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宗明在他臉前打了個響指:“醒醒,摔地上我可不會扶你。”霍初宵兩道俊秀的眉皺起來,不耐煩道:“你好吵。”季宗明一愣,我吵?這人怕不是在席上喝酒喝上頭了。霍初宵是真的困,少得可憐的一點人際社交都讓他感覺被掏空了精力,比連續三天不睡不休地畫畫還累。他意識混沌,隻知道跟著季宗明走,進了婚房,隻草草打量了一眼裝修,沒有俗破天際的大紅喜字以及任何顏色刺眼的家具,很好。季宗明指了指次臥:“今晚你睡這間,別……”他想說別半夜作妖,借著什麽夢遊、酒後失德的由頭,摸到隔壁房間自己的床上。然而霍初宵連他的前半句話都沒聽完,開門,關門,嘭地一聲。隻留下一句極其敷衍、咬字都快連成一個音的“晚安。”“哢噠。”行,有骨氣,困成那個鳥樣,還他媽沒忘鎖門。季宗明壓著火氣,簡單衝了個冷水澡,準備上床睡覺。關門時,一賭氣,也把門給鎖上了。和帶著氣兒輾轉反側到半夜才睡著的季宗明不同,霍初宵這一覺睡得特別舒坦。睡眠質量好,醒得也早。一睜眼,才七點。他穿著昨晚在次臥衛生間翻出的睡衣,洗漱完畢,然後就頂著一頭小卷毛在房子裏溜達。婚房的裝修很合他心意,非常幹淨的地中海風格,家具裝潢皆以木質元素為主,溫馨踏實。隻是牆上的幾幅掛畫實在太平庸,霍初宵看著全是缺點,幹脆把它們全摘下來,思考要不要自己畫幾幅掛上去,又覺得麻煩。他又能在這裏住幾次呢?按照劇情,季宗明根本不會來這個所謂的婚房住一天,而他卻成天守著個寶貝似的,即使這裏距離他曾經的工作地通勤時間需要一個半鍾頭,還是不肯搬出去。隻因為霍母說不喜歡家裏房子空著,沒人氣。現在他雖說辭職了,改在畫室工作,而這裏的裝修真的非常不錯……可他上個月才租到合適的房子,通勤時間半個鍾頭,相當理想。霍初宵掏出手機打開定位,看了一眼此處距離靜界工作室的距離。導航:目的地就在附近,建議步行,預計用時十分鍾。霍初宵:“!”把畫摘了,全摘掉!今天就開始一幅幅重新畫!他就住這兒不走了!“嘀”解鎖的聲音傳來,霍初宵一回頭,就看到一身運動裝的季宗明正推門進來。他摘了藍牙耳機,似乎有點驚訝於霍初宵醒得這樣早。霍初宵眨眨眼,沒說話,接著踩在沙發上摘畫。一直遵循在部隊時的時間表,剛晨跑回來的季宗明身上汗涔涔的,肌肉線條明顯,渾身荷爾蒙爆棚,似乎這樣小麥色的皮膚格外適合淋上水光,迸發出充滿力量感的野性。但霍初宵懶得看他,霍初宵就想把那些醜爆的畫摘掉。他不允許家裏出現這種劣質的流水線作品!季宗明:“幹嘛呢,拆家?”霍初宵這才扭頭看他,開門見山:“我打算在這兒住下。”季宗明一時沒跟上他談話的節奏:“什麽?”霍初宵認真地說:“你不喜歡這個房子,對吧?所以不會在這兒住,對吧?”季宗明被他給整懵了。本來他確實不怎麽喜歡這個房子,素得要命,還全是木質的裝修,太軟。他更喜歡工廠風、混凝土風的內部裝潢。可被眼前這小子這麽一說,他突然就不想承認了。“誰說的?我挺喜歡。”他一賭氣坐到沙發裏,因為墊子太軟,他又是低體脂運動達人,分量不輕,沙發一下子陷下去一大塊,連帶著霍初宵腳踩的地方都斜著塌下去。從不運動的霍畫家自然有著極差的平衡感,一晃,就要摔倒。但季宗明反應快得驚人,一把扶住了他的腰。那是一段瘦到他覺得自己雙手就能攏住的腰。霍初宵站穩了,恍若什麽都沒發生那樣,淡定地走下沙發,把畫都扔到地上。可季宗明卻怔怔的,腦子還停留在剛剛的那一扶上。霍初宵再一次鄭重地對他說:“我要住在這裏。”季宗明坐在沙發上,仰頭看他。霍初宵難得這樣居高臨下地看他,這才感覺到,眼前的男人確實比自己小。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目光銳利且專注。像警犬。霍初宵暗自想。季宗明若有所思:“你是想說,要和我同居?”他心想,這個人終於還是圖窮匕見了啊,剛剛是不是還故意沒站穩,勾引他去扶?雖然手感確實很好……但就更顯出這個人心思深沉,居心叵測,處處都是陷阱!季宗明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得戒備起來。哦……目光警覺起來,看著更像警犬了。然而霍初宵隻是用他作為畫師細膩的觀察力發現了眼神的變化,卻完全沒搞懂、也沒心情去猜測他為什麽警惕起來。但有一點他可以確定。“誰要和你同居?我的意思是,我住這兒,你就別來了。”季宗明:“……?”霍初宵:“你在這裏有什麽行李麽?今天都收拾一下,搬出去吧。反正你不是也……”他想說反正你工作的地方離這裏不是也挺遠?可是忽然想到這是他看劇透得來的信息,季宗明還沒跟他說過自己的工作呢,於是連忙收聲。他又想了個說辭:“反正你又不止這一處房產。”季宗明:“???”到底是他聽錯了還是他理解錯了?霍初宵這是,在趕他走?在這間名義上屬於他們的婚房裏?在婚禮的第二天?霍初宵甚至很擔心他不答應,還破天荒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僵硬地誇獎:“你是個好人,特別特別好,季先生,我由衷地謝謝你。”等到季宗明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被霍初宵忽悠著收拾完自己那一點點行李,人站在門外,包放在腳下,被各種意義上地掃地出門了。霍初宵居然還在關門前很認真地對他說:“有事需要來這裏住的話,請提前至少一天告訴我,讓我有個心理準備。祝你在外麵廣闊的天地住得開心。”結婚第二天的清晨七點半,這是季先生被轟出自家婚房的時間。“噗咳咳咳!”喻楨鮮少如此失態,被水嗆到,咳得驚天動地。季宗明越發煩躁了,粗聲道:“行了,有完沒完?”喻楨咳完卻開始笑。“不是……你真的沒有在開玩笑麽?”“騙你,我閑的?總之這幾天我先住在公司,他媽的……你們說這人是不是玩欲擒故縱玩瘋魔了?這是在搞什麽?”季宗明到了公司,才慢慢反應過來,心裏的怒火也蹭蹭地往上冒。他沒有在自家企業工作,而是和幾個朋友一起創業,開了家公司搞互聯網,前陣子擴容,從市中心又小又貴的高層寫字樓搬到次一級繁華的產業園區裏。這會兒他正坐在平時高層開會的大會議室裏,望著窗外,越想越氣。他確實沒打算在那個家久住,但自己走和被人趕走是兩回事好不好!喻楨知道他正在氣頭上,就推了推旁邊的鄭傅呈,試圖緩和一下氣氛。“小鄭老師,您是這方麵專家,還不給我們分析分析,霍初宵他這是玩的哪一出?難道是距離產生美?”鄭傅呈雖然也是公司的合夥人,但也隻是擔個名頭,沒實權,不像季宗明和喻楨那樣深入公司業務,所以平時來公司也都是吊兒郎當逛大街,個人辦公室裏放著一台ps5,開個會都要帶個魔方。然而一聽到某個人的名字,鄭傅呈本來流暢轉著魔方的手指忽然一頓。他不再像以前一樣拿出指點江山的氣勢來,反而扭扭捏捏地嘟囔道:“我不知道。”喻楨:“什麽?”鄭傅呈小心地打量著季宗明的臉色,小聲道:“他這麽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喻楨:“……見了鬼了,上周你還信誓旦旦地說這小子別有企圖,現在怎麽又換了個說法,變成他有他的道理了?”鄭傅呈本來想說那樣的尤物想勾引季宗明,還犯得著使什麽三十六計麽?可想起昨天剛被狠踹過,頭一低,一言不發保平安了。喻楨哪能看不出來他的小心思,暗罵一句色令智昏,又對季宗明道:“不過話說回來,不用同居也挺好,你不是看他很不順眼麽?”季宗明拔高了聲音:“不是很,是非常!”“好好好,非常不順眼。”季宗明把手肘撐在膝蓋上,微微躬起身子,望著玻璃窗上自己淺淺的倒影,眼神犀利。不就是吸引他的注意麽?霍初宵現在已經成功做到了。他倒要看看,這個人為了引誘他,還能做出什麽事來。作者有話說:季少是非常認真地以為,小霍喜歡他,在各種勾引他。嗯,非常認真。第12章 靜界工作室二樓,09號油畫教室。九位學員圍坐成兩層半圓形,圓心則是霍初宵擺好人體骨架與一些裝飾物,他們這幾天一直在跟著霍老師練習素描,短短一周時間,靜物的層次與複雜程度一天一變,今天剛一進教室,就有人對著靜物哀嚎。但霍初宵一進屋,這些聲音瞬間都消失掉。倒也不是他有多嚴厲,正相反,幾天的接觸下來,學員們都認定霍老師隻是看著麵冷,其實好說話得很,上課隻要不太出格,什麽都能做。幾個男孩子向來喜歡欺負沒脾氣的老師,霍初宵又長了一副精致的麵容,看著瘦瘦弱弱,最初兩天經常被他們開玩笑。然而經曆過幾次一針見血毫不留情麵的點評,諸如“天賦極一般”、“你的夢想是考a大美院?有考慮過換個夢想麽,畢竟還這麽年輕”、“排線稍微幹淨一點不會違法的”……刺兒頭們欲哭無淚,乖巧站在霍老師身後看著他為自己改畫,哪還有心思調侃,滿嘴就剩下倆字兒,“我改。”常說21天才能養成一個習慣,但是短短五天,學員們就已經養成了“在霍老師路過自己時汗毛倒豎隨時準備道歉”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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