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臨笑了:“怎麽,你們這兒拒絕接待海歸?”


    “那倒沒有。”方阮一邊說一邊朝門口瞄,除了他旁邊站著的一個男人外,再沒見有其他人進來了。


    石青臨說:“別看了,就我們倆。”


    好吧,安佩沒來。


    方阮失望地去櫃台後點了兩下機子,朝他伸手:“身份證。”


    “還要身份證?”石青臨仿佛第一次聽說。


    薛誠已經掏了身份證遞過去,笑著拍他一下:“你不會沒帶吧?”


    “嗯。”他久不在國內,哪裏知道在外麵上網是要出示身份證的。


    “怪我,該提醒你一下的。”薛誠問方阮:“我們倆用一張不行嗎?”


    方阮公事公辦:“那肯定不行啊,這是公安局的規定,實在不行你也可以問人借一張。”


    這地方讓他上哪兒去借?


    石青臨眼光一動。


    塗南早已接受石青臨是個不走尋常路的海歸,能百忙之中去參觀寺廟,現在再來網咖上網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了。


    她事不關己地夾起一顆花生米,剛送到嘴邊,似有所感,抬起雙眼就撞上了他的視線。


    “塗南?”石青臨意有所指地喚她一聲。


    塗南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短短一瞬間,似乎從他那雙眼裏看到了與醉漢對峙的長夜,被防護網攔住的觀音殿門,以及藏身他車旁時的頭頂驕陽……


    手一抖,花生米落了。


    她放下筷子,從口袋裏掏出身份證遞給方阮:“用我的吧。”


    石青臨笑一下:“謝了。”


    方阮古怪地看一眼塗南,真難得,她還有這樣好心的時候。


    辦好了,石青臨和薛誠一先一後進去裏麵找位置坐。


    方阮又擺出張依依不舍的臉:“這下我真走了,你再好好……”


    塗南忽然冷冷看他一眼。


    方阮頓時噤聲,拍一下嘴巴就往門口走。


    這麽多年下來他早知道塗南的脾氣,平常小事兒還能用嘴皮子磨一磨,一旦踩著她的底線就固執的可怕,這種時候再多說恐怕就要落不得好了。


    他前腳剛走,櫃台上的服務呼叫就響了。


    塗南本沒有在意,等響了好幾聲沒人應才想起收銀小妹今天上白班,現在方阮也走了,目前這裏管事的就隻剩她了。


    她看一眼座位號,循著過去。


    一扇高大的落地窗戶旁擺著幾張寬闊的沙發座椅,隔著幾米遠她就看見石青臨坐在那兒,疊著長腿,身映一街燈火。


    塗南過去問:“怎麽了?”


    “開機需要輸身份證號。”石青臨指一下屏幕,還處在登錄界麵。


    塗南倒把這茬給忘了,俯身往他鍵盤上敲數字。


    石青臨回避個人隱私,側過了身,無意間掃到她搭在椅背上的一隻手。


    那隻手手指纖長,卻沒有年輕姑娘該有的白嫩,靠近指甲的位置甚至有些細微的紋路。


    做網咖管理員有這麽辛苦?


    “好了。”手從眼前收走。


    塗南直起腰看他一眼,又回櫃台去了。


    旁邊的薛誠笑著說:“你交友還挺廣的啊,連網咖小妹都認識。”


    石青臨調整一下坐姿,單手操控鼠標點開《劍飛天》的圖標:“偶然認識的。”


    ※※※


    《劍飛天》注重格鬥,遊戲裏有好幾個比武場地,玩家打完一場就會換一個地方,等這幾個場地全都跑完一遍,時間也就不早了。


    又一局終了,薛誠推開鼠標歎氣:“還是比不過你,你小子不是說自己不玩兒的嗎?”


    石青臨活動著手指,輕笑一聲:“沒辦法,這就是天賦異稟。”


    薛誠點頭:“這話我信,不然說不定都沒現在的你了。”


    石青臨當年在美國念書,有段時間不知怎麽回事被家裏斷了學費,差點被逼退學。


    薛誠當時在隔壁加拿大留學,就差趕過去接濟他了,結果還沒到那兒,聽說他居然靠著打遊戲賺來的獎金把學費給交上了。


    關鍵是那個遊戲他並沒有玩兒多久,甚至還覺得並無什麽可玩性,純粹就是衝錢去的。


    所以有時候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在有些方麵,真的就是天才。


    大概石青臨自己也想起了這段往事,嘴裏若有若無地笑了一聲。


    “呃……”身後忽然冒出人聲。


    兩人齊齊回頭,看見一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子站在他們座椅後麵,指著他們的電腦屏幕問:“請問你們玩兒的這是什麽服啊,我也玩兒《劍飛天》,可是怎麽感覺跟你們玩兒的不太一樣呢?”


    石青臨說:“內測服。”


    “內測服?”男孩兒驚訝:“那不是隻有內部人員才能進的服嗎?”


    “嗯,我花了不少錢才買到的資格。”


    “哦,那難怪……”男孩兒訕訕地走了。


    石青臨和薛誠對視一眼,忍俊不禁。


    “歇會兒吧。”薛誠靠上椅背。


    來這兒之前兩人一起吃了頓飯,少不了要喝兩杯,他這會兒酒勁有點兒上來了,從口袋裏掏出煙撚了一根,遞給石青臨。


    石青臨接了,閑閑地叼在嘴裏。


    他沒有煙癮,平常不抽也從不隨身帶煙,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點。


    薛誠當然也不例外,一邊捏著打火機給他點上,一邊道:“聽人說這世上有兩種人不能要,一種是減肥成功的女人,另一種是戒煙成功的男人,因為這兩種人都太狠了。我現在覺得都不對,像你這種人才不能要,能自由掌控煙癮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石青臨吐出口煙,夾著煙的手指抵了抵鼻梁:“這叫控製力,很多事兒沒有控製力是做不成的。”


    “你已經做成很多事兒了,”薛誠指一下屏幕上的遊戲:“比如這個,這遊戲現在能這麽成功都是你的功勞。”


    “是麽?”石青臨點一下煙灰,搖頭:“還差得遠呢。”


    “你指那個項目?”


    “嗯。”


    薛誠拖一下座椅,朝他坐正了些,一臉的意味深長:“這麽巧,我今天之所以來這兒,就是衝你這個項目來的。”


    他以為石青臨會吃驚,可石青臨隻是輕描淡寫地笑了一下:“我早就知道了,不然你以為我這是在幹什麽,隨便讓你進遊戲的內測服,就因為你是我兄弟?”


    薛誠愣一下,繼而失笑:“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


    石青臨說:“那天我去參觀城外的靈曇寺,投資商那邊打電話過來催項目,提到了薛誠這個名字,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薛誠朝他連連拱手:“這份洞察力我佩服佩服。”


    “別這麽客氣,你是投資商的人,我應該對你客氣才對。”


    “那等會兒打下一局你能不能讓讓我?”


    “那不行,項目的核心問題還沒解決,我可沒心情讓你。”石青臨掐了煙站起來:“不過我可以請你喝一杯,就當是慶祝你我首次合作了。”


    ※※※


    櫃台後麵正在咕咕地燒著熱水。


    塗南坐在凳子上,一手揉著小腹。


    真是沒口福,吃點好的還覺得不舒服了,看來還是平常飲食太清淡了,經不住這樣大魚大肉的奢侈。


    果然幹臨摹壁畫的天生都是草根命,享不了榮華富貴。


    水沸了,她拿了茶葉罐去泡茶。


    正往杯子裏塞草茶,眼前忽然罩下一片陰影,抬頭一看,石青臨隔著個櫃台坐了下來。


    “有事兒?”


    石青臨被她問得頓了一頓,這可真不像一個網咖管理員該有的問話,正確的難道不該是“需要什麽服務”嗎?


    他有點想笑:“到這兒來,除了消費還能有什麽事兒?”


    塗南回味過來,先往杯子裏倒了熱水,才又問:“那你要買什麽?”


    服務精神有點欠缺啊,居然先幹自己的事兒。石青臨默默在心裏點評完,抽了份台上的食單看,沒有酒水類,隻有飲料,他隨便看了看說:“咖啡吧。”


    塗南二話不說從消毒櫃裏取了個咖啡杯。


    石青臨的視線從玻璃門上的公告掃到牆上《劍飛天》的海報上,忽然發現好一會兒了還沒聽到咖啡機的聲響,轉頭看過去,看見塗南側對著他站在咖啡機前,一動不動。


    他忽然發現她很瘦,側臉看下巴又細又尖,連著脖子的線條在燈光的作用下柔和得過分,低垂的眼睫下一層陰影又深又沉。


    石青臨看了一會兒,終於問:“你在幹什麽呢?”


    塗南看向他,臉色有點糾結:“要不你自己來弄?”


    “……”石青臨舔了舔後槽牙,把那點嘴邊的笑意給忍下去了:“你是不會用咖啡機嗎?”


    “嗯。”她幾乎從不喝咖啡,何況這本來也不在她的知識範圍內。


    石青臨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但隨之又搖了搖頭:“不行,我是顧客,花錢消費,沒有道理讓我來弄,你才是這裏的管理員,是提供服務的人。”


    “我說了我還是新手。”


    “那上崗前也該培訓吧?”石青臨想起方阮,有點懂了:“難道你是走後門進的?”


    “……”塗南眉頭挑一下。


    對,全讓他說準了,就是走後門進的。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留方阮在這兒,她甚至有點想拒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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