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始至終便不曾全然信任蘇仁,如今認定了章玉心乃是蘇仁自南疆尋來送入宮中蠱惑聖心的妖邪,便冷靜了下來,吩咐道:“既然皇上前幾日還要本宮去找光明寺的高僧來,那本宮自然要領了這份好意才是。哼,那狐媚子是動不得的人,總有別人可以動。”


    若說蘇仁同她苗家找麻煩會有什麽好處的話,那便隻有一個緣故,便是要掃清太子身前的障礙。


    雖然對他而言,不論哪個年幼的皇子上位,都少不了被他擺布控製一段時日,隻是太子如今羽翼單薄,全然沒有旁的倚仗,若是她的洵兒,身後有偌大一個苗家在,便不至於讓他過於囂張了。


    想到此處,她心內更是一片冰冷,那恨意並不是指向著章昭儀,甚至也不是衝著蘇仁,而是那個與她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男人。


    苗家這麽多年來雖然權大勢大,然而謹言慎行,並沒有過出格之舉,然而就因為母族勢大,她的洵兒便連競爭那龍椅的資格都沒有,慕容鐸寧可叫一個心狠手辣的閹人把控朝政,也不肯給苗家哪怕一丁點兒的信任。縱然那也是他的母族。


    “若是不能還以顏色,那也枉費我做了他這麽多年的枕邊人。”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瘋狂搞事~


    第63章 急流勇退


    過了不多幾日,光明寺覺遠禪師奉召入宮, 與太後講經論道, 直到日頭西落, 這才出了宮自回來處, 而這期間, 皇貴妃一直侍候在側, 且在當晚直接在慈寧宮佛堂處安寢,也不知是當真了悟了什麽,還是想借神佛來驅散自己身上的纏怨。


    幾日之後,當苗皇貴妃再次出現在眾人視線內時, 已經恢複了往日的溫婉大氣,神采奕奕,絲毫看不出前幾日那惶恐的神色來, 隻是人似乎更加消瘦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皇貴妃還把自己關在佛堂裏的時候, 太後破天荒地請了皇帝去議事,卻又是為了婚事, 隻是終於不再是關於慕容鐸自己,而是小一輩的終身大事。


    說起孫輩的婚事來,與以往的強硬相比,這一回太後的態度不可謂不好,她所提的人選,也都是無可非議的青年才俊。


    慕容鐸先時還道這姐弟兩個剛剛失了母親,若再突然麵臨分別, 實有不忍。況且三年孝期未過,議親也並不合適。


    然而太後卻道,孩子們現下都還小,也不急在這一兩年內便完婚,可以先將親事定下來,這樣也可防止公主年歲大了,有不好的傳聞出去,將來再要議親便難了。


    聽了這話,慕容鐸不由得皺起眉頭,慕容雲笑原來在溫月如身邊,確實驕縱了些,可也沒有太出格的地方,太後這麽說,怕不是還對溫氏女所生的孩子有所偏見。


    太後早知他會這樣想,隻悠悠地道:“從前那人執掌六宮的時候,對自己的孩兒過於放縱了,雲笑不知偷偷溜出宮過多少次,甚至連乞巧節也……”


    單身女子於乞巧節外出,說是單純看熱鬧也說得過去,但同樣也可理解為是偷偷會情郎去了,雖然不過是小孩子不懂事,但真往大了說,確實會影響女子的聲譽。


    既是如此,慕容鐸便不再反對,最終定下來的人選乃是成郡王的世子,成郡王也是早年因著戰功赫赫而得封異姓王的一員武將,後來年老腿疾嚴重,嚴重時都無法再行走,所以近些年來也並沒有出過封地。


    他正妻早亡,後宅也不充盈,嫡子更是隻有那一個,卻與他父王並不相似,生的豐神俊朗不說,還頗有才名,實在是個做駙馬的好人選。


    這樁婚事唯一的缺點就是,慕容雲笑此後怕是也再難以回京了。


    然而比起其餘的候選人,這已是最好的選擇。那些人裏,有些是低調的閹黨官員,更有一個直接便是苗家子侄,完全不在慕容鐸的考慮範圍內。


    而在朝中,原本大部分言官還隻敢彈劾一些官職不緊要的閹黨官員,最近卻不知自那得了蘇仁被聖上所不喜,或將失寵的傳言,都如同嗅到了氣味兒的蒼蠅般一哄而上,有說他收受賄賂賣官鬻爵的,也有說他強占耕地修建別院的。一時間誰能找到更多新鮮罪狀來,成了言官們最樂此不疲的一項比試。


    起初彈劾的奏章如雪花一般飛進了宮裏,卻是都在經過司禮監時被扣了個幹幹淨淨,又原封不動地送出了宮。


    蘇仁桌上的奏折堆成了小山,陳青鸞隨手打開一本,一邊看一邊笑,笑完了不忘斜睨著蘇仁道:“老爺送給妾身的禮物竟然是強占了別人家的土地建的,妾身可不敢收這民脂民膏,不若捐了做個學堂,也算積德行善了如何?”


    蘇仁瞥了她一眼道:“我看你是最近又閑的手癢,想要重操舊業了罷。”


    陳青鸞笑而不答,轉過身要給他研磨,蘇仁笑道:“不需勞動夫人。”說罷便將她攬在了懷裏,將下顎抵在她肩窩上,將那些折子挨個翻開看了,卻是連批注都懶得動筆,隻大略掃上兩眼,便直接丟到另一邊去。


    陳青鸞先前還看的饒有興味,後來便意興闌珊起來,這些言官也實在沒什麽新意,翻過來掉過去,就跟同前人彈劾的奏章裏摘抄出來的一般,兼之被蘇仁圈在懷裏,溫暖又令人安心,很快便打了個哈欠道:“看了這麽多份,連個強搶民女都不敢寫,還是膽子小。”


    蘇仁懶懶地道:“他們這些人腦子不靈光,沒看過自然寫不出來,若是夫人有興致,改日便叫他們看看如何?”


    他嘴裏說著,手上開始不老實起來,陳青鸞自從不再每夜都難以安寢了之後,整個人都豐腴了一圈兒,雖然也隻是從很瘦進化成了偏瘦,但是手感卻好了不止一點。


    感覺自己胸前被人隔著衣衫揉捏著,陳青鸞困意全無,往後靠了靠,整個後背都貼在了身後那人的胸膛上,同時往下伸手,不輕不重地在蘇仁大腿上掐了一把,語氣嬌嗔道:“怎麽,還想在桌子上?”


    蘇仁麵皮薄,聽到桌子二字便聯想到了當日被人下了了才發生的那一段荒唐事,雖然也是因禍得福,令他二人的關係終於更近了一層,但終究對此有些耿耿於懷。他知陳青鸞是故意提起,不僅不生氣,反而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如同一隻已經將獵物叼在了口中的狐狸,“桌上雜物太多,夫人身嬌肉貴怕是不大合適,為夫覺著還是隔壁正合適。”


    說罷,抬手將人直接打橫抱起,陳青鸞原以為他是要回臥房,哪知蘇仁竟是往隔壁浴室去了。


    蘇仁愛潔淨,晚間若是回府,不定何時便要沐浴,所以熱水是一直備著直到主子們都安寢的。


    如今天氣已不算冷,浴室內水汽氤氳,一進來便覺呼吸都粘膩了起來,陳青鸞於人後素來是不知害羞為何物的,她剛想開口叫蘇仁將自己放下來好脫了衣衫,卻被人直接扔進了浴桶之中。


    被溫熱還沁著花香的水濺了一頭一臉,陳青鸞隻覺有些氣惱,她抹了把臉的功夫,蘇仁已將外袍甩到了旁邊的架子上,自己也邁了進來,捧起她不知是因為慍怒還是濕熱而有些潮紅的麵頰,直接吻了上去。


    潮濕的衣物都緊貼在皮膚上的觸感並不舒服,然而狂熱的噬咬與溫柔的舔舐交替進行著,令人掙紮了沒幾下便沒了力氣。


    浴桶雖然寬大,然而同時容納了兩個人仍然有些擠,每個動作都要帶起一片水花,蘇仁纖長的睫毛上都帶著水滴,咋一看上去像是哭過。


    神情有多溫柔,動作就有多直接。


    二人在水中糾纏了不知多久,陳青鸞隻覺蘇仁今日格外賣力,甚至當她在精疲力竭地沉沉睡去之前,還隱約感受到了一絲不安。


    這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架勢,倒有些像以往的自己了。


    第二日早朝之時,蘇仁隻感到幾個清流言官看向自己的眼神比平時還要凶惡幾分。


    他上殿之前特意磨蹭了一會兒,幾乎是最後一個。同那幾個眼神不對的人擦肩而過時,又特意放慢了腳步道:“折子寫的不錯,可惜皇上根本看不到。”


    見那人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他似乎心情極好,繼續往前走時還聽得身後有人小聲道:“再忍耐一陣,看他能囂張到幾時。”


    今日朝中並無什麽要事可商議,慕容鐸似乎昨日沒有睡好,他身邊的傳旨太監察言觀色,正要宣布退朝,卻見原本站在後排的一個言官突然出列,言辭激烈地細數蘇仁的種種罪狀,並且指控他隻手遮天蒙蔽聖聽,仗著自己手握批紅大權將所有彈劾他的奏章全部扣下。


    一時鴉雀無聲,隻聽得龍椅上那人緩緩開口道:“愛卿這些指控,可有證據?”


    那言官昂首道:“以東廠的行事作風,物證定然早就已經被損毀,人證則是這滿朝百官,彈劾蘇仁的折子絕不止我一人遞了,又有哪一本到了陛下麵前?微臣雖不能呈上確鑿的證據,好歹還有一腔熱血。微臣今日以死證道,還請陛下能下旨徹查此事,還我大楚清明超綱!”


    他說話時神情激昂,一臉視死如歸的神情,話音剛落便俯身衝著大殿一側的盤龍柱衝去。


    事出突然,站的遠些的人根本來不及去攔下他。而他身邊的幾人,則是根本沒有動作,甚至還露出了讚許的神色來。


    有官員為舒胸意當庭觸柱而亡,自慕容鐸在位以來還是頭一回。


    他望向蘇仁,眸子裏還帶了幾分猶豫:“你可還有什麽可辯解的嗎?”


    蘇仁低首,十分恭順地道:“為陛下分憂乃是臣的職責所在,那些彈劾臣的折子,不僅都是無稽之談,還多有重複,臣也是為防陛下過於勞累,這才擅自做主沒有再呈上去。”


    慕容鐸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又道:“擅做主張,該罰,即日起司禮監的事務你便不要再插手了。至於其他的指控,待朕命人查證後再行定奪。”


    一條人命,下了蘇仁手裏的批紅大權。這筆買賣著實合算。


    蘇仁領旨謝恩,麵上仍是神態自若,下了朝又自顧自地往他平日辦公的禦所去了。


    如今正式接替這位子的人選還未定下來,也就並無可以交接的事務,蘇仁隻是命人將他的私人物品收拾妥當並送去廠督府。


    這地方他一待就是五年,每日殫精竭慮,為自己謀劃的占了五成,卻也有另一半,是真真切切地在替龍椅上的那位排憂解難,既然他如今覺著已然是用不到自己了,那正好歇下來喘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中間省略意識流假車200字


    第64章 各方鬥法


    眾人都道蘇仁這麽平靜的接受了皇上對自己的處置,乃是手裏正預備著後招, 哪知他直接收拾東西抬腳就走, 就如同早就想要撂挑子走人一般。


    從前他的固定行程乃是半日在宮內, 半日去東廠。如今宮內的半日省下了, 也沒打算花更多的心思在東廠那頭, 反而每日都到了晌午便回了府, 運氣好時還能趕上同他夫人一起用個午膳。


    這樣的閑散日子持續了半個月,陳青鸞終於忍不住好奇道:“你真就打算這樣提前養老了?”


    蘇仁笑眯眯地加起一塊鬆鼠桂魚送入口中,享受完了美食道:“你還真別說,這樣的神仙日子過久了, 怕是要上癮。來日若為夫真要提前告老還鄉,你覺著如何?”


    陳青鸞瞥了他一眼道:“告老還鄉?隱匿出逃還差不多。你若真有這個打算,不若還放我去經商, 我保管一年之內把你這些田產宅院之類的, 統統換成現銀藏到海外去。到時候就算真有人來抄家咱們也不怕的, 隻要人能逃得出去,等上了船, 整條商道全是你說了算。”


    她初時還不過是開玩笑,後來越說越起勁,筷子也放下了,眉飛色舞地描繪起未來的景象來,就如同這一切已經近在眼前一般。


    蘇仁眸中迎著她的笑顏,竟突然回憶起二人初見那一日,那時候她也是笑著, 隻是果然不論有再好的演技,能雕琢出毫無破綻地神情來,然而還是比不上切實的歡喜。


    他一邊安靜地吃飯一邊聽著陳青鸞的規劃暢想,直到她已經開始設想著回頭賺來的錢財要捐一些去建醫館學堂之類的時候,才悠悠地開口道:“沒想到夫人原來早就安排的這般好了,倒是我還一直貪圖權勢不舍得撒手,浪費了你這經商的奇才。”


    陳青鸞這才察覺自己方才實在有些激動,訕訕地拿起筷子,假裝什麽都沒發生一般,蘇仁卻並不想結束這個話題,他道:“我可是說認真的,回頭若是本督沒有失勢,便推舉你做個皇商如何?”


    陳青鸞吃了一驚道:“大楚可沒有封女子做皇商的先例罷?”


    蘇仁唇角微微上揚,笑道:“那有如何,從前也沒有太監的女人被封了誥命,可皇上下旨時又有誰說什麽了?你本就該名留青史,如今跟我綁在一起,好名聲肯定是沒有了,不過這些什麽‘本朝獨一’的名號,倒是可以再多一點兒。”


    陳青鸞抿唇笑道:“不過是些虛名而已,我也不是很在乎。”


    “我知道,但還是想給你。”


    這句話的後半句,他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跟了我這樣的人,縱然給你再多,也補償不了那些注定失去的,所以囂張放肆又如何?


    我倒是想叫那些龍子鳳孫都要見你低頭,可那並不是你所願。所以你喜歡什麽,盡管去拿盡管去做。


    蘇仁這廂還氣定神閑,有些人卻是已經受不住了。蘇仁讓出了批紅大權後,那些言官紛紛同打了雞血一般彈劾閹黨官員。上頭無人罩著,這些消息少不得便要漏到皇帝那裏。


    慕容鐸倒是不急,僅挑了幾個罪行極為惡劣的殺雞儆猴,一時之間平素囂張跋扈的閹黨官員各個夾起尾巴做人,生怕被人針對起來,棺材本都被挖出來數落。


    而這些處置的批注被寫下時,在慕容鐸身邊侍候的,並不是新提拔上來的秉筆太監,而是儼然已經衝冠後宮的章昭儀。


    墨早就已經磨好了,她低首站在一旁,狀若乖順,然而那禦筆之下所有的批注,都被她盡收眼底。


    忙完了公務,章昭儀揚起嬌媚的笑臉,正要問他可願陪自己回玉藻宮歇息一會兒,卻見有慈寧宮的人來請,說是太後想請他去一同用膳。


    自上一回他允了太後給慕容雲笑的賜婚,母子關係似乎略微緩和了一些,太後既然請,他這個做兒子的自然是要去的,便直接叫章昭儀自行回宮去,晚間也不必等他了。


    章昭儀應了,又低身恭送慕容鐸離去,直到禦書房裏當差的小太監悄聲與她道:“娘娘,陛下已經走了,您也早些回宮歇息去罷。”


    皇帝特許嬪妃來伺候時,自是與眾不同。然而其餘時候,嬪妃乃至皇後都是不可逗留在禦書房內的。這小太監雖是職責所在,但也是有些覺著她可憐,所以語氣十分柔和。


    這章玉心雖是得蒙盛寵,可隻有這些近前伺候的人才知,慕容鐸對她的態度從來就沒好過,就好比剛才,勞累了人家一上午,最後連口飯都沒陪著吃,末了連句敷衍安慰的話都沒有。若非是從心裏因她的出身便嫌棄,總不至於涼薄至此。


    章昭儀笑著應了,施施然離了禦書房,此時已是晌午,日頭最毒的時候,她隻覺這陽光十分刺眼,便叫宮女給自己撐起了傘,這才開始往回走。


    回程行至中途,章昭儀突然福至心靈,寧可頂著令人著惱的大太陽,也要繞個路往禦花園裏走一圈。


    而這一繞,便正巧遇到了慕容雲笑。


    她原本還坐在亭子裏,見到章昭儀的身影,也等不及她過來,便直接應了上去,卻隻是沉默不語地看著她。


    章昭儀回手接過傘親自撐著,徑自往前走了幾步,慕容雲笑緊跟著過去,而那些方才還亦步亦趨的宮女卻都留在了原地。


    慕容雲笑這才道:“都這麽多天了,苗傾顏怎麽還活著?”


    她這話委實不客氣,章昭儀卻不惱,隻笑著道:“你當她還能活多久?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慕容雲笑立刻道:“可是我看她最近精神的太過了,不僅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還插手到了朝堂上去。”


    章昭儀道:“你且放心便是,她最近能這樣折騰,全是用命在耗。”見慕容雲笑還是一臉的懷疑,便接著道:“太後給她請了和尚來驅邪,可是那些人又有什麽法子,唯一能有點效用的,便是放血。”


    聽她這樣說,慕容雲笑眼中的疑雲散去,點頭道:“若當真如此,那我便放心了,等她死的那天,答應好你的事情,我自會做到。”


    章昭儀笑著點了點頭,便轉身又原路回去了,隻留慕容雲笑一人在被陽光曬得發白的亭子邊上。


    慈寧宮內,慕容鐸毫不意外地遇到了苗傾顏。她道自己近日來常常會來誦經禮佛,那些邪祟自然便不能再近身了。


    太後聽她這樣說,露出了滿意的神色,又轉眼望向自己的兒子。苗傾顏如今身形清減了許多,然而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神采,便帶著一種我見猶憐之感。慕容鐸心下一動,卻是又想到了章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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