將其奉若神明。因為正是們創造了我們,在傳說中,為了讓光與暗平衡,們在魔族誕生後,用光捏造出與自己姿態相仿的造物。”“那就是初代我們的由來了。這幅姿態是眾神賜予我們的偌大殊榮,而我們也應潛心侍奉眾神。”“現在,昔日孕育出眾神的星池再次出現動靜,中樞的態度卻如此冷漠,我有足夠的理由懷疑你們是否已經背棄了昔日的信仰!”尤利爾的一番話說完,現場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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