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是玉京盤根錯節的世族中不可小覷的一支,當今聖上一寵妃就是楚家出來的女兒,正是楚瑾二伯的嫡女。玉京楚家是嫡係,但楚家並不隻在玉京,楚瑾父親一代有三房,楚父位居第三,大房在陵州為官,二房在京城也家大業大,女兒還被聖上看中入宮。滔天富貴加上皇權交錯,胡縣令不敢怠慢立刻出門迎接。“楚爺找我有何事,何必親自來?”胡來到會客堂時,已有人為楚瑾楚晟斟好了茶。胡眉頭一皺斥責小吏:“你個沒眼力見的,給二位爺倒的什麽茶,去我房裏取上好的毛尖。”“胡大人懂茶,我二人也不是尤為好茶的雅客,就不必再麻煩了。”楚瑾出言止住,胡也就不勉強,他坐到楚瑾對麵問道:“究竟何事值得楚爺親自前來?”他想起今日發現有人溺水身亡那事試探道:“莫不是因為府上李樹溺亡一事何處有差錯?”“正是,”楚瑾垂眸端起茶輕抿一口:“李叔在楚家待了多年,對我也是一頂一的好,我聽聞他溺亡一事也是心中悲痛。”楚瑾適時低眉歎氣,胡立刻上道地安慰起來。“其實我二人今日來就是想問問李叔生前發生何事,怎麽會無緣無故溺死在東街的蒼河邊?”楚晟道。“這個……”胡一時也記不得仵作當時說了什麽,便向小吏道:“叫王五來。”王五正是今日給李樹驗屍的仵作,他行禮後道:“今日正是小人給李樹驗屍。”“楚爺有事便問吧。”胡道。“王仵作,李樹死因可為溺死?身上無傷痕痕跡?”楚瑾道。王五回憶道:“死者李樹,今日酉時發現死於蒼河邊,屍體腫脹發白,死亡時間不超過一天,身體無毆打痕跡。”“為何憑此就能認定李叔乃溺水身亡,若是死後被人拋下水不一樣會有這些症狀?”楚晟蹙額問道。王五胸有成竹:“這位爺,我也是在這待了多年的老仵作了,是溺水還是死後拋屍也並非無經驗。”“死者李樹口鼻和指縫皆有泥沙,且按壓後口鼻腔出現大量泡沫,這些都是溺水身亡才有的特征。”“這個口鼻的特殊泡沫,是隻有溺死和被勒死的人才會出現的狀況,”王五進一步解釋道:“隻有在活著的時候這個泡沫才會產生,所以不可能是死後拋屍。”楚晟看向楚瑾眉頭一皺,若仵作如此肯定,就不好再提驗屍了。“若天下仵作都同你一般絕對,多少亡魂蒙冤落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這話講得不留情麵,王五怒目而視講話的人。楚晟聽著聲音熟悉,果然門口站著那人鮮眉亮眼神情肅然,是之前見過的張清英。第16章 “我說是誰,原來是張公子。”王五見來人臉上頓時露出輕蔑的表情。“張兄弟,”楚晟趕緊出來打個圓場對楚瑾說道:“玉衡,這就是之前我找的那位衙役。”“在下楚瑾。”楚瑾向張清英施了一禮,他心下好奇,怎麽看都不覺得這通身的氣派是一普通衙役。“張清英。”張清英沒理會王五的陰陽怪氣朝楚瑾回了一禮,姿態清雅灑脫。胡也來當和事佬:“清英啊,你說的不能絕對,難道還有其他可能性不成?”這張清英也是上頭派下來磨氣性的,偏偏背後靠山也是京城龐然大物,真是哪位都惹不起。也不知道這公子哥哪根筋搭錯了要來做仵作。“不止溺水,勒死,若是遭了雷擊被電死或者中毒,皆有可能出現口鼻積沫的現象。”張清英天生神情冷肅,劍眉濃重周正,是讓人一見就覺得正氣的長相。“中毒?”王五嗤笑一聲:“張少爺,這人抬到衙門我用銀針驗毒你可是在邊上看著的,那銀針雪白怎會有毒?”“銀針雪白就是無毒?銀針驟黑就是有毒?”張清英反問。王五被堵得說不出話,惱羞成怒道:“自古皆是如此,難道張公子另有高見?”張清英麵無表情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雞蛋向桌邊走來,王五以為張清英一氣之下要拿雞蛋丟他連忙伸手擋臉。楚瑾饒有興趣地盯著張清英,對他想做什麽有了推測。張清英將雞蛋在桌子上磕兩下,當著眾人的麵剝起了雞蛋殼。楚晟噗嗤笑出聲,王五知自己誤會了,尷尬地放下手。剝好的熟雞蛋表麵潔淨剔透,張清英將雞蛋掰成兩半露出蛋黃,將另一半蛋白遞給楚晟。楚晟咦了一聲:“張兄怎麽知道我愛吃蛋白。”不過為什麽要突然給他蛋白。張清英手頓住片刻:“隻是讓你拿著。”他另一手要取銀針不方便,眼前還算認識的也就楚晟一個人,想著讓他拿一會兒應該沒事。“哦。”楚晟悻悻接過蛋白。張清英掏出腰間右側小包,裏麵有著銀針小刀和一些陌生的器具,讓在座幾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隻見他拿起銀針紮向蛋黃,不過呼吸之間銀針底端變得漆黑。王五睜大眼睛不可置信道:“這雞蛋黃?”“無毒,剛在衙門門口買的。”張清英抽出銀針擦幹淨放回小包中。“這,從未聽說雞蛋黃也能讓銀針變黑。”胡呐呐稱奇。楚瑾支著下巴也很驚訝,這個時代的人才還真不少,善於製造機械改進技藝的竇青,精通運算和會計的楚晟,這下又來了個張清英。全讓他給碰見了,這運氣。“銀針試毒,可以,但並不完全準確。”張清英將另一半蛋白也遞給楚晟,自己把剩下的蛋黃吃了。“若屍體在一定溫度下過久,即便沒有中毒用銀針試毒也會變黑,而有些毒用針也試不出來,”張清英見楚晟接著蛋白傻呆呆地皺眉道:“你不是說愛吃蛋白?”“啊,哦,這是給我的?”楚晟有些受寵若驚。“所以並不能斷定李樹沒有中毒。”張清英繼續道。“不過李樹無冤無仇,若是下毒,會被誰下毒呢?”胡犯難問道。王五冷哼了一聲:“就算如此也不能判定他中毒了。”就單單這樣口舌之爭,也分不出事實。想到本朝曆法和民情,想要解剖屍體難度不小,且越拖屍體的變化越多,事情越複雜。從府衙出來後,楚瑾邀張清英去酒樓一敘。“楚少爺有事當麵說即可。”張清英直接拒絕了楚瑾的邀約,他換下衙役製服後清雅的氣質更加明顯,劍眉倜儻星目灼灼,一柄雪白佩劍緊貼腰側。楚晟算是琢磨到一點張清英的脾氣:“張兄,若不嫌棄我知這有個小攤上陽春麵不錯。”張清英眼眸沉了下,楚晟還以為他要拒絕,沒想到他點點頭:“走吧。”“好。”楚晟鬆口氣點頭,湊到張清英身旁邊談邊引路。楚瑾跟在他倆身後嘖嘖稱奇。沒想到楚晟外交也是有一手的。楚晟找的麵館很普通,在玉京繁華裏甚至顯得破敗。小巷裏溫熱的麵湯翻滾,攤主是一位年邁的老婆婆,她用漏勺抓上麵條放進滾水中汆燙幾分鍾撈出,三碗潤潔的麵條撒上蔥花和辣油,不用加複雜的配菜就已經讓人食指大動。小攤隻有簡單桌椅幾副,點著微弱的燈籠,大部分的光芒是借了一旁的酒樓二層的燈火。說是來吃麵張清英就認認真真地吃麵,一句話也不講。而楚瑾早就被麵條滋味吸引,一時連李樹的名字都想不起。見二人都無心談事,楚晟也隻能悶頭吃麵。茶足飯飽,楚晟試探開口:“今日王仵作說驗屍時張兄也曾在場,可有發現不對?”“他們不許我驗屍。”張清英端起粗糙陶瓷杯子喝了一口茶,這小攤上的茶都是自家采摘製作的,比不上楚晟那日請他的碧螺春,卻也無礙解渴。攤主費力提著熱水壺添水時,張清英立刻接過沉重的壺低聲說了句當心,他替二人添了熱水後道:“我被家裏丟到這裏,故意不讓辦事磋磨脾氣。”“張兄和家裏有些矛盾?”楚晟剛出口就後悔,他們二人也不過一麵之緣談這些實在交淺言深。“是,”張清英大方承認:“我那日隻能旁觀,看的不真切,也沒能看出是否中毒。”楚瑾道:“若是能讓張兄再看一次屍體,能否多得出一些信息。”“自然。”張清英點頭。“實不相瞞,”楚瑾麵色陳懇道:“我們懷疑是有人故意殺掉李叔。”楚瑾眼神瞟過楚晟,對方立刻心領神會。“之前就想請張兄辦事,”楚晟道:“就是因為查出了賬房裏貪汙假賬,而其中正有李樹的一份,這個節骨眼突然出事,實在難以相信是意外。”“李樹雖然有貪汙之罪,但罪不至死,況且究竟是多年情分,也算我半個長輩,”楚瑾道:“若是死得這樣不明不白,實在讓我也有些問心不安。”“想必,張兄出身名門卻願意為衙役,就是為了予弱小者正義,懲作惡者罪行。如今我楚家之人橫死無因,也請張兄為此主持公道!”楚瑾言辭懇切,眼中哀傷逼真,把楚晟都唬住了,心下直呼佩服。張清英摸著腰間佩劍良久不語,楚瑾也並不急於一時,給了他考慮的時間。添上的茶從滾燙變得溫熱,張清英抬首道:“此事,我會管。”犯錯之人要受應有的懲罰,但這從來不代表他人可以隨意代替官府施行裁決。“我需要再驗一次屍。”張清英開口。“隻能在今夜,”天色已黑溫度也降了下來,楚瑾咳嗽兩聲,今日出門時沒穿外套,寒風割麵,他已是麵色冰紅:“明日小殮,後日大殮,若想不動聲色就越難。”“就今夜。”張清英眸底閃過微光。“玉衡,我找人送你先回去吧。”見楚瑾麵色疲倦發紅手腳僵硬,楚晟有些不放心道。若是陳煥見了,說不定會扒他一層皮。“也好。”楚瑾倦怠點點頭,他確實累了。找臨時馬車將楚瑾送回家,楚晟帶著張清英往李樹家趕去。玉京為了促進商貿和經濟,是全國唯一一處沒有宵禁的地方。楚晟和張清英慢慢往城北走,時間還早,他們決定在深夜等人熟睡後動手。“張兄祖籍何處?”楚晟擔心一路上氣氛過於僵硬尷尬,於是開口和張清英閑談。“京城。”張清英比楚晟高一些,他肩寬腰窄身材頎長風流,偏偏氣質正氣,往人堆裏一站就有種鶴立雞群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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